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

    苏沐楸踩着积雪,走在银装素裹的街道上,路过的行人皆行色匆匆。

    路灯下无忧无虑的小童跑跑跳跳,手里还抓着粗制滥造的鞭炮。这些鞭炮被小童‘啪叽’一声摔在地上触的炸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高悬于天空的圆月,升至半空炸开的烟花,偏僻的小巷,三三两两蹲坐着在路边猫猫狗狗吃得也比平日好多了,象征着这个新年即将到来。

    烟花带起的点点星光,照亮了苏沐楸隐藏在帽檐下的容颜,隐约能看见眼底那藏不住的忐忑不安。

    “叮咚~”

    推开门,悬挂在门口的风铃随着人影的进入,“叮叮咚咚”的声音响彻在这个台球厅。

    “欢迎光临!开桌还是?”稳坐吧台的员工头也能没抬,习惯问候一声后,目光还紧紧的黏在电脑上。

    许是很久没听见人出声,苟哥忙里偷闲中挤出时间,抬眼看了看吧台前的阴影。

    “咦!小楸回来了?俱乐部休假了!咋不提前说一声,让咱们去接你啊!”苟哥瞅见到我略有些惊讶道。“嗯,不对啊!苏哥你咋没说沐楸今天会回来啊?”

    “我自己能搞定,就不要麻烦哥哥们了……”苏沐楸低声答复着苟哥的问题,头却埋在帽檐下,没让人注意到他的神色。

    “这咋能说麻烦?!”苟哥说着说着伸手扒拉了一下歪躺在一旁的苏白,“怎么回事,小楸回来你咋不说!这几天快过年店里也没生意忙啊!自己弟弟回来也不关心关心?”

    苏白被苟哥捅醒了,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就看见苏沐楸立在吧台前。

    “你回来了……”出口的声音里,能感觉到嗓音有些被烟酒磨砺过的沙哑。

    苏沐楸看着眼前的青年人,颓废丧气的再找不到第一眼见到时爽朗大气。心里跟着有些憋闷。

    低垂着眉眼,苏沐楸应了一声。

    空气中蔓延出来的沉默让一旁正打游戏的苟哥都有些坐不住了,被这哥俩的模样弄得浑身不适。

    “不是,你们两个直愣愣的都杵在这里干嘛啊!吵架了嘛?有话说话呗!”苟哥骂骂咧咧的瞅着两人,“两个大男人整的跟黄花大闺女一样!”

    话越说越小声,被两个人齐齐盯着的压力还是让苟哥缴械投降了,索性直接摊手不管了……

    苟哥看两人收回视线自以为小声的嘀嘀咕咕起来“搞什么嘛?两个大男人还能没长嘴嘛?”

    苏沐楸心一涩,抿了抿唇“我们谈谈吧!”

    苏白视线随着说话声移到苏沐楸身上,赤裸裸的目光看得苏沐楸直冒鸡皮疙瘩。

    可能这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默契的换了阵地。苏白走在前面,苏沐楸就跟着苏白出了台球厅。

    雪纷纷扰扰的落在身上,覆盖到身上被人体的热气一蒸,雪花接触到衣料不到片刻,便融化开来润湿了衣料。

    走在街道上并肩而行的两人心里都不算轻松,两人间的氛围还不如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尴尬中又保存着一份机警。

    “抱歉……”苏沐楸不知道说什么,但对于这事说不清也只能道歉了。

    苏白勉强笑了笑,脸色僵硬。

    不知道想起什么,他像是说给自己的一样念叨起来:“我父母去的早,走的时候我才15岁,沐楸才6岁。家里也没有其他亲戚,这间台球厅是我父母留下的,没有大人一开始生意根本不好做。但好在这片的冯警官不错,在他的关照下算是没人在明面上找麻烦了,也勉强能混口饭吃。”

    “可能也怪我年轻的时候着魔一样想去打职业,所以对这个弟弟有些忽视。回过头来才发现沐楸已经跟着别人学浑了,抽烟喝酒打架,不学无术,嚣张跋扈,张口闭口脏话连篇。”

    “所以你高烧过后,忽然变乖了我心里还有些欣慰。虽然开始沉迷游戏,不算大众眼里的好孩子。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哥哥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可能是我没给他做好榜样。但你比我有天赋,所以走职业赛场也算不错的选择,这样我也算能跟父母一个交代了。”

