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命

    张明明以十分戏剧的方式降临到众人面前,瞬时间所有的吵闹议论都停了下来,等着看这位“著名的混世魔王”接下来的表演。

    “奶,你不用难为我爸妈,我干啥都不会跟他俩说,我晚上出来的时候,他俩还在家灌粮食呢。”张明明对着何家老太说道。

    何家老太本来不准备把火全撒在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身上,毕竟不过九岁,即便送他上了法庭也难治他个死罪。

    只是眼下被这小孩嚣张的态度一激,怒从心头起,自家孙子也不过是个刚刚会自己上学的小孩,竟然被这个祸害了十里八村的恶童给霍霍了,便破口骂道:

    “小兔崽子!你太有恃无恐了,在毛村为非作歹这么多年,觉得你年龄小谁都奈何不了你是吧,你老祖宗我今年八十大几早活的够本了,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就打死你给我孙子雪恨。”

    何家张家的男男女女们都没料到何老太会对一个小孩这么认真,即便讨公道一般来说也是找大人的麻烦,不想何老太健步如飞,抄着拐杖轻轻一点跃入戏台,跟张明明对峙了起来。

    众人买票的没买票的,刚才闹喝着不表演就退票的,现在都被这场“老少斗”吸引了过来,重拾刚才看戏的心情。

    即便是张家的老少们也被眼前奇特的场面震慑,忘了上去保护自家的“恶童”。

    张明明则是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仍嬉皮笑脸的问道:“奶,你要打死我也行,你得先说说我干什么了吧,这么多人看着别让我死的不明不白的。”

    张明明话音刚落,何家四媳妇就牵着自己的儿子何隆辉哭天抢地的上了台,四媳妇的哭丧表演乏善可陈,张明明也不太待见,就是看见何隆辉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平时贼头贼脑一肚子坏水的小孩此时呆的像一个榆木疙瘩一样,脸上带着傻笑,嘴里含涎液——像是变成傻子了。

    这下张明明也愣住了,不知作何反应。

    台下的知情人们议论纷纷,说起来是何家人正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家门外响起来张明明喊何隆辉的声音,大人们也没想什么,就任由何隆辉赶快吃完出去玩。

    何隆辉满嘴应着‘明明哥,明明哥’就出门了,不过一会何隆辉再回来就已经神志不清,变成了一副傻子模样。

    何家人这才要找张明明算账。

    何老太看着一把拉过张明明——明显是怕这个恶童瞅着机会跑掉了,然后开始大声控诉这儿童的罪状:

    “我孙儿何隆辉平时人见人爱,见了老的会问好,见了小的懂照顾人,这个张明明三番两次找我孙儿的麻烦,今天晚上我孙好好的在家吃饭,被张明明叫出去半个钟头回来就被吓成个傻子了!你说!你带着我孙干啥去了!”

    张明明尽管在同龄人里个子不矮但是站在何老太面前还是只到老妪的肩膀处,这小孩此时双眼如炬,盯着老太太一言不发。

    刚才还站满了飞禽猛兽的舞台正中央,此刻只有一老一少站在厚重的血红绒布幕布前边,惨黄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

    老妪视死如归,手持一杆磨得油光发亮的榆木拐杖。

    恶童面色冷淡,似乎对眼前要偿命的场景没有丝毫在意。

    “明明快跑!”张明明母亲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张明明回身看了看自己母亲,不过三十出头的母亲放弃了都市生活,全心全意来到乡下相夫教子,把整个身心投入自己向往的田园生活,无奈自从张明明降生,这个小麻烦精就没让她的田园梦的得到过一分钟的安宁。

    回想着母亲带着自己四处赔礼道歉,努力收起情绪试图跟自己沟通的场面,一股冰冷的情绪涌上心头。

    张明明悲哀的想:如果没有我,不知道她还知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了。

    “妈,你这辈子除了我,该干的事多着呢,别担心,这老娘们弄不过我。”张明明冷言冷语道。

    趁着张明明回身跟母亲告别这一瞬间,何老太抄起自己结实的拐杖朝着张明明脑袋狠狠劈下来。

    张明明母亲此时哪有心思听自己儿子的冷言冷语,只看见何老太竭尽全力的致命一击,就惨叫着挣开众人的保护几乎要冲到台上,张明明父亲紧随其后,跟在妻子身后往舞台跳去。

    两人却同时被一双宽厚的臂弯死死困住,村长拉住两人,冰冷说道:“你儿子把何隆辉弄成傻子了,你们想干啥?给我滚回去。”

    张家一族看见村长止住张明明父母,纷纷过来拉住两人,张家老大试图跟村长求情,村长乜斜一眼道:

    “老太太打不死他,这顿打他活该,有话都给我憋住。”

    随着看客们的一声惊呼,张明明被何家老太的拐杖打飞出去,整个人像一袋燕麦一样摔在地上,口鼻出血,台下众人嗡声一片。

    张明明只觉得口鼻一股凉意,脑袋里像飞进了一窝蚂蜂,不住的嗡嗡作响,恍惚间看见何老太拎着棍子又朝自己走来,他用力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勉强单腿跪起来,对何老太说道:

    “我就说你打不死我,打,小爷不还手。”

