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水龙和钱袋子自作主张地各出五十万大张旗鼓地张罗着祈阿公的葬礼，葬礼热闹且风光。二人哭得几度像要晕厥，宛若自己的至亲逝去那样悲恸。
祈天一的父母不敢多言，祈天一则忙着接待从全世界各地闻讯赶来吊唁的人们，顾不得搭理钱袋子他们。
春晓在一旁冷眼旁观，每看向水龙和钱袋子一次，拳头就暗暗握紧一次。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祈天一走到春晓身边，背靠在墙上，疲惫不堪的模样。听到妻子的这句话，他紧张地四下张望，在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之后，贴在春晓耳边说：
“你看他们这副样子，证据肯定早都没了。我们没有证据，就算报警又能怎样呢。”
“爷爷不能白死，况且还死得那样惨。”
春晓一直冷着的脸突然破冰，眼泪簇簇地流。
“我也心疼爷爷、我也不甘心！可是春晓你冷静点，我们的孩子刚出生，我们不能淌这趟浑水，我们不能引火上身，你明白吗？”
听了这话，春晓停止抽泣，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她瞪着眼睛，用不可思议又怒不可遏的表情质问祈天一：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打算撒手不管回国躲清静是吗？”
“不是躲清净，是我们惹不起他们，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祈天一努力压着嗓子说话，同时试图用眼神示意春晓水龙和钱袋子这两个人有多恐怖。
春晓咬紧牙关不再说话，心里却早已有了清晰的规划。
葬礼第二天。
一大早，祈天一发现春晓不见了，晴鹤父母也都不知道春晓去哪了。
拨通电话，春晓告诉祈天一她在请祈阿公的几位故交吃饭。
“这么早吃饭？”
祈天一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他们生活的国家和我们这有时差。还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的话我去忙了。”
没等祈天一说话，电话就挂断了。
祈天一想不通春晓打算做什么，正在做什么，但很显然，他这个做老公的已被晾在一边。
傍晚春晓才回到家，面容憔悴。
祈天一刚要上前询问什么，春晓洗过手径直去了小君诺的房间。
半小时后，春晓来到客厅，对祈天一说：
“昨天临睡前你不是说公司出了些状况需要你尽快回国处理吗？你回去吧，带着孩子一起。”
春晓的话让祈天一疑惑不解。
“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我留下来。”
“留下来？什么意思？”
祈天一更加疑惑。
“留下来做商会会长。”
春晓的回答让祈天一连瞳孔都写满震惊。
在反复确认春晓没有在开玩笑之后，祈天一惊呼：
“你疯了吧！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以为这里的华人商会会长像你做心理咨询师那么简单，想做就能做得了吗？”
春晓沉默，不做任何回应，她在等祈天一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完，想发泄的情绪全部发泄出去。
“先不说商会历届就没有过女会长，就算你有能力能胜任，可现在这种情况你不是不清楚，我们亲眼看着爷爷被害，水龙和钱袋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清楚，他们嚣张到这个地步，你要一个人留下来和他们对着干，你当自己是关羽单刀赴会吗？”
春晓依旧沉默。
祈天一换了温和的口吻，继续说：
“我和爸妈商量过了，他们跟我们一起回国，既能帮忙照顾孩子，又能跟这里的血雨腥风撇得一干二净。你想继续做心理咨询师你就做，想做律师我就给你开个律所，我们踏踏实实过我们的小日子，这样多好啊！何必非得往火坑里跳呢？”
见祈天一不再继续说下去了，春晓站起身来，用坚毅的眼神、果敢的神态紧紧盯着祈天一的双眼，一字一句、缓慢且铿锵地说：
“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嘭”一声响，祈天一摔门而去。
两天后，祈天一带着父母和君诺踏上回国之路，晴鹤不顾春晓的劝说坚持留在A国陪她。
“你肯定已经有详细的计划了吧？”
晴鹤问春晓。
和十五岁时的春晓一样，只要她坚持要做的事就绝不放弃，尤其是被春晓视为信仰般的亲情。晴鹤对此深有体会，所以她没劝春晓什么，她能做的只有陪伴——无论风雨抑或刀枪。
“没计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春晓露出苍白无力的笑容。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好。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许赶我走，不许瞒着我，再险再难也必须让我陪着你。”
“姐姐......”