    苏白说着忽然惨笑了一下:“可能也是我的梦想能在你身上实现这件事,让我把那些细节下意识的忽略掉了。但我知道如果自己够清醒,没人能自己骗过自己……”

    苏沐楸的心随苏白的话,揪成一团。

    苏沐楸有些丧气的低下头,但还是很诚恳的告诉了苏白那个听起来很残忍的真相:“抱歉,你弟弟可能已经死于那个冬夜,也可能还活在某个不知道的角落。可我没有记忆,而你弟弟的记忆却又我脑海里面,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法分便自己到底是不是他,还以为是自己烧糊涂了……”

    苏白眼里黯淡了一些,心里疼得厉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怪谁,“怪我当初没注意到沐楸发烧,是我自以为是以为没多严重,没管着他及时吃药,也没能第一时间送他去医院……”

    苏沐楸心里也很沉重,他无意害人性命。却在无知无觉间就背起一条人命。

    可惜除了道歉他什么都做不到……

    苏白眼眶有些红,精神恍惚的摇着头。垂眼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奶团子一点相似的样子。

    “以后别再……”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再说不出口,苏白心里天人交战,是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感情。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看着这脸,就率先想到这张皮下不知道被谁占了的不舒服和厌恶;还是怕自己被披着这脸的孩子感化,从而忘记自己已经死去的弟弟……

    一开始说不怨恨是假的,他弟弟再混账也罪不至死。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死于那个15岁的冬夜,偏偏还无法安葬,死也得不到安息。

    但这种事情要怎么解释?他发现不对试探过,但他记得所有事情。也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只能亲手把人送走,自欺欺人的想骗过自己。

    苏沐楸明白苏白的未尽之言,但到底他也无能为力换不回以前的那人,无力改变这一切。

    “你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我只要一天还是你弟弟,便也得担起属于他的责任。”

    苏白点燃一根烟,尼古丁的味道微微麻痹了一下神经,为苏白贪得一时半刻的放松:“我这里不用你操心,你顾好自己就行。”

    苏沐楸有些难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对苏白培养出了些亲情。可同时他也够明白苏白的性格,他知道自己不是原主,而苏白既然开口了,那么还是得尊重苏白的意思,不属于他的东西也该放手了。

    苏沐楸强忍住喉咙沙哑的嗓音,想起黄毛他们四个“那些朋友,我还能……”

    苏白的回忆被拉回那个小隔间的电脑房,他为弟弟的天赋暗暗盘算时,那几个昔日里弟弟的发小也曾为他惊呼过。

    不让他们接触嘛?对这孩子太自私了。可他们又能接触嘛?对他弟弟又何其残忍啊!

    苏白也不知道该怎么答,逼自己硬了硬心肠咬牙道“18岁之前,如果缺钱可以找我,我养你到18岁。”

    苏沐楸忽然在这个春节到来前一无所有,可这笔烂账也是真的算不清了……

    苏沐楸也仰头对苏白坚定的表达自己的立场“该我的责任我不会推脱,父母我也会常去祭拜。你有事也请找我!”

    说话声消散在空中徒留下一道薄雾,苏沐楸从夹袄里摸出一沓签名照,递给苏白后转身踩着风雪远去。

    苏白注视着苏沐楸的背影,雪花落在苏白的眼角,像一滴泪印在苏白脸上。

    真的对不起,虽然残忍,但这个世界也就他还记得自己弟弟了。

    你的人生还很长,虽然请不要再占了属于他弟弟的朋友。因为这些人可能也会是唯二还能记得他弟弟,有着属于关于他弟弟的记忆的人了。

    那个带着警醒和戒备的孩子,看谁都是一副陌生的模样。从不敢放松自己的小刺猬,愿你有光明的未来。

    雪好像下得大一些了,苏沐楸踩着满天的风雪,在转角处又回头望了苏白一眼。

    他心里遗憾的同时也松了一劲,比起刚离开去蓝雨的时候,强行想放松自己轻装上阵。现在这样说清楚了反倒内心跟着轻松了不少。

    哥哥应该早就应该猜到了吧!不然他一个真的15岁的孩子,再怎么放心蓝雨,也会多待两天才会回家。不会再他去了蓝雨一通电话也没有打过,就断开了联系。

    虽然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猜到的,但哥哥如果一直不问,他其实也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脑海里的那些记忆真的很麻痹人……

    谢谢哥哥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也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送我去了蓝雨,如果你还愿意我想肩负起你那份一起赢下去。

    不过现在我该去找我自己的真实和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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