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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病房的尴尬瞬间

    “你好,我叫付清丰。”付清丰选择了最简单的开场方式。

    庄于青微笑:“我认识你们,你是付清丰,她叫陶侃侃。”

    她用了认识,就好像他们是相识已久的老友再度重逢。付清丰不知道她自带的那种莫名熟悉感是哪来的。

    “那我是谁呢?”庄于青幽幽地说,“我真的是镜子里这个人吗?有人说人是社会性动物。如果所有认识我的人都忘记了我,我还是我吗?”

    付清丰没想到她会这样发出提问,他拿起桌上的可乐,打开:“可我就是我咯。”

    付清丰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亚里士多德在他的《政治学》里讲生来离群索居的个体,不参与社会的,要么是兽类,要么是上帝。他读到这段的时候对这个观点产生了本能的反感,那就像在说人的自我只能通过社交互动来实现。

    “就算所有人都忘记了你,只要你还认为自己是庄于青,那么你就是庄于青。”陶侃侃突然说,她盯着庄于青。这个姑娘认真起来,总是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

    庄于青走到窗边:“我也想像你一样承认我就是我,但是我越发的发现我不是我。之前的半个月里,我把我十八年以来所有的记忆都写在了纸上。如果有任何人读完我的日记,记下来,他就能准确地复述我所经历的任何事。只要他愿意扮演,在BJ甚至没有人可以拆穿他,他可以用庄于情的身份生活。当然,一个月他是假的,一年他也是假的,哪怕是他扮演十年他也不是我,可如果他扮演我一辈子呢,那他是不是庄于青?”

    付清丰知道她的矛盾点在哪:“可是你的父母和朋友,他们和你关系…”他没说完却意识到自己也变相承认了人是社会性动物的观点。

    “可我说,那些记忆都是虚假的呢?”庄于青轻声说,“如果本来就是虚假的,我用杜撰的记忆扮演着一个叫庄于青的人,那我真的是庄于青吗?”

    付清丰陷入了沉默。他感到自己被卷入了一个哲学性的漩涡。如果一个人的存在仅仅依赖于可传达和复制的记忆,那么个人的独特性和身份又该如何界定呢?他本想反驳庄于青,但他发现自己难以找到确凿的理由。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然而陶侃侃冷静地像个机器:“但你忽略了一个关键因素。我们每个人都不是静止不变的存在。你现在和你十八年前不是同一个人,甚至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也有所不同。是的,一个人可以通过学习你的记忆,模仿你的行为,但他们无法经历你的成长,你的变化,你内心的情感和思考。这些无形的东西,才是真正的你。”

    我思故我在。付清丰忽然想到这句话。即使别人可以了解他的记忆,他们也无法完全进入他的思考方式,体验他在每个瞬间做出决策时的心理过程,他们不会明白他在贷款买下比亚迪秦时是多么纠结不安,也不会明白第一次给出租屋大扫除后的满足感,他的记忆也不仅仅是记忆,更是他对于过去的感受,他的绝望,他的暗恋,他的欢喜,是记忆深处越来越大的空洞。

    庄于青沉吟,顺着她的目光是巨大的广告灯牌,灯牌上悬挂一个小小的黑点,工人正在修补故障。她立在窗边,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所以我想拜托你们一个忙,”庄于青转过身来,低头,“我想拜托你们帮我找到真正的我。”

    陶侃侃望向付清丰,等待他来决定。在这个场面上,她相信付清丰的判断。

    “你的报酬是什么?”付清丰琢磨她的表现。

    “我会告诉你我对‘第二十五小时’的理解,”庄于青说,“其他的我没法保证,这个是我唯一知道的事情。”

    付清丰在梦里就已经听她说过“第二十五小时”。第二十五小时听起来就像圣斗士里的天马流星拳一样中二。但他并不清楚这个概念意味着什么,隐隐感觉到和他们的调查任务息息相关。