    此言一出,台下看客们骤然响起一阵叫好声,口哨声喝彩声此起彼伏,观众反应甚至超过了刚才最精彩的马戏表演。班主约翰在后台看着舞台上的争端,面色凝重。

    众人似乎忘了这是一个审判现场,只为张明明片刻的嘴硬鼓掌喝彩。

    村长见状,冷笑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张家众人被张明明震惊的哑口无言。

    何家八口人只对现场所有人都恨得牙痒痒。

    何老太闻言,一语不发,只把刚才的拐杖换了一头。

    刚才用的是触地的尖细一头,即便打上去也像个粗壮的鞭子用力抽了一下,此刻换成手拿的那头,拐杖头上镶着一个粗壮结实的净面铅柄,拿在手上像一根镶了金属头的棒球棍。

    最小最机灵的孙子在她面前变得疯癫无状,这个连法律都制裁不了的罪魁祸首一定要亲自动手让他付出代价。

    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张明明,自觉对这孩子是真的喜欢。一来跟自家孙子年纪相差不大,二来这孩子性格之强硬百年难得一见,但凡这是自家孩子,能这么野蛮,就算他杀了天上的神仙,自己也愿意拼了这把老骨头为他抵命。

    只是没有那么多如果,他祸害了自己何家的孙子就是不容他再嚣张下去,何老太心一横,低声念到:

    “孩儿你忍这一下,奶不让你受罪。”

    何老太用尽全力朝着张明明的脑门挥棒劈下去。

    。。。

    看见老太太真的下了杀手,现场众人鸡皮疙瘩暴起,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看着眼前这一幕,塑料椅在草地上“沙沙”作响,只是来看场马戏,谁都没料到会看到一个血腥的私刑现场,众人想出声阻拦,又控制不住自己看完这场血腥闹剧的念头。

    人们面面相觑,无声的对话飘荡在人群上空:

    “毕竟现场那么多人,不止我没有出声阻拦。”

    “这是人家村里的私事,咱外人管不了。”

    “人家村长都不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公安局都不管,没事。”

    何家老太棍子落在张明明头上一刹那,一声尖利的惨叫从台下传来:

    “奶。。。”

    熟悉的声音一下卸去何老太棍子上的一半力气。

    张明明被一棍打倒在地,身体一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

    何老太则是被台下那声叫声吸引过去,只见何隆辉已经恢复正常,站在观众席上惊讶的看着台上刚刚行凶过后余怒未消的何老太。

    何隆辉拨开身边正沉浸在世俗套路表演中的爸妈叔伯,木呆呆的走到台上抱住何老太,何老太被孙儿这么一抱,手里的棍子滑落在地,抱着孙儿跪地大哭。

    村长冲回台上抱起张明明,摸了摸脖子上的动脉,还有救。

    张家一族赶紧过来抢了张明明,火急火燎的往医院赶。

    在场的看客们则显得意犹未尽,打小就听说毛村历来民风彪悍,刚建国的时候,毛村人靠着河湾做码头生意,那时期的毛村人就以说一不二在当地闻名,只是百闻不如一见,纷纷暗自感叹这场马戏加人戏看的拧巴又过瘾。

    警车姗姗来迟,彼时何家人和张家人已经散去,马戏也就此终止,村长接待到访的几个警员,约翰则宣布买过票的明天可以免费看一场,看客们也心满意足,找地方喝酒吃串,讨论着刚才那场闹剧。

    。。。

    马戏团里的收尾工作结束,小和尚随便吃了点东西换了身衣服说自己要去河边走走,然后踱步到了张明明家的两层小楼下边。

    飞身跃起爬上张明明窗户后边的那棵杨树,翻进张明明房间里。

    小和尚把张明明流窜出去的某个念头的所作所为转述给狮子听,狮子笑道:

    “我想他能做的比今晚更多,只是需要引导。”

    “我们中国有种说法叫‘勾魂’,何隆辉的意识想必就是被张明明分裂出的七个意识中的一个给勾了去,不过何隆辉的意识能及时回来也是张明明的幸运,不然真不知道今晚怎么收场。”

    “何隆辉的意识并没有回来。”狮子突然阴沉沉的说。

    小和尚这才如梦初醒,刚才就觉得那个何隆辉突然醒过来的事有点蹊跷,环顾四周——果然灰色狸猫像是沉沉睡去了一样,躺在张明明的枕头上一动不动。

    在进行《玫瑰经》的翻译工作时,小和尚读到过这种事情,借用他人的意识指挥一个没有意识的躯壳,小和尚把这种现象翻译做——他念。

    “他现在还能动吗?”小和尚用手戳戳睡在枕头上的灰色狸猫。

    “不能。”狮子说。

    因为下午狮子跟文鸟说过要训练张明明意识分裂的事情,所以当看到小和尚和张明明一起回到马戏团的时候文鸟就知道他俩去训练张明明的分裂术了。

    等看见何家找上门,文鸟又先人一步察觉到一定是张明明分裂出的意识出了问题,所以叫了个小鸟过来通知狮子,狮子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就让临时让灰色狸猫分裂出自己的意识,进到已经傻掉的何隆辉身体里救场。

    “可是总不能一直用狸猫的意识撑着那个身体吧,狸猫也会受不了。”小和尚担忧道。

    “尽量找意识里的何隆辉,找到之前,走一步看一步。”狮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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