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祈天一和阿通快一年没见面了。
地上摆了满满三排空酒瓶，两个人的眼睛像绑了块石头一样沉重。
“咱两兄弟一场，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阿通涨红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一只手撑着昏昏欲坠的脑袋，另一只手直指祈天一。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祈天一双手捂脸，带着哭腔。
的确无需多言，阿通已然知晓答案。
春晓清冷哀伤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阿通一下接一下地拍着桌子，一声比一声响亮。周围的人投来或好奇或厌烦的目光。
直到手掌拍得通红，阿通又问了祈天一一个问题：
“是因为那个叫小诺的女人吗？”
听到这句话，祈天一深呼一口气，尝试从崩溃中抽离，一分钟后，他看着阿通的眼睛说：
“不，我不爱她。”
突然，祈天一别过头大笑起来。
阿通依旧直视着祈天一，像捕猎那般聚精会神。
周围的人中，有的在指指点点，有的在小声咒骂。
笑声止住，祈天一忽而神态哀恸：
“两颗棋子而已，怎么会有爱呢？”
这句话让阿通很迷惑。他细细琢磨着，担心祈天一是不是被什么人利用甚至协迫了。以他这么多年对祈天一的了解，他虽心无城府但也算聪颖，最重要的是他对春晓的爱是真心的，到底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事呢？
阿通决计今晚必须知道真相。
“咱们是兄弟，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也把我当好哥们儿，今天就把你憋在心里不敢说、不想说的事都说出来！”
“祈天一，你这么隐瞒下去毫无意义。你不想弥补对春晓的伤害吗？你想当一辈子的棋子吗？”
祈天一又捂住脸，浑身颤抖着却哭不出一滴泪来。
阿通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头皮阵阵发麻。他期待祈天一说出什么，又害怕他真的说出什么。
终于，祈天一开口：
“我和春晓从小一起长大，却并没有所谓‘青梅竹马’的美好。小时候的我嫉妒她优秀，于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欺辱她。没想到长大后再重逢，我对她一见钟情。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女生娶回家。”
说到这里，祈天一笑了，笑着笑着却开始流泪。
“一切都那么美好，直到一个叫洛渊的男人出现。他比我高、比我帅、比我有钱，可怕的是他对春晓的爱似乎都比我多。这让我嫉妒、让我发疯！我当着他的面说春晓是我的未婚妻，荒谬的是，我的求婚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多可笑！我们婚姻源自一个虚荣的谎言。
后来，春晓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故。我告诉自己我要疼惜这个女人，我要用我的生命去爱她。我努力地工作，加倍爱护着她，也越来越享受于她对我的信赖。我不能容忍任何人打破这份信赖，我必须让洛渊消失在春晓的世界。我用尽卑劣的手段让洛渊身败名裂、滚出我们的生活。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安心了。可这样的日子只持续到我爷爷去世。
春晓代替我坐上了本该由我来接替的位置，也担起了本该由我去承担的重担。所有人都对我说‘你真是娶了个好媳妇，替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替你完成你不愿意完成的任务’。我一次又一次笑着对他们说‘是啊，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没人知道我心里有多恨！我不知道我恨的是她，还是我自己。”
祈天一仰起头，一口气喝光大半瓶酒。
“她做得很好，不，应该说是非常、非常好！比那个位子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好。就是那个时候，我才清醒地意识到，其实我是在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无能，恨我自己再也成不了春晓的依靠。越恨我就越不想见到春晓。我不想看见她的脸，不想知道有关她的消息。现在想想，疏远她或许只是为了逃避我自己。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命运再一次转折，这次转折是我坠入地狱的开始。
其实我早就清楚小诺和春晓之间的过节，也清楚小诺如何伤害过春晓。但我还是选择站在了春晓的对立面，犯了和小时候的我一样的错。”
祈天一的声音并不大，但阿通字字听得真切，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清楚他即将听到的或许是他最不想也最不忍听到的。
“是我给那些媒体发的匿名信，是我揭开了春晓最不想被人看到的伤疤，甚至还歪曲了一部分事实。就是从那时起，我知道我和春晓再也回不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反而轻松了许多。当我被软禁在洛渊的房间里和小诺发生关系时，没人知道是我偷偷把那杯迷情药倒掉了。我倒掉了！我倒掉了！你明白吗？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心甘情愿地选择了背叛！背叛！背叛！