    “但我为什么不直接把你交上去,完成任务。”付清丰抿了一口可乐,“我不是一个风险喜好者。”

    “你不会这么做。”

    “我会,因为我要确保我的小组是绝对安全的。”

    庄于清沉默了,眼神闪烁。付清丰不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事情,可面对未知,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谨慎,这是他三年来最深刻的教训。

    “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庄于青退步了,她认输似的靠在沙发上。

    付清丰点头,他把玩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粉色折叠刀,弹出收回,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付清丰从头到尾都没有放松过警惕,哪怕他认为庄于青并不会暴走。对面坐着的这个温润的女生,血液里流淌着的可能是同样的神之血,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未知往往是最危险的。他随时准备释放篆令,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弗雷之剑能够瞬间撕碎敌人。

    庄于青闭上双眼,似乎陷入了回忆。她过去十八年,如同迷雾一样笼罩她,让她无法逃出去。

    “我叫庄于青,出生于2005年9月15日。”

    “我的父亲叫庄振涛,母亲叫许倩。我出生在JX省遂川。”

    付清丰渐渐放松下来,听着这流水账一样的讲述。

    “遂川山多田少,这里大家都喜欢喝狗牯腦茶,狗牯腦茶泡出来的茶水是金黄色的,喝起来有股淡淡的苦味。遂川里没什么高楼大厦,镇上也常常没什么人,大家都睡得很早。我直到十岁还在尿床,我妈总笑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画张地图重写世界格局。她是一个很老实的女人,平常会去山上采茶叶后院择菜拿到集市上卖,补贴家用。我爸是开面包车的,他的面包车是淘的二手,坐起来像是超市门口的摇摇车,他每天早上五点就要起床,沿路去接和镇上隔了十多公里的孩子来镇上上学。

    我的初高中乏善可陈,我没谈过恋爱,除了周末爱去新华书店以外也没有特别的爱好。我偶尔会去学跳舞,那个舞蹈室建在一个破烂的二楼,走廊边上是酒吧,理发厅和一家没什么生意的烧烤店。舞蹈室里有一面落地镜,我很喜欢在那里练舞。

    后来全镇只有我一个人考上了大学,出成绩那天我爸脸都笑僵了,逢人就塞烟,人问他他也不说啥回事,就一个劲地笑。我妈那天早起给我煮了一大锅饺子,她知道我最喜欢吃白菜馅的。但我还是要走。离开的时候,我抱着我妈哭,说我舍不得他们。我妈也哭,她哭得皱纹一条一条的,像是突然老了十岁。我爸一言不发,站在他的破面包车旁边。

    我妈给我塞了一大包她炒好的狗牯腦茶,最后我头也不回地就进了火车站。

    我不敢看他们对我挥手作别,我怕看了我要忍不住掉头跑回去。

    在火车上我连续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梦里我梦见我所在的列车脱轨,第二个梦里我梦见我边上的列车脱轨,下车的时候我晕倒了,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里,并不是精神病院。”

    付清丰想到大概八月份的时候那场火车脱轨事件。

    “他们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庄于青,但警察说我不叫庄于青。他们查我的身份证号,说我是樊小榭。我当时吓坏了,我坚持我叫庄于青,我怎么可能不是庄于青,我十几年都是这个名字,我爸爸叫庄振涛,妈妈叫许倩。我出生在JX省遂川。我爸把我从遂川送到万安县的火车站,然后我一路换乘到BJ西站。可他们说我买的票是从武汉到BJ的,我是樊小榭,今年二十六岁,我父母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双双去世了。

    我不信,医生确诊我有精神疾病。因为联系不到我的亲人,他们把我送到了精神病院。在精神病院我每天都在日记本上写我的记忆,但医生却摇头说我的病情越来愈深。”

    庄于青睁开眼,她仰头,黑发滑落,她一直穿着的白色吊带在月光下散发出柔软的白光。

    “最后那里发生了大火,我跑了出去。”

    “你们说,我到底是庄于青还是樊小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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