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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巴河的夏天

    九十年代,七月的早晨在中国西部慢慢醒来,白天经过一夜的休整,变得更加的明亮和透明。

    晌午未到,阳光已在村里泛滥开来,疯狂的烤着每家每户,人们的热情被烤得高涨,都早已洒落田间村野,忙着劳作。

    七月是等待成熟的季节,村民们除了看看田水和割草喂牛之外,就没有多余的事情去做了,人们的行动也变得毫无目的,同时也失去了意义。

    没有事的男人都会聚在一起吸烟袋,斗鸟,斗鸡,斗牛。女人们则各自在家或者聚在一起绣着自己的花,说着别人家的事。

    孩子们呢?马老西家门前的那两棵杨梅树早已没有他们的身影,但树的样子显得非常的颓废。

    那些被打落的杨梅早已被孩子们抢吃光了,剩下的杨梅因没有人上树采摘,最后的命运也都自由落地腐烂掉。

    他们的场地从马老西家门前的杨梅树,移向了别处,他们像永动机永一刻也停歇不了的在路上水里奔跑追逐。

    当然随着季节的更替,他们变化着游戏。

    一、二月跟着大人满山跑抓鸟,三、四月开学打纸方块,五、六月玩泥巴吃杨梅,七、八月全在河里游泳,九、十月打弹珠,十一、十二月打雪仗堆雪人……

    现在正是七月里的夏天,河里满是孩子们的身影。他们在巴河里尽情的玩弄着炎热的季节。

    孩子们整日沐浴在阳光下,小身板被烤得炭黑,活得像一个个小怪物。

    这些都是村里每天上演的故事,看起来有点无聊,但确实是真实可爱。

    村东头的王家小孩打了村西头李家的小孩,上房钱二大爷家的羊丢了全村的男人打着灯到处寻,下房的潘家做寿喊大家去吃饭喝酒,隔壁酒嫂又喝醉了,到处寻人聊天。

    谁家接了亲,谁家死了人,全村都得来。

    夏天不是贪睡的季节,连猪都起得很早。

    李小远一夜未眠,只因昨夜的酒到现在还未消散,对于一个不胜酒量的新手来说,昨天晚上的一切都记忆犹新。

    然而老酒鬼就另当别论了,他们只要一喝酒,非得喝断片不可,昨晚发生的事准忘得一干二净。

    李小远记得昨天晚上在杨明家喝了很多的酒,一桌十几个小伙,他们从下午的五点开始喝,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三点,把杨明妈妈辛苦酿的酒一扫而光,碗都摔破了好几个,筷子地上到处都是。

    刚开始的时候,掉地上的筷子自己还可以捡起来拿去厨房换新的一副。

    到后来,不管地上,不分你我,在桌上或地上的筷子,只要能拿到手就行。

    喝到后面有些小伙伴吐得屋里到处都是,有的小伙伴横躺在地上,有的看似清醒在相互聊天,实则不知所云,听者也是昏昏欲睡,纯属对牛弹琴,鲜有清醒者。

    李小远记得自己起身要去外面小便,但身体不听使唤,老是斜着走,好在及时扶墙。

    他想控制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走起路来更加的平稳,但此时的身体不是由他控制的,而是由酒精控制着,几米的路就像走几公里的崎岖山路一样艰险。

    他扶墙踉踉跄跄没有走几步路身体便不受自己控制了,整个人朝屋里的墙角倒去,一屁股正好坐碎躲在墙角里的酒缸,把剩下的十几斤米酒弄撒了一地。

    李小远意志是清醒的,只是头晕的同时伴随着头痛,这让他难以忍受。

    当时,他只想奋力的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身体斜着,但无济于事,喝醉酒之后的身体已不受自己的控制,它被另外一颗脑袋控制,这是一颗没有理性,没有方向,更没有逻辑能力的脑袋。

    李小远知道自己闯了祸,他打破了酒缸,本想说点什么的,但嘴巴只是张开,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嘴巴变得很麻,头脑跟不上嘴巴要说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最后自己还尿了一裤子。

    李小远东倒西歪的朝家的方向走去,在场的谁也不知道谁离开。

    杨明家的锅上煮着从巴河捉来的鱼,鱼很鲜美,酒是自己酿的,很醇香,很是醉人哩。

    河里捉鱼这种小把戏,对于他们而言各个都是高手,整个夏天他们都是这样打发着多余的时光,巴河里的鱼群被反复的来回扫荡。

    “小远弟弟!小远弟弟!小远!小远!”

    黄雨在她房间的窗户探头朝下看去,见到李小远从马老西家扶着墙一路东倒西歪的往回走,她压低声音的喊李小远。

    她准是听到李小远走路时踢到路边马老西家的花盆了,摔碎的声音“噼里啪啦”,这声响惊动了相隔不远的王冲家那条年迈的老黄狗,使其狂躁不安,狂吠不止。

    一犬吠,引得百犬吠,全村犬吠声此起彼伏。

    李小远不大可能听到有人在喊他,因为犬吠声太过于吵杂,他只顾低着头艰难的走路。就算听到了,自己也无力抬起头,只能默不作声的走着。

    可怜的马老西明天早早的起来收拾洒落一地的花盆碎片,还有她从坡上带回来的兰花。

    马老西听到花盆打碎的声音,她没有起床,只是张开眼睛仔细的听。当听到黄雨喊李小远,听到村里很多犬吠声,她接着闭眼睡去。

    黄雨没有得到回应,她把窗户关上,心理暗喜想着:“不理人家?明天我去告诉马老西是你打破的花盆,我看看黄妈妈收拾你不?”

    “赶紧睡觉!你干嘛呢?死丫头!明天我们还得上山。”

    陈玉花睡在黄雨的楼下,她朝睡在楼上的女儿,喊了一句。

    木板隔音不好,只要睡眠不是很好的人,发出一点动静准能听见。

    自从黄雨的爸爸死去后,她们母女俩的生活变得自由和正常了,家里平时不会有人来串门,现在村里很多妇女和女孩都喜欢来她们家里绣花聊天。

    她们母女喜欢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都可以,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天都提心吊胆,随时有可能会挨一顿打。

    在这缓慢平静的日子里,不缺乏惊喜。

    黄雨和妈妈收到了年轻旅行者邮寄来的相片,这是家里唯一的一张相片。

    相片里她们母女手牵着手站立着,黄雨把头发拉下来遮挡住受伤的左侧脸和眼角。陈玉花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她没有做任何的遮挡。

    相片的背景是独木桥和清澈见底的巴河。她们即便受伤,但还是自然流露出微笑的表情面对着镜头。

    最终,相片被黄雨固定在木板上,挂在自己的房间里。同时,跟着相片一起邮寄来的,还有一封信和李小远爷爷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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