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张文远可以，老夫也可以（七）
“就此别过了，丹尼尔先生。”
夏末的晨风带些寒意，却吹不散轻纱般的薄雾。
“真的不用小人同行吗？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啊。”
寂静的街道，立着三个人影。
“多一个人反倒多一份危险，您没发现，从昨夜入城开始我们就被人盯上了？”
丹尼尔大吃一惊，顺着索克维尔和克里斯提娜的视线看去，在墙角的阴暗处，似乎坐着一名身披斗篷的乞丐。
“所以，昨夜交代的事，还请您费心了。”
知道克里斯提娜决心已定，丹尼尔放弃了同行，
“放心吧，小人就算走遍奥斯特维拉也会找到大小姐要的东西。”
说罢，三人挥手道别，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前行。
“虽然有丹尼尔先生在不会无聊，但果然还是和师父两个人旅行更加安心。”
克里斯提娜坐在驾着马车的索克维尔的身边，轻轻靠在老人的手臂上。
“哼，那满嘴胡话的小子不在倒是清净。”
在旁人看来，这完全是一对相依为命的行商爷孙，虽然森林的小路上并没有其他行人。
两人从奥斯特维拉镇出发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太阳升至正空，阳光驱散晨雾，却透不进一望无际的树海。
“本来还怕遭遇野兽，没想到索尔兰人这么好客。”
克里斯提娜打笑起索克维尔。
“现下，他们在帝国境内好像被称作‘山林恶鸮”，山林就是他们的领地，狩猎为生的索尔兰人可不会放任别人随意出入自己的家门。”
索克维尔捕捉到林间一闪而过的矫健身影，想起留存在北方海岛的儿时记忆。
“大小姐无须在意，把他们当成驱赶虎狼的猎犬就好。”
“嘻嘻，哪有说自己的族人是走狗的，”克里斯提娜坏笑着偷换老人的用词，“不过，‘山林恶鸮’，在书中也没见过这个名号呢。”
“是十年前帝国士兵起的，当年那群老不死的凑在一起，为了吃食，打家劫舍、烧杀掳掠，帝国曾经派出百人的帝国卫兵前去围剿，却被他们在森林里面伏杀。因为他们所到之处绝不留活口，所以至今帝国方面也不知道他们的真身，士兵们都以为是林中的恶魔作祟，就给他们起了个‘山林恶鸮’的名号。”
“唉，一群战争中幸存的勇士，却沦落成流寇，还真是让人唏嘘。”
“大小姐不厌恶他们吗？别说您一样的女子，就是普通的帝国人听到这些也只会心生仇恨吧。”
“嗯？苟且活命，不是人之常情吗？”
经历汉末乱世的司马懿，所见过的流寇盗匪，又何止数百人。
北有张燕率领的黑山贼虎踞河北，号称数十万众。东有臧霸等人的泰山贼，猖獗青徐二州。
但又能如何呢？
臧霸等人不仅没受到惩处，反而封侯拜将，成为一方大员，皇皇立于大魏朝堂。
不仅是大魏，西蜀的周仓廖化、东吴的蒋钦甘宁，哪个不是杀人放火的主，到头来个个名垂青史。
伏膺儒教又饱受流民之苦的司马懿自然是看不上这些草寇盗匪。
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吃不饱，就会去抢，这是圣贤书上没有、人间亘古不变的道理。
既然他们有用，那就该去争取，死守着圣人言论，于实事没有半点益处。
说话间，林中小路已经到了尽头。
前方坡度陡然变大，是大森林山地段的起点。
“前面只能用走的了，大小姐。”
索克维尔将克里斯提娜扶下马车，从车篷中随便取出几瓶酒装入了行囊。
“有劳诸位看好礼物。”
克里斯提娜向着林中施了一礼，用索尔兰语向潜伏着的人影发出了委托。
索克维尔将克里斯提娜抱在怀中，沿着称不上路的山脚缓坡绕到山体的背后，一个三人高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树荫下，德洛克早已等候多时。
“终于到了啊，才六十来岁就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吗？”
“哼，你要是背再驼点，老子就把你当兔子杀了。”
德洛克大笑了起来，
“请吧，帝国人的大小姐，欢迎来到最后的索尔兰人营地。”
山洞比看上去更为幽深，从索克维尔怀中下来，克里斯提娜用自己的步伐丈量着距离。