“你答应我！不然我现在就拽你去机场跟我走！”
“好，我答应你。”
晴鹤握紧春晓纤弱的手，像握紧一个随时可能断了线的风筝一样。
前来参加葬礼的几位祈阿公的故交还没离开A国，他们要等一件最重要的事落实。
商会会馆的门口站着二三十个面露凶光的人，他们虽然穿着普通的衣服，手里没有任何武器，但这阵势还是让路过的人们退避三舍。
“你给我回来！臭小子，今天不许乱跑听见没？给我老老实实回家呆着！”
会馆附近，超市门口，老板娘正在教训她七岁的儿子。
唐人街的人都知道，这是极其重要又万分凶险的一天。
羽翼渐丰的帮派明争暗斗；德高望重的老会长突然惨死；总会长亲自坐阵主持选举。
唐人街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而太阳落山之前，新会长最终花落谁家就会见分晓。
晴鹤在正厅门外焦急地踱步，藏在衣服口袋里的右手紧紧撰着一把偷买来的手枪。
会馆正厅不大，四位祈阿公的故交在主位端坐一排，其中三位年纪不相上下，大概七十岁左右的样子，剩下一位是个看起来颇有城府的中年男子。
这四人从左到右依次是：M国华人商会会长，Y国华人商会任会长，全球华人总商会会长，最右边是总商会会长的长子。
钱袋子坐在他们的左边，水龙坐在他们的右边，二人身后分别站着三个凶神恶煞的保镖，春晓孤零零一个人面对他们而坐，不卑不亢。
这十个人各个神情严肃，紧张压抑的气氛让本就不大的屋子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总会长之子率先开口，礼貌又肃萧：
“两位仁兄，是否该让你们的人在门外等候呢？”
水龙和钱袋子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别坏了规矩。”
总会长慢慢呷了一口茶，声音轻而缓，却有种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很快，水龙和钱袋子身后站着的保镖在二人的示意下纷纷离开。
站在门外的晴鹤松了口气，右手紧握着的枪湿湿滑滑沾满了汗水。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爸爸妈妈保佑、耶稣真主阿拉保佑......”
晴鹤心里默默祈祷着，莫大的紧张让她没意识到这祷词有多奇怪。
一个小时过去了，听不到屋里有任何响动。
两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什么动静。
三个小时过去，太阳即将落山。
依照商会规定，太阳落山前必须选出新任会长，否则要先中止商议，第二天白天继续。
这是晴鹤最不愿看到的情况，她宁可春晓落选，也不愿再多个吉凶莫测的夜晚。
越来越多的人堵在正厅门口，每个人都不敢说话，但每个人的眼神都透露着“这个位置是我们这边的，别来找死”的讯息。
晴鹤躲在角落，没人理她，仿佛她根本没资格成为他们的对手。
晴鹤望向窗外的天空，太阳即将收敛起最后一丝炽热。
她无奈地闭上双眼，右手握得更紧了。
门突然开了，最先走出的是水龙和钱袋子，接着是那四位，最后是春晓。
几个人的脸上皆不辨悲喜。
晴鹤费力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边紧盯着春晓的脸一边快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抓住春晓的手，低声问：
“怎么样？”
春晓迎上晴鹤焦急的目光，平静地说出两个字：
“是我。”
祈天一的父母不敢多言，祈天一则忙着接待从全世界各地闻讯赶来吊唁的人们，顾不得搭理钱袋子他们。
春晓在一旁冷眼旁观，每看向水龙和钱袋子一次，拳头就暗暗握紧一次。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祈天一走到春晓身边，背靠在墙上，疲惫不堪的模样。听到妻子的这句话，他紧张地四下张望，在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之后，贴在春晓耳边说：
“你看他们这副样子，证据肯定早都没了。我们没有证据，就算报警又能怎样呢。”
“爷爷不能白死，况且还死得那样惨。”
春晓一直冷着的脸突然破冰，眼泪簇簇地流。
“我也心疼爷爷、我也不甘心！可是春晓你冷静点，我们的孩子刚出生，我们不能淌这趟浑水，我们不能引火上身，你明白吗？”
听了这话，春晓停止抽泣，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她瞪着眼睛，用不可思议又怒不可遏的表情质问祈天一：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打算撒手不管回国躲清静是吗？”
“不是躲清净，是我们惹不起他们，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祈天一努力压着嗓子说话，同时试图用眼神示意春晓水龙和钱袋子这两个人有多恐怖。
春晓咬紧牙关不再说话，心里却早已有了清晰的规划。
葬礼第二天。
一大早，祈天一发现春晓不见了，晴鹤父母也都不知道春晓去哪了。
拨通电话，春晓告诉祈天一她在请祈阿公的几位故交吃饭。
“这么早吃饭？”
祈天一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他们生活的国家和我们这有时差。还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的话我去忙了。”
没等祈天一说话，电话就挂断了。
祈天一想不通春晓打算做什么，正在做什么，但很显然，他这个做老公的已被晾在一边。
傍晚春晓才回到家，面容憔悴。
祈天一刚要上前询问什么，春晓洗过手径直去了小君诺的房间。
半小时后，春晓来到客厅，对祈天一说：
“昨天临睡前你不是说公司出了些状况需要你尽快回国处理吗？你回去吧，带着孩子一起。”
春晓的话让祈天一疑惑不解。
“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我留下来。”
