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自从春晓和祈天一来过之后，知夏的脸上总是不自觉地挂着笑，一年多来，知夏在狱中不仅从无抱怨还总是宽慰狱友，对狱警也极为友善，还经常主动帮狱警承担一些劳作，每每分派任务，她都是最积极的那个。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出于一颗悔过之心——她从不为自己开了那枪而后悔。让现在的知夏穿越回那天，哪怕用自己的生命作陪葬她也要和这个魔鬼同归于尽。
知夏视那以后的每一天为上苍的恩赐，赐予她还跳动的心脏、还鲜活的生命。
“我愿用我余生的每一天去帮助别人、关爱别人，世间有多少恶，就会有多少善，我愿用我微弱的荧光，让世间多一点驱散黑暗的亮，哪怕只有一点点。”
每晚睡前，知夏都默默祈愿着，向上苍、更是向自己承诺着。
这天是知夏的生日。
知夏被告知可以出狱一天——当然，是在狱警的陪同下。
这是这所女子监狱从未有过的“恩赦”。
没有手铐的束缚，重新穿回自己的衣服，知夏既开心又紧张，在呼吸到监狱之外的空气时，她感到带着一丝甜味。
狱警带她去了一家甜品店，给她买了生日蛋糕，插蜡烛、唱生日歌、许愿，这些陌生了许久的快乐让知夏开心得手足无措，“谢谢、谢谢”说个不停。对面的狱警懂得她的心思，只是笑着陪伴，并不多说什么。
知夏一口气吃掉大半个生日蛋糕，本不喜欢甜点的她从未觉得奶油如此美味过。
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一对恋人走过，男生手里拎着名牌包包的纸袋，二人正兴奋地说着什么，知夏猜测那是男生给女朋友新买的礼物。
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也是自己的生日，有一个男生略带羞涩地送给她一个礼物，那是她这辈子都舍不得买的东西，她明明开心却臭着脸指责他乱花钱，让他把包退回去，那男生却更臭脸地说坚决不能退。
想到当时大猫孩子气的脸，知夏“噗嗤”一声笑了，笑着笑着，又埋起头哭了。
狱警轻轻叹了口气，握紧了知夏的手。
等知夏再抬起头时，脸上早已泪痕斑斑，接过狱警递来的纸巾，知夏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
窗外不远处是一座小广场，广场正中央有一个喷泉池，一群白鸽走走停停又飞来飞去，惹得几个孩子欢闹地跑来跑去。
“我能去那看看吗？”
知夏指着喷泉池问狱警。
“当然。”
她们站在那群白鸽前。
看着白鸽可爱的模样，听着耳畔孩童的笑语，抬头迎着温暖的阳光，知夏心想：若时光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狱警站累了，在知夏身后不远处的长椅坐下，知夏还在全身心地看着、听着、感受着。
突然，一个黑色的风筝掠过眼前，风筝的黑与鸽子的白交错，一个泛着光的白色影子由远及近飘来，它看似一个戴着巨大帽子的人却又看不清脸，知夏不敢肯定那是个人，因为它是飘过来的！
知夏以为是自己眼花，用力揉了揉眼睛，那个白色的影子却更近、更清晰了。
宽大的白袍泛着浅金色的光，硕大的帽子挺立着，帽檐太过宽大遮住了他一大半脸，只露出一张薄薄的嘴唇，目光下移，知夏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她没看错！他没有脚，他飘在空中！
知夏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胳膊生疼。
她看向周围，惊讶地发现周围一切都静止了：鸽子停在半空，小孩静止在马上要跌倒的姿势，喷泉的水柱高低错落被冷冻了一般。她看向身后，长椅上的狱警正饶有兴趣着看着旁边正在吵架的情侣，女生的委屈与男生的谄媚还凝固在他们脸上。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知夏不由得闭上双眼。
就在知夏晕倒的前一秒，那双眼睛终于与她对视，仅这对视的一秒，知夏的脑海像被植入了幻灯片一样，许多事情以原景重现的方式植入她的大脑，那些曾经她不知道也不可能会知道的事情如今深深刻印在她脑海中，在她重重摔在地上之前，她知道了所有上苍对她关闭“阅览”的“章节”——关于映冬、关于檀墨、关于独眼和阿鬼。
一滴泪从她眼角流出，接着她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一群白鸽呼啦啦飞起，裹挟着一团更加耀眼的白色飞上天空融化般消散，成了夕阳前最后一道明媚的光。
春晓反复地做同一个奇怪的梦。梦中那位被称为“半仙儿”的老人躺在摇椅上，一边晃动摇椅一边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带不走，放下执念方不辜负。”
梦中的老人面露慈爱，但说出的话却让春晓每每梦醒都心惊不已。
“怎么了老婆，你这几天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一向粗心的祈天一明显看出了春晓的憔悴，春晓并没告诉他这个梦。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案子太多了。”
“老婆，你坐下。”
本是一句搪塞的话，却让并不知情的祈天一瞅准时机吐露心声。
“老婆，其实有个想法儿在我心里憋好久了，你看，我的事业越来越有起色，咱们日子也越过越好，要不你别出去工作了，我不想我老婆每天这么辛苦，况且咱们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是该计划一下要孩子的事情了，你说呢？”