三四十米的距离上，燃着几处火把，勉强能让人看清道路的情况。
虽然已经变得稀薄，但越往深处，野兽的臭味越浓，角落里还堆着些陈腐的骨架，大多是动物，也有一两个人的头骨。
“小姑娘的胆子真是大啊。换成一般人，早就‘呀’的尖叫了。”
“不过是万物的应有姿态，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东西，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那般模样，不一样的，只是在于迎接终末的方式。”
“嗯，这种想法倒像个索尔兰人，小姑娘看着长相挺奇怪的，难道不是纯血帝国人？”
“如果是被索尔兰人抚养长大，即使是纯血帝国人，思维方式可能也会有所不同吧。”
老夫可没教这些，索克维尔在心中表示对克里斯提娜的转变不负任何责任。
“这倒也是，我们这也......哦，先不说废话了，前面就是集会所，里面的家伙怎么说......相比之下老夫已经算是健谈的那种，小姑娘可别被吓到。”
通道的尽头散出更为刺眼的光亮，但相较于足以容纳百人的广阔空间，光源的数量明显不足。
墙壁明显有着人为开凿的痕迹，在墙根和光亮阴影的交汇处，或坐或躺，近百双夜枭似的眼睛盯向了久违的来客。
而其中最为锐利、最为冷冽的视线，正是来自于集会所中央、躺卧洞窟原主、一张熊皮之上的老年壮汉。
“还真是许久不见啊，萨厄曼兰家的维尔，怎么，旁边那怪模怪样的小姑娘，是你带来的礼物？”
声若洪钟，又像是老狮王的低吼。
闻言，四周潜伏的狮群也都哄笑起来。
“远来即是客，帝国人的小姑娘，是烹是煮，还是生吞活剥，选择的权力就留给你自己吧。”
壮汉也发出浑厚的大笑。
“唉，听说聚集在此的，都是曾经的索尔兰英雄，今日一见，不过是一群饥不择食、目光短浅的行尸走肉，我甚是失望哦，索克维尔卿。”
虽然克里斯提娜是用帝国语说的这番话，但洞内的气温瞬间降至冰点。
族人的名号被人羞辱，首领模样的人虽然仍是一脸平静，但从空气的流动中便能感知他的不快。
“此言何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夏末的晨风带些寒意，却吹不散轻纱般的薄雾。
“真的不用小人同行吗？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啊。”
寂静的街道，立着三个人影。
“多一个人反倒多一份危险，您没发现，从昨夜入城开始我们就被人盯上了？”
丹尼尔大吃一惊，顺着索克维尔和克里斯提娜的视线看去，在墙角的阴暗处，似乎坐着一名身披斗篷的乞丐。
“所以，昨夜交代的事，还请您费心了。”
知道克里斯提娜决心已定，丹尼尔放弃了同行，
“放心吧，小人就算走遍奥斯特维拉也会找到大小姐要的东西。”
说罢，三人挥手道别，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前行。
“虽然有丹尼尔先生在不会无聊，但果然还是和师父两个人旅行更加安心。”
克里斯提娜坐在驾着马车的索克维尔的身边，轻轻靠在老人的手臂上。
“哼，那满嘴胡话的小子不在倒是清净。”
在旁人看来，这完全是一对相依为命的行商爷孙，虽然森林的小路上并没有其他行人。
两人从奥斯特维拉镇出发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太阳升至正空，阳光驱散晨雾，却透不进一望无际的树海。
“本来还怕遭遇野兽，没想到索尔兰人这么好客。”
克里斯提娜打笑起索克维尔。
“现下，他们在帝国境内好像被称作‘山林恶鸮”，山林就是他们的领地，狩猎为生的索尔兰人可不会放任别人随意出入自己的家门。”
索克维尔捕捉到林间一闪而过的矫健身影，想起留存在北方海岛的儿时记忆。
“大小姐无须在意，把他们当成驱赶虎狼的猎犬就好。”
“嘻嘻，哪有说自己的族人是走狗的，”克里斯提娜坏笑着偷换老人的用词，“不过，‘山林恶鸮’，在书中也没见过这个名号呢。”
“是十年前帝国士兵起的，当年那群老不死的凑在一起，为了吃食，打家劫舍、烧杀掳掠，帝国曾经派出百人的帝国卫兵前去围剿，却被他们在森林里面伏杀。因为他们所到之处绝不留活口，所以至今帝国方面也不知道他们的真身，士兵们都以为是林中的恶魔作祟，就给他们起了个‘山林恶鸮’的名号。”
