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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4

    见此情形,李瑶又是惊愕,又是想笑。

    完全可以预料,布雷将军的面色非常难看。一个中庶长小跑过来,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宣称对此地负责。将军大人怒不可遏,一只巴掌猛甩过去。小军官的脸颊被这一重手给扇肿了,不敢声张,低眉顺眼,唯唯诺诺而已。

    “真是愚蠢!”他想,“他只会在手下面前逞弄威风,以掩饰他的无能。”

    这个小变故没有影响前进的脚步。多娜显然想要见识一下,帕德里克所说的“活的”变异人。在士兵的夹道护送下,一行人顺利来到尽头,再无意外发生。

    踏过百来级曲折的台阶,前方闪出一块小谷地。谷地地势稍有起伏,层层叠叠地分布更多的小石屋,少量木屋掺杂其间。沿着蜿蜒向下的小道,众人来到一间焚坏的大屋前。这大屋主体为木质结构,设有院廊,里外共有三重,虽已被破坏,可见其雕琢痕迹,不类别的粗陋房子。大屋前架设一座石砌小平台,上面铺就木板。平台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侧张搭半封闭的军用革布帷幕,幕内整齐排放五张绒垫座椅。一队公府士兵全副武装,分列在平台四周。

    帕德里克邀请众人登上平台,多娜在正中座位坐下,帕德里克与李瑶分坐两侧。库叶儿拒绝就坐,选择站在多娜身侧。

    李瑶虽大概明白帕德里克的打算,还是调侃道:“请问将军大人,我们这是要叫牌下戏,还是将有歌舞助兴表演?”

    帕德里克从容说:“经昨晚一战,我部铲除毒瘤,还一方安宁。诸位出力不小,并川府深荷恩情。”

    多娜问:“信中未曾提及,不知盗贼首领是否已经抓获?”

    “一只跛脚的独狼,无法兴风作浪。我部正在追捕,相信一两日定会有结果,”帕德里克轻咳一声,“至于剩下两路盗贼,我部正在拟定作战计划,剿灭指日可待。”

    库叶儿说:“您安排的菜是否可以上了呀?光聊天不吃饭,肚子会饿坏的。”

    帕德里克笑了两声,“胜利的果实已经摘好,不能只装在我的口袋。我要呈上的这道果肉甜点味道不错,相信各位会有兴趣尝一尝。”

    “您如此说,”小个子女人耸耸肩,刻意装得很期待,“我们要胃口大开了。”

    这时,一队士兵们押解一排身锁镣铐的人,从台下经过。这些人面色愁苦,有男有女,以妇女与小孩居多。多娜问这些是什么人。勤务官下台去询问,报告称这些人都是盗贼团成员。

    多娜面色凝重且关切,“我看大多都是女人小孩,毫无凶悍之气,他们是否只是被扣押的人质?”

    “尊贵的女主人,您怀有慈爱之心,”帕德里克将大手一招,命令将囚犯全都驱赶上台,远远地跪成一排,看起来得有三十来个人。不知谁率先哭出声,引得台上萎倒一片,哭喊声大起。士兵们的连番威喝,稍稍控制住了场面。

    李瑶问:“不知将军准备作何处置?”

    “详细审查,然后判决,”帕德里克说,“按惯例,或入军籍,或罚作奴役。”

    库叶儿说:“如果有人确是被掳掠胁迫的,这该怎么办?”

    帕德里克有些不满,“一切都按律法行事。女士请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们是否跟他们说几句话?”库叶儿问。这显然是多娜的授意。

    “腐臭的灵魂是烂在里面的,”帕德里克与边上军官耳语一番,“如果您有时间兴趣,可以挑个人来确认一下。”

    李瑶注意到俘虏中有个银发女人非常特别。此人大概二三十岁,身材瘦长,虽跪在那里,腰杆却挺得笔直,不哭不闹,眉目低垂,若有所思。多娜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库叶儿招呼此人近前。

    “我的女主人有话问你,你要老实回答。”库叶儿说。

    “我知道。”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那些坏人只要腿还在,不会等着被抓,”女人说,“我们都是被抢来的,有厨子、铁匠、建筑匠,包括端茶送水打扫的杂工,剩下的就是被迫委身于贼的女人,还有她们可怜的孩子。”

    库叶儿问:“你看起来相貌不凡,为何会待在贼窟?”