春晓的事业心很重，但牺牲生活的女强人不是她想要成为的样子，这些年来随着一次次的变故，她慢慢地也有了尝试另一种生活的想法，尤其是和祈天一结婚之后。
“你说得有道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爱你，老婆！”
祈天一给了春晓深情一吻，随后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春晓靠在沙发椅背上，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沉淀，终于她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第二天，春晓早早起床，站在律所所在大厦的门口，回想着几年前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己，立誓要做名扬四海的律政俏佳人，日复一日、没日没夜的打拼，似乎离这个梦已越来越近了，也似乎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已实现这个梦想，作为一名律师，打赢每一场官司，就仿佛打赢一场战争，工作中的她总把自己想像成身披荆衣的战士，一往无前地冲锋陷阵。是对这份事业的热爱让她无论遇到多难熬的时刻都咬牙坚持着，一刻都不敢停歇。
如今她决定放弃这份热爱、这份坚持，放下旧时光的不舍与惋惜，开启新生活的悸动与期待。
这天是休息日，除了春晓和几个来加班的同事，别无他人。
“春晓姐，以后你不在了，我就像一下没了主心骨似的。”
知道春晓要将律所交给助理打理，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然是她的助理和助理的心腹们，而春晓亲手带出的几个徒弟很是忧愁。
“我会偶尔来看你们的，加油哦！”
春晓笑得灿烂，内心深处的沉重却又增加了几分。
办公室里，助理早已将春晓的东西整理完毕，看得出她的迫不及待，春晓哑然失笑。
这棵橡皮树是律所成立那天买的。
“今已亭亭如盖矣”
春晓脱口而出，纵是夸张，但在春晓心中，这棵橡皮树就像她内心的那股顽强，已然亭亭如盖。
“走啦！”
春晓跟大家告别，也是跟她的青春、她的事业告别——用故作轻松的语气。
那位老人的脸又浮现眼前，她慈爱地对春晓说：
“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带不走，放下执念方不辜负”。
“是该放下忙碌的工作，放下过去的执着，停下来享受生活了。”
春晓在心底喃喃自语，满心期待着转弯后的未来会是一条崭新且美好的路。
这晚之后，她再也没有做过那个奇怪的梦，夜夜睡得安稳。
可惜，造化弄人，从来由不得人。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出于一颗悔过之心——她从不为自己开了那枪而后悔。让现在的知夏穿越回那天，哪怕用自己的生命作陪葬她也要和这个魔鬼同归于尽。
知夏视那以后的每一天为上苍的恩赐，赐予她还跳动的心脏、还鲜活的生命。
“我愿用我余生的每一天去帮助别人、关爱别人，世间有多少恶，就会有多少善，我愿用我微弱的荧光，让世间多一点驱散黑暗的亮，哪怕只有一点点。”
每晚睡前，知夏都默默祈愿着，向上苍、更是向自己承诺着。
这天是知夏的生日。
知夏被告知可以出狱一天——当然，是在狱警的陪同下。
这是这所女子监狱从未有过的“恩赦”。
没有手铐的束缚，重新穿回自己的衣服，知夏既开心又紧张，在呼吸到监狱之外的空气时，她感到带着一丝甜味。
狱警带她去了一家甜品店，给她买了生日蛋糕，插蜡烛、唱生日歌、许愿，这些陌生了许久的快乐让知夏开心得手足无措，“谢谢、谢谢”说个不停。对面的狱警懂得她的心思，只是笑着陪伴，并不多说什么。
知夏一口气吃掉大半个生日蛋糕，本不喜欢甜点的她从未觉得奶油如此美味过。
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一对恋人走过，男生手里拎着名牌包包的纸袋，二人正兴奋地说着什么，知夏猜测那是男生给女朋友新买的礼物。
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也是自己的生日，有一个男生略带羞涩地送给她一个礼物，那是她这辈子都舍不得买的东西，她明明开心却臭着脸指责他乱花钱，让他把包退回去，那男生却更臭脸地说坚决不能退。
想到当时大猫孩子气的脸，知夏“噗嗤”一声笑了，笑着笑着，又埋起头哭了。
狱警轻轻叹了口气，握紧了知夏的手。
等知夏再抬起头时，脸上早已泪痕斑斑，接过狱警递来的纸巾，知夏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
窗外不远处是一座小广场，广场正中央有一个喷泉池，一群白鸽走走停停又飞来飞去，惹得几个孩子欢闹地跑来跑去。
“我能去那看看吗？”
知夏指着喷泉池问狱警。
“当然。”
她们站在那群白鸽前。
看着白鸽可爱的模样，听着耳畔孩童的笑语，抬头迎着温暖的阳光，知夏心想：若时光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狱警站累了，在知夏身后不远处的长椅坐下，知夏还在全身心地看着、听着、感受着。
突然，一个黑色的风筝掠过眼前，风筝的黑与鸽子的白交错，一个泛着光的白色影子由远及近飘来，它看似一个戴着巨大帽子的人却又看不清脸，知夏不敢肯定那是个人，因为它是飘过来的！