“留下来？什么意思？”
祈天一更加疑惑。
“留下来做商会会长。”
春晓的回答让祈天一连瞳孔都写满震惊。
在反复确认春晓没有在开玩笑之后，祈天一惊呼：
“你疯了吧！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以为这里的华人商会会长像你做心理咨询师那么简单，想做就能做得了吗？”
春晓沉默，不做任何回应，她在等祈天一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完，想发泄的情绪全部发泄出去。
“先不说商会历届就没有过女会长，就算你有能力能胜任，可现在这种情况你不是不清楚，我们亲眼看着爷爷被害，水龙和钱袋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清楚，他们嚣张到这个地步，你要一个人留下来和他们对着干，你当自己是关羽单刀赴会吗？”
春晓依旧沉默。
祈天一换了温和的口吻，继续说：
“我和爸妈商量过了，他们跟我们一起回国，既能帮忙照顾孩子，又能跟这里的血雨腥风撇得一干二净。你想继续做心理咨询师你就做，想做律师我就给你开个律所，我们踏踏实实过我们的小日子，这样多好啊！何必非得往火坑里跳呢？”
见祈天一不再继续说下去了，春晓站起身来，用坚毅的眼神、果敢的神态紧紧盯着祈天一的双眼，一字一句、缓慢且铿锵地说：
“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嘭”一声响，祈天一摔门而去。
两天后，祈天一带着父母和君诺踏上回国之路，晴鹤不顾春晓的劝说坚持留在A国陪她。
“你肯定已经有详细的计划了吧？”
晴鹤问春晓。
和十五岁时的春晓一样，只要她坚持要做的事就绝不放弃，尤其是被春晓视为信仰般的亲情。晴鹤对此深有体会，所以她没劝春晓什么，她能做的只有陪伴——无论风雨抑或刀枪。
“没计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春晓露出苍白无力的笑容。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好。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许赶我走，不许瞒着我，再险再难也必须让我陪着你。”
“姐姐......”
“你答应我！不然我现在就拽你去机场跟我走！”
“好，我答应你。”
晴鹤握紧春晓纤弱的手，像握紧一个随时可能断了线的风筝一样。
前来参加葬礼的几位祈阿公的故交还没离开A国，他们要等一件最重要的事落实。
商会会馆的门口站着二三十个面露凶光的人，他们虽然穿着普通的衣服，手里没有任何武器，但这阵势还是让路过的人们退避三舍。
“你给我回来！臭小子，今天不许乱跑听见没？给我老老实实回家呆着！”
会馆附近，超市门口，老板娘正在教训她七岁的儿子。
唐人街的人都知道，这是极其重要又万分凶险的一天。
羽翼渐丰的帮派明争暗斗；德高望重的老会长突然惨死；总会长亲自坐阵主持选举。
唐人街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而太阳落山之前，新会长最终花落谁家就会见分晓。
晴鹤在正厅门外焦急地踱步，藏在衣服口袋里的右手紧紧撰着一把偷买来的手枪。
会馆正厅不大，四位祈阿公的故交在主位端坐一排，其中三位年纪不相上下，大概七十岁左右的样子，剩下一位是个看起来颇有城府的中年男子。
这四人从左到右依次是：M国华人商会会长，Y国华人商会任会长，全球华人总商会会长，最右边是总商会会长的长子。
钱袋子坐在他们的左边，水龙坐在他们的右边，二人身后分别站着三个凶神恶煞的保镖，春晓孤零零一个人面对他们而坐，不卑不亢。
这十个人各个神情严肃，紧张压抑的气氛让本就不大的屋子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总会长之子率先开口，礼貌又肃萧：
“两位仁兄，是否该让你们的人在门外等候呢？”
水龙和钱袋子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别坏了规矩。”
总会长慢慢呷了一口茶，声音轻而缓，却有种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很快，水龙和钱袋子身后站着的保镖在二人的示意下纷纷离开。
站在门外的晴鹤松了口气，右手紧握着的枪湿湿滑滑沾满了汗水。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爸爸妈妈保佑、耶稣真主阿拉保佑......”
晴鹤心里默默祈祷着，莫大的紧张让她没意识到这祷词有多奇怪。
一个小时过去了，听不到屋里有任何响动。
两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什么动静。
三个小时过去，太阳即将落山。
依照商会规定，太阳落山前必须选出新任会长，否则要先中止商议，第二天白天继续。
这是晴鹤最不愿看到的情况，她宁可春晓落选，也不愿再多个吉凶莫测的夜晚。
越来越多的人堵在正厅门口，每个人都不敢说话，但每个人的眼神都透露着“这个位置是我们这边的，别来找死”的讯息。
晴鹤躲在角落，没人理她，仿佛她根本没资格成为他们的对手。
晴鹤望向窗外的天空，太阳即将收敛起最后一丝炽热。
她无奈地闭上双眼，右手握得更紧了。
门突然开了，最先走出的是水龙和钱袋子，接着是那四位，最后是春晓。
几个人的脸上皆不辨悲喜。
晴鹤费力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边紧盯着春晓的脸一边快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抓住春晓的手，低声问：
“怎么样？”
春晓迎上晴鹤焦急的目光，平静地说出两个字：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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