祈天一站起来，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大声咆哮着，看似正在慷慨激昂、义正言辞地发表演讲。
凌晨两点钟，除了祈天一和阿通，所有客人都已离开。不远处，老板坐在小马扎上，一边喝着晚茶一边看着他们，一脸麻木的漠然。
看着桌上的酒瓶，阿通有种想狠狠砸在这个疯子头上的冲动。
“你不是疯子，你是恶魔！”
阿通看似冷静地对祈天一说。
这句话让几近疯狂的祈天一像遭雷击一样，一下子蔫了下来。他眼神空洞地盯着空气，似乎那里站着他的灵魂。
“你说的对，我是恶魔。可偏偏那个天使始终不肯抛弃我。春晓帮我还了五千万的债，知道研发智能机器人是我未完成的梦想，就拿出她所有的积蓄帮我成立新公司。可是洛渊又怎么甘心我东山再起呢？没人愿意来我们公司，一个都没有！我们心知肚明是洛渊暗中使坏。原以为，这家公司开不起来了，可谁能想到，春晓又做到了，她又做到了！是啊！她是天使，她什么都能做得到、什么都能做得好......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她对我说：‘我找到了一个特别有能力的人来做副总，加上他的团队很快就可以把公司做起来’，她还告诉我‘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眼里的光突然好刺眼。那种厌恶自己的感觉又出现了。可我又能怎样呢？再玩儿消失吗？阿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祈天一站了起来，双手撑住桌子，俯视着阿通。
阿通突然想起曾经偶然撇到一本漫画集，封面是一个张开巨大黑色翅膀、狰狞着獠牙、眼中流淌两行鲜血的魔鬼。
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一个字都不愿多说，阿通站起身，平静地拿起还剩一半的酒瓶，在祈天一的头上慢慢地、慢慢地倒下，转身大步走开。
呆立在原地的祈天一任由头发滴滴答答，此刻他多想让一场大雨好好洗一洗肮脏的自己。
餐厅老板站起身，慢悠悠地抻了个懒腰又慢悠悠地走到祈天一面前，扬起手中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流过祈天一的头顶、额头、眼睛、嘴巴，直到浸到衣领最后划过胸膛。
祈天一紧闭着眼、死咬着牙，一个字都没说。
直到阿通回到家，祈天一那张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的脸还在脑海中像幻灯片一样循环播放。他担心春晓有危险。
犹豫再三，还是拨打了春晓的电话，让他意外的是，凌晨三点钟，春晓的电话却是占线状态。
此时的春晓刚接起那位年轻警察的电话，他说：
“春晓，很遗憾，小诺去世了。”
地上摆了满满三排空酒瓶，两个人的眼睛像绑了块石头一样沉重。
“咱两兄弟一场，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阿通涨红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一只手撑着昏昏欲坠的脑袋，另一只手直指祈天一。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祈天一双手捂脸，带着哭腔。
的确无需多言，阿通已然知晓答案。
春晓清冷哀伤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阿通一下接一下地拍着桌子，一声比一声响亮。周围的人投来或好奇或厌烦的目光。
直到手掌拍得通红，阿通又问了祈天一一个问题：
“是因为那个叫小诺的女人吗？”
听到这句话，祈天一深呼一口气，尝试从崩溃中抽离，一分钟后，他看着阿通的眼睛说：
“不，我不爱她。”
突然，祈天一别过头大笑起来。
阿通依旧直视着祈天一，像捕猎那般聚精会神。
周围的人中，有的在指指点点，有的在小声咒骂。
笑声止住，祈天一忽而神态哀恸：
“两颗棋子而已，怎么会有爱呢？”
这句话让阿通很迷惑。他细细琢磨着，担心祈天一是不是被什么人利用甚至协迫了。以他这么多年对祈天一的了解，他虽心无城府但也算聪颖，最重要的是他对春晓的爱是真心的，到底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事呢？
阿通决计今晚必须知道真相。
“咱们是兄弟，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也把我当好哥们儿，今天就把你憋在心里不敢说、不想说的事都说出来！”
“祈天一，你这么隐瞒下去毫无意义。你不想弥补对春晓的伤害吗？你想当一辈子的棋子吗？”
祈天一又捂住脸，浑身颤抖着却哭不出一滴泪来。
阿通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头皮阵阵发麻。他期待祈天一说出什么，又害怕他真的说出什么。
终于，祈天一开口：
“我和春晓从小一起长大，却并没有所谓‘青梅竹马’的美好。小时候的我嫉妒她优秀，于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欺辱她。没想到长大后再重逢，我对她一见钟情。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女生娶回家。”
说到这里，祈天一笑了，笑着笑着却开始流泪。
“一切都那么美好，直到一个叫洛渊的男人出现。他比我高、比我帅、比我有钱，可怕的是他对春晓的爱似乎都比我多。这让我嫉妒、让我发疯！我当着他的面说春晓是我的未婚妻，荒谬的是，我的求婚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多可笑！我们婚姻源自一个虚荣的谎言。
