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黄雨的秘密

    “我读书的时候，老师常告诉我们，不准偷盗，不准打人，不准辱骂，不准玩火、不准......为什么爸爸还那么对待我们......”黄雨被妈妈的样子给吓着了，哭着，用手摇着母亲。

    “你知道村后山有一片凹地吗？那里埋的全是死去的女婴和病死的小孩，那个地方叫婴儿坡！”陈玉花擤了鼻涕，接着说：“你听说吗？很多村里人夏天夜里守水田，听到很多婴儿的哭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不管真假，我真希望婴儿们能变成厉鬼来人间索命，把那些戕害他们的人带到地府去。”

    “这些年算是好起来了，政府每年都派人下到各个村里来宣传，生男生女都一样，不准区别对待，伤害女婴要坐大牢——我那可怜的小宝，生错时候了。”陈玉花说到这里又放声痛哭起来，她伸手把女儿抱入怀里。

    “妈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在我的心里一直存在着，它好像在我的心底不断的生长，我能感觉得到它。妈妈，你知道吗？在我心里，我有无数次想对我父亲下手。如果有一天我那样做了，请你不要为我悲伤，也不要为我感到惋惜和痛苦！”黄雨抱着妈妈，她神情异常的坚定，声音如同一把刀一样刺向妈妈的心窝里。

    黄雨还小，她不知道人死了意味着什么，虽然她已经十五岁了，但心智尚未成熟，面对家庭暴力，她要么产生畏惧，要么产生勇气。陈玉花每次被家暴，也不是没有反抗，只是反抗跟丈夫对她的粗暴行为比起来，显得微乎其微。

    黄雨的仇恨来自于她内心的勇气。不过对于“死亡”这个词，在她内心显得很轻浮，可以被遗忘。“死亡”对于她，也许只是睡去那么简单，但死亡不止是沉睡那般充满了梦境。沉睡之后醒来，那是希望的象征。但反观死亡，留给它的词汇:毁灭，遗忘，割裂，谴责……这跟“希望”没有任何关联。

    “孩子！我的大宝！你别这样，听妈妈的话，我们要好好活着。你妈现在能活着，那是因为你在身边，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你。如果你不在了，你妈妈我也活不了。”陈玉花开始后悔告诉女儿真相，但她并未真正了解女儿的内心。

    “请不要那样做，杀人犯法，以命抵命你知道吗？你读过书，道理比我懂。我不想失去你，答应我不要那样做！我还没和你讲过，我跳河自杀过呢。你知道吗！我沉入水底想到你的那一刻，我拼了命的挣扎游向岸边。”陈玉花松开双臂，看着女儿那双冰冷的眼神，不断的央求着。

    “妈妈你别担心，就算你今天不告诉我妹妹死去的真相，我也能猜出妹妹怎么死的，就算妹妹不死，我有一天也会对父亲下手。”

    “其实，那一晚，我在楼上房间里，听的一清二楚。我当时心理非常的害怕，就像他每次晚上回来打你一样。我把自己裹藏在被子里，缩卷着身体，捂住耳朵不停地哭。”

    “那一晚上，我听到整个屋子都充满了爸爸的谩骂和拳头落下打在你脸上的声音，也听到你不断发出的‘嗯嗯’声。这些对于我来说都听惯了，我每次都祈祷不要把我妈妈打死。后面，当我听到妹妹哭的时候，我鼓起勇气想下楼，但我当时害怕极了。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楼梯口，但又偷偷的退回房间去了。”

    “当我刚返回到房间把门轻轻的合上时，妹妹尖锐的哭声突然停止了。我感觉到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不安的在等待妹妹的哭声再次响起。我双手十指相扣靠在嘴唇边，祈祷着妹妹赶紧哭，但没有再听到妹妹发出的任何声响。我坐在床角边，张着大嘴巴，眼泪止不住的流。我一直坚持继续听，希望能听到妹妹的声音，直到我坚持不住的睡去。”

    “妈妈，那一晚，我还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妹妹会走路了，她穿着漂亮的苗衣，带着我走在九层坡的山崖边。我跟在她后面走，她刚开始走的慢，后面越走越快，我朝她喊：妹妹，妹妹慢点，等等我。妹妹转身，对着我微笑，然后朝山崖跳去，头朝下一直在下坠......我伸手想抓住她，但没有抓住。”黄雨不断的用手檫着眼泪，呜咽的说着那一晚她在楼上所听到的一切，她的模样显得十分痛苦和愤怒。

    “妈妈我不怕死，但那一晚，我不敢下楼。”黄雨哭着说。

    “傻孩子，那一晚你下楼来也没有用，你当时才十岁呀。如果你下楼来，他看到你，后果不堪设想。”陈玉花边说边伸手抚摸着女儿受伤的脸。

    “你的脸还疼吗？”

    “我没事了，妈妈不用担心我。我向天发誓，我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就我们两个，我们永远不回来。”

    陈玉花心里明白，要离开大山谈何容易呢？她去过一次县城，上个厕所，喝口水，这些都得需要掏钱。但她坚信，女儿一定能逃出这个大山，翱翔于远方。

    “时间不早了，马上到尚午了，我们把菜地浇灌完，还得回去给你爸爸煮饭，免得又得挨打。”说完，她们俩起身行动起来，把猪粪撒向菜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