“唉，一群战争中幸存的勇士，却沦落成流寇，还真是让人唏嘘。”
“大小姐不厌恶他们吗？别说您一样的女子，就是普通的帝国人听到这些也只会心生仇恨吧。”
“嗯？苟且活命，不是人之常情吗？”
经历汉末乱世的司马懿，所见过的流寇盗匪，又何止数百人。
北有张燕率领的黑山贼虎踞河北，号称数十万众。东有臧霸等人的泰山贼，猖獗青徐二州。
但又能如何呢？
臧霸等人不仅没受到惩处，反而封侯拜将，成为一方大员，皇皇立于大魏朝堂。
不仅是大魏，西蜀的周仓廖化、东吴的蒋钦甘宁，哪个不是杀人放火的主，到头来个个名垂青史。
伏膺儒教又饱受流民之苦的司马懿自然是看不上这些草寇盗匪。
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吃不饱，就会去抢，这是圣贤书上没有、人间亘古不变的道理。
既然他们有用，那就该去争取，死守着圣人言论，于实事没有半点益处。
说话间，林中小路已经到了尽头。
前方坡度陡然变大，是大森林山地段的起点。
“前面只能用走的了，大小姐。”
索克维尔将克里斯提娜扶下马车，从车篷中随便取出几瓶酒装入了行囊。
“有劳诸位看好礼物。”
克里斯提娜向着林中施了一礼，用索尔兰语向潜伏着的人影发出了委托。
索克维尔将克里斯提娜抱在怀中，沿着称不上路的山脚缓坡绕到山体的背后，一个三人高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树荫下，德洛克早已等候多时。
“终于到了啊，才六十来岁就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吗？”
“哼，你要是背再驼点，老子就把你当兔子杀了。”
德洛克大笑了起来，
“请吧，帝国人的大小姐，欢迎来到最后的索尔兰人营地。”
山洞比看上去更为幽深，从索克维尔怀中下来，克里斯提娜用自己的步伐丈量着距离。
三四十米的距离上，燃着几处火把，勉强能让人看清道路的情况。
虽然已经变得稀薄，但越往深处，野兽的臭味越浓，角落里还堆着些陈腐的骨架，大多是动物，也有一两个人的头骨。
“小姑娘的胆子真是大啊。换成一般人，早就‘呀’的尖叫了。”
“不过是万物的应有姿态，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东西，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那般模样，不一样的，只是在于迎接终末的方式。”
“嗯，这种想法倒像个索尔兰人，小姑娘看着长相挺奇怪的，难道不是纯血帝国人？”
“如果是被索尔兰人抚养长大，即使是纯血帝国人，思维方式可能也会有所不同吧。”
老夫可没教这些，索克维尔在心中表示对克里斯提娜的转变不负任何责任。
“这倒也是，我们这也......哦，先不说废话了，前面就是集会所，里面的家伙怎么说......相比之下老夫已经算是健谈的那种，小姑娘可别被吓到。”
通道的尽头散出更为刺眼的光亮，但相较于足以容纳百人的广阔空间，光源的数量明显不足。
墙壁明显有着人为开凿的痕迹，在墙根和光亮阴影的交汇处，或坐或躺，近百双夜枭似的眼睛盯向了久违的来客。
而其中最为锐利、最为冷冽的视线，正是来自于集会所中央、躺卧洞窟原主、一张熊皮之上的老年壮汉。
“还真是许久不见啊，萨厄曼兰家的维尔，怎么，旁边那怪模怪样的小姑娘，是你带来的礼物？”
声若洪钟，又像是老狮王的低吼。
闻言，四周潜伏的狮群也都哄笑起来。
“远来即是客，帝国人的小姑娘，是烹是煮，还是生吞活剥，选择的权力就留给你自己吧。”
壮汉也发出浑厚的大笑。
“唉，听说聚集在此的，都是曾经的索尔兰英雄，今日一见，不过是一群饥不择食、目光短浅的行尸走肉，我甚是失望哦，索克维尔卿。”
虽然克里斯提娜是用帝国语说的这番话，但洞内的气温瞬间降至冰点。
族人的名号被人羞辱，首领模样的人虽然仍是一脸平静，但从空气的流动中便能感知他的不快。
“此言何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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