后来，春晓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故。我告诉自己我要疼惜这个女人，我要用我的生命去爱她。我努力地工作，加倍爱护着她，也越来越享受于她对我的信赖。我不能容忍任何人打破这份信赖，我必须让洛渊消失在春晓的世界。我用尽卑劣的手段让洛渊身败名裂、滚出我们的生活。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安心了。可这样的日子只持续到我爷爷去世。
春晓代替我坐上了本该由我来接替的位置，也担起了本该由我去承担的重担。所有人都对我说‘你真是娶了个好媳妇，替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替你完成你不愿意完成的任务’。我一次又一次笑着对他们说‘是啊，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没人知道我心里有多恨！我不知道我恨的是她，还是我自己。”
祈天一仰起头，一口气喝光大半瓶酒。
“她做得很好，不，应该说是非常、非常好！比那个位子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好。就是那个时候，我才清醒地意识到，其实我是在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无能，恨我自己再也成不了春晓的依靠。越恨我就越不想见到春晓。我不想看见她的脸，不想知道有关她的消息。现在想想，疏远她或许只是为了逃避我自己。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命运再一次转折，这次转折是我坠入地狱的开始。
其实我早就清楚小诺和春晓之间的过节，也清楚小诺如何伤害过春晓。但我还是选择站在了春晓的对立面，犯了和小时候的我一样的错。”
祈天一的声音并不大，但阿通字字听得真切，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清楚他即将听到的或许是他最不想也最不忍听到的。
“是我给那些媒体发的匿名信，是我揭开了春晓最不想被人看到的伤疤，甚至还歪曲了一部分事实。就是从那时起，我知道我和春晓再也回不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反而轻松了许多。当我被软禁在洛渊的房间里和小诺发生关系时，没人知道是我偷偷把那杯迷情药倒掉了。我倒掉了！我倒掉了！你明白吗？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心甘情愿地选择了背叛！背叛！背叛！
祈天一站起来，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大声咆哮着，看似正在慷慨激昂、义正言辞地发表演讲。
凌晨两点钟，除了祈天一和阿通，所有客人都已离开。不远处，老板坐在小马扎上，一边喝着晚茶一边看着他们，一脸麻木的漠然。
看着桌上的酒瓶，阿通有种想狠狠砸在这个疯子头上的冲动。
“你不是疯子，你是恶魔！”
阿通看似冷静地对祈天一说。
这句话让几近疯狂的祈天一像遭雷击一样，一下子蔫了下来。他眼神空洞地盯着空气，似乎那里站着他的灵魂。
“你说的对，我是恶魔。可偏偏那个天使始终不肯抛弃我。春晓帮我还了五千万的债，知道研发智能机器人是我未完成的梦想，就拿出她所有的积蓄帮我成立新公司。可是洛渊又怎么甘心我东山再起呢？没人愿意来我们公司，一个都没有！我们心知肚明是洛渊暗中使坏。原以为，这家公司开不起来了，可谁能想到，春晓又做到了，她又做到了！是啊！她是天使，她什么都能做得到、什么都能做得好......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她对我说：‘我找到了一个特别有能力的人来做副总，加上他的团队很快就可以把公司做起来’，她还告诉我‘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眼里的光突然好刺眼。那种厌恶自己的感觉又出现了。可我又能怎样呢？再玩儿消失吗？阿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祈天一站了起来，双手撑住桌子，俯视着阿通。
阿通突然想起曾经偶然撇到一本漫画集，封面是一个张开巨大黑色翅膀、狰狞着獠牙、眼中流淌两行鲜血的魔鬼。
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一个字都不愿多说，阿通站起身，平静地拿起还剩一半的酒瓶，在祈天一的头上慢慢地、慢慢地倒下，转身大步走开。
呆立在原地的祈天一任由头发滴滴答答，此刻他多想让一场大雨好好洗一洗肮脏的自己。
餐厅老板站起身，慢悠悠地抻了个懒腰又慢悠悠地走到祈天一面前，扬起手中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流过祈天一的头顶、额头、眼睛、嘴巴，直到浸到衣领最后划过胸膛。
祈天一紧闭着眼、死咬着牙，一个字都没说。
直到阿通回到家，祈天一那张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的脸还在脑海中像幻灯片一样循环播放。他担心春晓有危险。
犹豫再三，还是拨打了春晓的电话，让他意外的是，凌晨三点钟，春晓的电话却是占线状态。
此时的春晓刚接起那位年轻警察的电话，他说：
“春晓，很遗憾，小诺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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