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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鬼垠子

    当天早朝。一切风平浪静。

    只有周王不知因何故,退朝后,在万象神宫外跪了一日。

    入夜,圣皇命千牛卫送周王回府去,倍加赏赐,并且除嫡子之外,又恩荫其一子为侯。

    同日,有朝臣上奏千牛卫中郎将李净辉在边关为将时草菅人命,查得实据,获罪下狱被赐死。

    三日后,暂代右羽林军大将军一职的吴璨,被查出与左都御史、光禄寺卿等相互勾结,贪赃枉法事若干,三人一同被夺官,择日弃市问斩。

    十日后,户部尚书、紫青光禄大夫等数名重臣上书,以年老不能视事为由知仕,获圣皇准。

    十四日,“和国公”姬承恩染病不治身亡。

    一个月后,“怀顺王”唐贞被自被贬地迎回圣都,立为太子。圣皇下旨,大举庆典,并邀突厥、天竺、吐蕃、回纥、契丹、党项、南诏、室韦、黑水靺鞨、高丽、新罗、百济、日本、天竺等诸多邦国使者齐前来观礼。

    当日,整座圣都豪门贵族车马喧哗,市井之民欢歌笑语,夜间更金吾不禁,大放花灯,尽显热闹繁华。而一辆青牛拉着的黑布小车轿,从永定门悄无声息进圣都而来。

    牛车越过城门前挨挨挤挤排队的车队、商队、豪奢大轿,径直进城门而来。守在城门严密盘查的军士对这一幕视而无睹,仿佛这辆牛车不存在一样。

    一辆豪奢马车中跳出一名大腹便便、趾高气扬的商贾,指着那顶破坏规矩的牛车,恼火的对军士又跳又叫。

    回应他的,是军士劈头盖脸、毫不容情的一顿马鞭,直将富商抽的噤若寒蝉,无数的抱怨尽抽回肚去,军士方悻悻然住手,罢了军士还担心向牛车离去方向张望,似乎牛车中有极为恐怖的存在,生怕引起不快。

    幸而牛车置若罔闻,径直离去。

    经过城门这起算不上风波的轻微波折,牛车接下来行程极为顺利,再无丝毫意外,穿街过坊,在圣都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抵达了圣都皇城一处占地广阔、极为豪奢的府邸面前。

    府邸门楣上,赫然悬挂着“周王府”三个硕大金字匾额。

    而此时,周王府竟然正门洞开,而牛车也毫不迟疑,就此长驱直入。

    进了周王府,一名青衣小帽的年轻奴仆,垂手控背迎来,一脸恭敬引着牛车往富丽堂皇的正殿走去。

    半途,牛车内忽传来“梆梆”两声敲击,牛车微微一顿,停了下来。年轻奴仆凑上前,侧耳倾听,面露难色,终于微微点头。牛车再次前行,这次折了一个弯,越走越偏,却是向周王府西南角行去。

    在一处低矮阴暗、灰瓦土墙,却收拾的干净整洁的三间小院落停下,车夫行了一礼后,躬身退了出去。牛车轿帘掀开,一名须发花白、身材低矮干枯的老者,颤巍巍钻了出来。

    青年奴仆无比恭敬上前一步,轻轻扶着老者手臂。

    “就在里面吗?”老者嗓音干枯的像是两块焦木在摩擦。

    青年奴仆轻轻点了点头,忍不住飞快看了老者一眼,就见老者浑浊无神的双眼没有一丝神采,甚至没有一丝活气,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与死寂,忍不住心头莫名一寒。

    得到肯定答复,老者却站着不动了,半响,方拖着迟缓的脚步,慢慢走进了房去。

    低矮阴暗的房舍,极为阴冷,一进入,让人激灵灵打个寒噤,却见房内摆满了一盆盆冰块。而房舍正中摆放着一张木榻,上面罩着一块白绸,白绸下赫然横着一具——死尸!

    “点灯!”走到死尸前,老者再次嘶哑嗓音道。

    自青年奴仆手中接过蜡烛,老者缓缓撩开白绸,白绸下,躺着的死尸,却是有“治国鬼才”之号的——田虎!

    站在后面的青年奴仆,见老者干瘦身躯微微一晃,旋即木桩一样僵在那儿。半响后,老者方才缓缓伸手,轻轻抚摸着田虎冰冷脸颊,口里喃喃咒骂:“孽徒!孽徒!你怎敢先为师而去……”

    “老先生,请节哀!”

    “节什么哀?我鬼垠子的徒弟,学艺不精,死了也是他活该,给老夫丢人现眼!”老者丢下白绸,将蜡烛还给青年奴仆,扭身出了房舍,冷冷丢下三个字,“烧了吧!”

    老者站在院落内,负手看着西天波诡云橘的晚霞,原本极为苍老的身躯,似乎变得有些风烛残年,不堪重负起来。

    拍掌召来奴仆,将田虎尸身、连同冰盆抬走,一切处理妥当,青年奴仆走到老者身后,恭声道:“前辈,周王已经在正殿备好九宾之礼,准备恭迎先生,并建好了黄金台,虚位以待。”

    “九宾之礼?黄金台?呵呵,今天是女皇陛下册封太子的大好日子,周王却用九宾之礼、黄金台,款待我这个糟老头子,周王志向不小啊!”

    “周王素来有吞吐天地之志,可惜当前如不得志时之先主,身边缺卧龙辅佐,不得腾空作神龙遨游。”

    听周王将之视为卧龙,老者不禁露出满意之色,道:“周王能够知道我隐修之所,想必是和国公告知于他。如此说来,周王想要继承和国公遗志了!很好!很好!——丑话说在前头,想要我辅佐也可,但我要能够调动周王府、乃至于姬姓家族的所有力量的权限!”

    青年奴仆一脸恭谨,不言不语,自怀里取出一个木匣,打开,献给老者。木匣里,赫然躺着一面黄金虎形令牌!

    老者伸手将令牌取过,在手里掂了掂,斜睨了青年奴仆一眼,淡淡道:“我要赶牛车接我前来的那名车夫——死!”

    “如您所愿!”青年奴仆躬身一礼,快步走到门外,一挥手,一声惨叫过后,车夫满是惊恐之色的人头,就被一个朱漆木盘端呈了进来。

    老者再次露出满意之色。

    想到仅仅为了试验令牌的威力,居然将悉心服侍他数月的车夫毫不在意斩杀,心性冷酷凉薄至斯,青年奴仆表面不动声色,心头却是寒意无边。

    老者鬼垠子将令牌揣入怀中,冷冷道:“害死我徒儿的元凶、那和国公首席谋士徐靖宗,没有找到?”

    青年奴仆摇头,面露惭色:“不知所踪!我派出了所有人手,也没有查到他一丝踪迹。”顿了顿,又低声道,“前辈,周王已经备好了……”

    “告诉周王,九宾之礼与黄金台都免了吧,以后,我就住在这屋内,——这儿,毕竟还有我徒儿的气息在。”老者幽幽道,“接下来,我将会会那刘章,以及那徐靖宗,看看他们到底多少斤两,居然胆敢生生逼死我鬼谷一脉的门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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