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吾等不死，敌无归途

    晚风吹动着血腥的气味，钻入潘璋的鼻子中，他望着前方，蓦然间，遍体冰凉。

    这个夜晚的月亮从他调头赶回来时便已经彻底摆脱束缚，银色的光辉洒遍世间，给这场战争提供了广阔而明亮的舞台。

    他看到了许多尸体，这些冰冷的尸身穿着熟悉的衣甲，虽然在黑暗中具体看不清多少，但约莫着已有上千人。

    如果不快点突击向西门的话，万一吕蒙有什么闪失，这场北伐便要功亏一篑！

    “突击出去！冲起来，冲起来！”他再不敢等待的翻身上马，领着身旁百名亲卫骑军先行从门洞中冲出。

    并不是他不顾身后的江东骑军们，而是前线的苦战必须得到一些士气上的激励，急匆匆的潘璋边俯身狂奔，边放声高呼道：“大都督莫慌！潘璋来也！！！”

    江东军阵中，听到声音的吕蒙回头看来，在看到汹涌而来的自家铁骑时，顿时觉得平日里如个莽夫般被自己嫌弃的潘璋竟是格外的顺眼。

    原本内门上的四百余战士已经折损过半，他们依旧在拼死奋战，但越来越多的江东军骑军已越过他们，冲外墙而去。

    而在靠后的位置处，段鸿一把长刀翻飞间，已将江东众骑军杀的胆颤心惊。自从那日一刀劈退潘璋后，段鸿的武力便悄然攀升了一个台阶，他纵马而过处，江东骑军如落水饺般纷纷落下！他只冲锋了二十米不到，便斩落近百人！

    而最令江东众人崩溃的是己方一名将领为了阻拦冲上去后，被仅仅一刀便砍成了两截！那半截发出凄厉的哀嚎声滚落马下，而剩下那半截竟如喷泉般喷涌出漫天的血雨，将那持刀的恶魔浑身侵染。

    “他不是人！”一名江东骑军神经彻底崩裂，他抱头惨叫，不管不顾地朝段鸿的反方向而去。

    当那把将人拦腰斩断的长刀指向众人时，他们抖如筛糠，随即便开始了疯狂地逃窜。那般恐怖的杀神，不是他们可以抵抗的！

    荆州军的百骑皆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趁势踏前，挥动兵刃解决着一些乱跑的敌军，待江东骑军被步军们追逐掩杀时，他们又从左右两翼拉开空间，放箭拯救着正在与敌军缠斗的内门守军。

    此时，四百内门守军仅余不到百人，他们依旧死战在人群之中，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鲜血。

    从都伯杨瀚一跃而下开始到现在，他们用血肉之躯拖延了近两千骑军的步伐，且以三百人的伤亡换取了近五百江东骑兵的性命！

    待段鸿冲至门洞处时，江东骑军除了跑出去的，余者皆躺在了地上。这一条长街，宛若地狱的黄泉之路，将七百余江东骑军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近百内门守军三两相互搀扶，他们的目光聚集在纵马而过的段鸿之身，默默地向他们的主将抬手行礼。

    他们的意思，不说也能感受到。段鸿重重地点头，猛拽战马之缰绳！下一瞬间，战马嘶鸣间抬起前蹄，又如雷霆般震颤而下！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奔驰而出！

    今日，持长刀，斩诸恶，为同胞之拼搏而战！

    西门门前，急迫的吕蒙也顾不得疑惑为何骑军们时这般惊慌而来，他在军阵之中呼喊连连，指挥着一众步军让开道路！

    等骑军到时，还有一些正在和荆州军肉搏而未曾躲闪的己方士卒，但吕蒙根本顾不上他们，这位不知何时头盔掉落的江东主将只喊出了一个命令。

    “潘璋！冲过去，冲过去！”

    这般冲锋，首当其冲的便会是那些此刻还背对着这边的己方战士们...潘璋死死地要紧牙关，强烈的愧疚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可他只能俯身直冲。

    “嘭！！！”骑军踏入的瞬间，数十人顿时被撞的飞散各处！一名凭勇烈斩杀足足七名敌军的江东士卒被撞到了城墙之上！他的背部重重的与墙体撞击，随后整个人砸落在了尸山血海之中。

    他费力的抬起头，恍惚间，他看到了一面熟悉的旗帜...而面前纵马而来的骑军，也很熟悉。

    无情地铁蹄从他的身上踏过，阵阵剧痛感袭来，没过几个呼吸，他便感觉自己开始了窒息，胸腔中难以吸入的气体终究时断了路，彻底死亡的那一瞬间，眼中那面熟悉的旗帜仿佛化身成了一只恶鬼，将他带离了这个人间。

    数百铁骑的冲击几乎是刹那间便冲破了荆州军城门处那坚挺了许久的阵列，城头的卫新疯狂的催促，也只能射下起不到阻拦作用的数百零星箭雨。

    除被铁骑这一波冲锋而致死的两百余人外，门洞中只剩下不到两百名颤颤巍巍的荆州军。

    其中便有嘴角带血的老校尉，此刻这位老人的刀早已砍卷了刃，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气力的流失让他整个人酸软到只能拄刀而立。

    “诸位兄弟，冲杀下去！”城头的卫新见江东军许多人已经进了门洞，便命全部人放下弓箭，开始提刀俯冲！

    这样一来，在楼梯中下段死死支撑的吕霸及吕蒙亲卫部曲便瞬间承受了成倍的攻击。

    好在江东军此时已经将门洞口的区域完全占领，这也让吕霸能够带人缓缓退到楼梯底部。

    数十名江东长矛手站于楼梯之下，待吕霸带人脱离后便开始呼喝着将长矛戳向楼梯上方！将领西门的楼梯已经很宽广了，但也只能够同时容纳十余人的并排。

    此刻，楼梯底部被长矛阻隔，而城门门洞中已是危如累卵！

    内门先前下楼增援的众人也开始了冲杀，他们没能拦着潘璋的骑军，但他们不想让江东军就这般容易的从江陵逃离！

    就在他们要全部冲击时，大地再次颤动。除门洞中被人完全遮挡的将士外，所有人都看到不远处又有数百个江东骑军正蜂拥而来！

    紧接着，一位年轻的持刀将军出现于视线中，他胯下战马速度极快，在天边皎洁的月光下，一人一马宛若踏风前行！

    在他身后的，是百名精骑与数百撒腿狂奔的己方步军。

    “都尉来了，弟兄们，杀尽江东狗！”

    不知哪位大嗓门发出了这一声狮吼功般的恐怖咆哮，这一声惊天之吼让荆州军士气猛然高涨，沸腾的战血再燃，熊熊烈焰直冲江东残军。

    被一直尾随追逐的第二批江东骑军们毫不减速的直冲，转眼便撞过内门数百荆州军，又在一众江东军惊恐的眼神中撞入了他们自己的军阵中！

    “快！控制疯马！别乱，别乱！”吕蒙连连嘶吼着，甚至拔刀砍了一名嘴里胡言乱语的士卒。

    好在的是，后方那些骑军们虽惊魂未定，但还保留了一丝理智，他们纷纷勒马，才没让战马横冲直撞向自己人。

    门洞中，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的老校尉看敌方一阵骚乱，便毅然伸手将酒葫芦中的最后一口酒吞入了腹中。

    他甩手摔碎了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酒葫芦，一股莫名的力量从体内涌动，耳边仿佛传来了亲人的呼唤...

    他咧开那张没了门牙的嘴，大笑道：“吾等死不尽，贼军无归途！崽子们，列阵，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