    女人抬起头来,大胆直视多娜,“我叫贝拉.艾尔索普,是王国前四等文官布罗德.艾尔索普的妻子。”

    众人闻言,都有些意外。“你可有身份证明?”库叶儿继续问。

    贝拉欠身行礼,态度依旧不卑不亢,“我夫妇回乡探亲,不意路遭贼祸。我丈夫被杀,自己失身于贼。身份证明虽不知所踪,回都后便可真相大白。”

    多娜亲自开了口:“我见你似乎熟悉宫中礼仪,不知祖上怎么称呼?”

    女人说:“我父亲叫迪伦.巴卡可,是王国法学院前执典大臣。”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李瑶虽不是王都人,却也听闻过迪伦.巴卡可。传言,此人异常聪慧,极具法术天赋,二十岁时可双手驱行冰火两系法术,被称为“百年难遇的奇才”。此人执掌王国法学院多年,性情也是出了名的傲僻,不止一次拒绝伊莉.德亚法术学院“环宫学典”的邀请。芙索娜.多恩院长曾经跟他说过,她怀疑此人名过其实,只是“贴上了金毛的黑鸭子”。

    贝拉继续说:“我记得大概在八年前,为庆祝击退厄尔摩人的寇侵,宫中举行盛大晚宴,我有幸参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您。我没记错的话,那天应是八月二十日,也是您的生日。”

    众人闻言更加惊讶,以至于面面相觑。“这个女人真不简单,”他想。

    多娜说:“我对您没有任何印象,您如何得出我的身份?”

    贝拉解释:“这个不难。首先,这位将军大人军衔很高;其次,王族是圣家血脉,有禁止与罪犯对话的传统;最后,陛下几个儿女,年纪大小,路人皆知。另外,您的长相依稀还有旧日样子,还是那么美丽动人,而且只有您才拥有这么一头漂亮的黑色秀发。”

    “我已故的弟弟杰西弗也是黑头发,”多娜颔首表示赞许,“听闻大长者多年前辞职归隐,不知身在何处?”

    贝拉微露凄惨之色,“父亲离家出走,不知所踪。我本次回乡,也有探寻父亲踪迹的打算。只是,恐怕他...”

    “您家籍在何处,不在都中么?”

    “祖上是并川府广武郡泰格里人。祖父年轻时离开家乡,四处游学,后在都中任职定居。”

    李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听闻迪伦.巴卡可天资聪慧,年少成名,比肩史上伟大的大法术师们,未曾拜见,实属憾事。不知他性情如何,以至于放弃名位家庭,不知所踪?”

    多娜眼含热光。小女孩对感兴趣的东西常会表露出这样的情态,在她身上却并不多见。“大长老离开时,我正值年少,与他不甚相熟。听闻与痛失爱子有关,是么?”

    贝拉说:“我兄保罗因故身亡,父亲痛不欲生,有一段时间确实非常消沉。不过,父亲隐遁江海,恐怕跟十一月法案有关。”

    “当年,会议长刚刚摄理国政,主张推行新法案,上下都有反对的声音。将军,您当时还在王都吧?”

    帕德里克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闻言坐直身子,“是的,我那时恰好还在嘉卡。会议长新官上任,新法案牵扯众多,推行阻力不小,反对者包括诸多堂院的阁老们。有那么一段时间,都中骚动不安,还发生了暴力冲突事件。我心里也很烦闷,入春后便离开了王都。”

    李瑶问贝拉:“看来,尊父反对新法案?”

    “我父亲极力反对消减开支,反对酒盐专卖。他在殿会上与会议长大吵了一架。听说陛下打算免他的职,他便丢下一封辞职书,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

    帕德里克干笑了两声,“不想问出个故人来,这位贝拉女士----”他看向多娜,显然是打算结束话题。

    多娜说:“惟将军裁处。”

    帕德里克稍作沉吟,问贝拉:“女士,不知有何打算?”

    贝拉行礼后回答:“愿随公主,充当使仆,服侍左右。”

    库叶儿嗤笑一声,“圣光在上,冷不防冒出个抢饭碗的。”

    帕德里克转问多娜:“尊贵的女士,您意下如何?”