知夏以为是自己眼花，用力揉了揉眼睛，那个白色的影子却更近、更清晰了。
宽大的白袍泛着浅金色的光，硕大的帽子挺立着，帽檐太过宽大遮住了他一大半脸，只露出一张薄薄的嘴唇，目光下移，知夏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她没看错！他没有脚，他飘在空中！
知夏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胳膊生疼。
她看向周围，惊讶地发现周围一切都静止了：鸽子停在半空，小孩静止在马上要跌倒的姿势，喷泉的水柱高低错落被冷冻了一般。她看向身后，长椅上的狱警正饶有兴趣着看着旁边正在吵架的情侣，女生的委屈与男生的谄媚还凝固在他们脸上。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知夏不由得闭上双眼。
就在知夏晕倒的前一秒，那双眼睛终于与她对视，仅这对视的一秒，知夏的脑海像被植入了幻灯片一样，许多事情以原景重现的方式植入她的大脑，那些曾经她不知道也不可能会知道的事情如今深深刻印在她脑海中，在她重重摔在地上之前，她知道了所有上苍对她关闭“阅览”的“章节”——关于映冬、关于檀墨、关于独眼和阿鬼。
一滴泪从她眼角流出，接着她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一群白鸽呼啦啦飞起，裹挟着一团更加耀眼的白色飞上天空融化般消散，成了夕阳前最后一道明媚的光。
春晓反复地做同一个奇怪的梦。梦中那位被称为“半仙儿”的老人躺在摇椅上，一边晃动摇椅一边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带不走，放下执念方不辜负。”
梦中的老人面露慈爱，但说出的话却让春晓每每梦醒都心惊不已。
“怎么了老婆，你这几天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一向粗心的祈天一明显看出了春晓的憔悴，春晓并没告诉他这个梦。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案子太多了。”
“老婆，你坐下。”
本是一句搪塞的话，却让并不知情的祈天一瞅准时机吐露心声。
“老婆，其实有个想法儿在我心里憋好久了，你看，我的事业越来越有起色，咱们日子也越过越好，要不你别出去工作了，我不想我老婆每天这么辛苦，况且咱们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是该计划一下要孩子的事情了，你说呢？”
春晓的事业心很重，但牺牲生活的女强人不是她想要成为的样子，这些年来随着一次次的变故，她慢慢地也有了尝试另一种生活的想法，尤其是和祈天一结婚之后。
“你说得有道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爱你，老婆！”
祈天一给了春晓深情一吻，随后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春晓靠在沙发椅背上，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沉淀，终于她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第二天，春晓早早起床，站在律所所在大厦的门口，回想着几年前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己，立誓要做名扬四海的律政俏佳人，日复一日、没日没夜的打拼，似乎离这个梦已越来越近了，也似乎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已实现这个梦想，作为一名律师，打赢每一场官司，就仿佛打赢一场战争，工作中的她总把自己想像成身披荆衣的战士，一往无前地冲锋陷阵。是对这份事业的热爱让她无论遇到多难熬的时刻都咬牙坚持着，一刻都不敢停歇。
如今她决定放弃这份热爱、这份坚持，放下旧时光的不舍与惋惜，开启新生活的悸动与期待。
这天是休息日，除了春晓和几个来加班的同事，别无他人。
“春晓姐，以后你不在了，我就像一下没了主心骨似的。”
知道春晓要将律所交给助理打理，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然是她的助理和助理的心腹们，而春晓亲手带出的几个徒弟很是忧愁。
“我会偶尔来看你们的，加油哦！”
春晓笑得灿烂，内心深处的沉重却又增加了几分。
办公室里，助理早已将春晓的东西整理完毕，看得出她的迫不及待，春晓哑然失笑。
这棵橡皮树是律所成立那天买的。
“今已亭亭如盖矣”
春晓脱口而出，纵是夸张，但在春晓心中，这棵橡皮树就像她内心的那股顽强，已然亭亭如盖。
“走啦！”
春晓跟大家告别，也是跟她的青春、她的事业告别——用故作轻松的语气。
那位老人的脸又浮现眼前，她慈爱地对春晓说：
“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带不走，放下执念方不辜负”。
“是该放下忙碌的工作，放下过去的执着，停下来享受生活了。”
春晓在心底喃喃自语，满心期待着转弯后的未来会是一条崭新且美好的路。
这晚之后，她再也没有做过那个奇怪的梦，夜夜睡得安稳。
可惜，造化弄人，从来由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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