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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成为苗人

    怎么去描述那些跟我们一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西村人呢?

    这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自从离开巴河回到学校后,在这个把月的时间里,我一直没法找到描述他们的词汇,不知道怎么去下笔描写他们。

    接下来的这几章,我会尝试着去写写他们。就如同那些县里师范艺术生跟着他们的老师来巴河苗寨写生一样,但我没有描写细节的能力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写他们等同于写我自己,那就从我开始写起吧!

    我是一个容易被外界干扰的人,有时候比较自负且固执,而且脾气也不是那么好,对很多事情漠不关心,只关心自己内心那点卑微得不值一提的小思绪。如同李自才一样,脑子里只装自己喜欢的东西,并觉得别人也应该喜欢。

    我想尝试把自己变成他们,来写他们,不想让自己变成‘他者’,以上帝的视角去描写他们。

    我们都在为生存奔跑,根本停不下来,很少有人会跳出生活想想别的事情,比如村边的这条河从哪里来流到哪里去,为何我们会在这里生活,不是在别处生活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很多很多,但是没有人去追问。

    如果你在村里想这些问题,被人知道了,只能是‘吃饱了,没事干’。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想关于生存的问题是对的,当一个人生活陷入贫穷,他整天只能想着怎么才能活下去。

    当看着挨饿受寒的孩子们,他只能想着晚饭的着落在哪。

    当面对着出生的孩子,但是又没有能力养活,他只能选择送人或者扔掉的时候......人性与道德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完全失效了。

    对于我们而言,只有活着或者死去——所有任何关于个人的,民族的,国家的,艺术的情感在我们面前都变得十分的冰冷,这是因为生存的压力在我们的心理构筑起一道很高很厚的墙。

    所以我们才目光短浅,所以你才看到我们木讷、呆滞的神情。

    当我们的生活习惯和思想观念跟你不符合的时候,你会对这一切嗤之以鼻,并满嘴“苗子!苗子!”对着我和我的同胞喷粪。

    当你看到我们在这‘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山地里野蛮生长的时候,你会很容易得出‘穷乡恶水出刁民’的结论。

    其实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们那颗原始的,富有信仰的心是多么淳朴和善良呢?

    你又怎么会知道,当悠久的芦笙和铜鼓响起的时候,是有多么的庄重和富有历史感?

    你又怎么会知道,当我们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那飞扬的苗歌是多么富有情感和艺术?

    你又怎么会知道,两头飞奔撞向一起的公牛是一种精神的传承,代表着力量、勇气和不屈?

    ......

    有很长一段时间,很多问题都在困惑着我,当然是我还小的时候。

    当我追问大人们,我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大人们都很不耐烦的回答:小孩子都是在村边的巴河里捞来的。

    我对此问题都保留有怀疑的态度,但我在巴河边洗澡或者玩耍的时候,确实比平时更加关注河水的动静。

    长大了,读书了,发现大人们都骗了我。当然现在我是不再关心巴河的水里能不能捞到小孩了。但每当听到村里远处人家吃酒唱歌飘来的苗族古歌:

    还有枫树干,还有枫树心。

    树干生妹榜,树心生妹留。

    这个妹榜留,古时老妈妈。

    ......

    妹榜出生了,妹榜出生了。

    石头来盖她,岩窝来装她。

    ......

    我总是陷入沉思,开始偷偷的思考和追问这类问题。我们从哪里来,我们何为在此,我们相聚在此为何口音差别这么大,我们外面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我自己尝试在寻找答案。

    欧阳默在这章跳开了李自才,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了“苗人”,变成了第一人称。

    他从头到尾扮演着苗族人的角色,并从他们的角度去体会,去感受,去领悟这个世界。然后再进行描写他们,为他们进行‘辩护’,如同林语堂先生的《吾国吾民》。

    这也是他的另外一种尝试,正如他一直想的那样,把自己抛入“太初”,逃离一切形式,重新创造另外一种可能。

    正如他在自己的《苗族初探》那篇长文里所说的“我不想把自己看作‘他者’,我想成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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