    “如将军所言,一切依贵邦律法来办,”多娜稍作停顿,“不过,如确认艾尔索普夫人并无不法,鉴于其王国官眷的身份,还请公府方面酌情宽大处理。”

    待囚犯们离开后,帕德里克故作轻松地吁口气。“下面才是真正的前戏,”说罢,他拍了两下手。

    随着一阵“骨碌骨碌”的声响,士兵们从大屋后推出一辆高大槛车,缓缓到来台下。槛车里正吊着一个男人。这人蓬头垢面,衣衫破染血痕,腰腹以及双脚都被牢牢捆缚,脚尖勉强可以够到底面。

    李瑶只觉一阵热血冲脑,不由自主地跳站起来,厉声说:“混蛋,这是怎么回事?”因为,槛车的关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都中好友兼前特别行动队队长尼格勒斯.康纳德。

    多娜等人也都惊得站起身来。帕德里克有些意外,不大情愿地离开椅子,“诸位稍安勿躁。这小友是我部在盗贼地牢中发现。我与他曾有数面之缘,因此认得他。现在,他极度危险,已经伤了我几个手下。”

    多娜问:“他怎么回事,为何要伤人?”

    “他已被疫气所感染,”将军说,“简单点来说,他已是个变异人。”

    槛车被士兵们推上平台,贴住另一侧边缘放定。李瑶死死地盯看过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结业于伊莉.德亚法术学院的优等生本是风度翩翩的美貌男子,才华横溢,善于社交,待人诚恳,被认为前途不可限量。此时,这人满面胡须,容色憔悴,双眼都被刺瞎,血痕犹在,看起来已是个废人。

    李瑶忍住身体上的颤抖,欲上前探问,却被士兵们给拦住了。“给我滚开!”他恶狠狠地推了士兵一把。

    帕德里克提醒:“老弟,此人非常危险,不可贸然靠近。”

    他尚未搭话,槛车里的男人却开了口,声音嘶哑而低沉,“我...我好...好疼...疼啊!”他扭动身体,链条哗啦作响。

    他强忍着激愤,“老兄,一别两周而已。你怎会变成这个模样?有我李瑶在,有什么委屈尽管说!”

    尼格勒斯露出倾听的表情,“痛苦...黑暗...寒冷...地狱。沉沦...宿命...啊...宿命...”

    李瑶不明白朋友在说什么,提高了声量:“尼尔,你的小队呢?”

    尼格勒斯垂眉半晌,抬起脑袋,像在向天上寻望什么,嘴里呢喃低语:“无边海洋,黑色的,跳啊跳。月亮好白啊,好远,好忧伤。夜真黑啊,讨厌树枝,月光好冷!啊!走不完的路,喘不上气,还有石头。啊,永远走不完,永远也走不完!我听到了,美妙的声音!嗯,好痛苦,好兴奋!不对,是哈特,哈特的声音!好难过!啊,鲜血,是蝴蝶在飞,不对,是虫子,没错,是虫子!我的手,啊,好恶心!嘿,好想舔上一口...”

    众人听了半晌,也没弄明白什么意思。多娜忧色转沉,“他的状况叫人担心,军方可有调治的方法?”

    帕德里克说:“暂时---”

    “谁?”尼格勒斯大声说,又在侧耳倾听,“谁...谁在说话?”

    多娜回应:“我是多娜,康纳德先生。”

    尼格勒斯怪异地笑了起来,“恶魔的领地,嗜血的魔鬼,绝望的奔跑!啊,甜美的声音!圣光在召唤,星空在召唤!好想拥抱,拥抱啊!啊,好想!”

    李瑶烦躁地走来走去,“尼尔,别再犯傻了!请你冷静下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尼格勒斯恍若未闻,“华美的圣殿,杀戮的刑场!我...我多...啊,痛苦的世界,万恶的世界!”说着,更加不安地扭动身体。

    “我朋友需要立刻送回赛尔,好好调治。”他说。

    将军却告诉他:“被疫气感染的人非常可怕,不可轻易冒险。”

    “治不好也要治!不试怎么知道?”他转对他的朋友,“尼尔,你不要害怕!我马上安排人送你回家!”

    尼格勒斯面目数变,“圣火洪烈,焚我罪业,我躯荡荡,纯心永享!”说罢,嘴里胡言乱语,间杂法术咒语,身体随之剧烈颤抖。

    “尼尔,不要做傻事!”李瑶推开阻拦的士兵,便欲上前。

    库叶儿提醒说:“不好了呀!”

    她的话音刚落,一团火焰以尼格勒斯为中心,熊熊向外翻滚,势道猛烈,瞬间吞没整个平台。不少士兵们毫无防备,顿时化成火人。台下的也受殃及,一边快速奔退,一边扑打着火的衣服及头发。平台一侧的主人们合力张开防护罩,抵御火焰袭击。浩烈的火流喷涌足有半分钟,嘎然而止。人们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探看过去,只见槛车已被完全烧毁,四下烟火袅腾,肇事者萎缩在地,已然化成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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