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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谈心

    婚事,谈崩了。

    人来人往的街市,何姿冷着脸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心里千万遍骂着段月盛不识好歹。段月盛侧身站在街中央,默然望着她离去。时光缓慢,渲染这一刻的冷寂,让人记忆尤深。

    在街另一头,一个衣裳破烂浑身脏兮兮好似乞丐的山羊胡子大剌剌张开腿坐在布满灰尘的地上。他一双眼睛贼拉亮,蓬头垢面却精神奕奕望着过路的人,像黄大仙盯上鸡群挑选下手对象一般。

    他身边坐着一群乞丐,他们是同类,挨个并排坐着,在他面前放了一个布满黑腻污垢的破碗,里面零散有些铜钱和路人吃剩扔进来的吃食。

    忽然,山羊胡子捡起身边一根筷子,猛地巧了一下身边乞丐的破碗,很脆一声响,“叮!”,这破碗又缺了一个口。

    随后一群穿得整洁的和坐在地上的他们穿得邋里邋遢的皆瞠目结舌望着山羊胡子……发癫跳大神。

    山羊胡子十分激慨,恨不得用筷子把天捅出个窟窿:“糊涂啊!苍天不仁,南方天灾人祸一并横行。想当古往今来独一的大英雄,将军气攀凌霄,誓成仁。英雄旗下无边魂,一人成名万人葬,只可怜了毛头小子离家战死他乡,只可怜了鸳鸯情深,雁鸿定志,小娘子未婚先老,以身许亡人!可怜啊,生在这世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吃米的命,却比狗贱!”

    一个小乞丐一脸呆滞,张着嘴,馒头渣渣掉了出来。

    乍听见这嘶吼,何姿被吓一跳,转身去看他。她不懂他在吼些什么,这街上也没人能懂他在吼些什么,只知道他声音很大,几乎撕裂喉管,不只涨红了脸,吐沫星子还喷一地。

    “一江隔南北,一忘川隔生死。那少年哪知道一离家便是永远回不去,那姑娘又怎么知道,他一走,便是此生见不得。山羊胡子一转头,便盯上何姿,猝然吓得何姿一哆嗦,赶紧往人堆里躲。山羊胡子也没在意,沉重叹了一口气,懒懒靠在破墙上,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念叨:“所以说啊!世事无常。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有些东西糊涂着,知道的人死了,活着的人就再也不知道了。相知不易,枉负良人。””

    只当这男人是疯子,驻足围观的人逐渐散开,最后只剩何姿一人还站在街上看着男人,茫然若失。

    男人看着何姿,却像望穿她看着另一个人,他缓缓吐出三个字:“都是命。”

    这句话像魔咒,让何姿失了神,她似躲避危害一般往来的方向跑……

    段月盛刚踏进段家大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女人声音在喊自己:“段月盛!”

    他回身,便看见了何姿。

    何姿提起裙子踏上台阶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道:“邀我进去坐一坐吧!”

    “嗯,”人家跑家门口来提出这要求,也不好拒,段月盛点头应了。

    段家大院小洋楼后面是一群亭台楼阁的中式建筑,这是小洋楼建起之前段家人住的地方,一直没闲弃,布局和老规矩没什么两样。

    比起空敞的大院落,小洋楼太拥挤,恐说什么,人做什么都被人一眼瞧见了去,段月盛带何姿来到他的住所,虽这里他也不常呆,但还是被下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灰尘。

    有缘啊,也是在这里,何姿碰见了秦婉,两位活在对方传闻里的人终于现真身。

    今日天儿不是很好,天色阴暗,黑沉沉像即将暴雨一般,以至于尽管窗户和门都是大开着,屋内还是昏暗。

    开门窗,风呼呼灌进来,一是为了取光,二是为了两人的相处光明正大。

    “你为什么会如此抗拒我?”何姿问了,而段月盛也很坦率。

    “他是个理智的人,认为段月年是最好的继承人人选。可近些年,他又发现,段月年也不是那么合适。他的大儿子性格太偏执,没格局,倒适合做个商人。”

    “这和我问你的事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你和段月年退婚,是因为我回来了。有了第二人选,他便把我和段月年放在一起比较。”

    何姿思忖,随后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并不是主要原因。”

    这个问题段月盛没回答,他站在窗边,背对着何姿,凉风灌进他衣裳里,腰背鼓起了一块儿。

    他可能是在思考吧……何姿坐在凳子上,看着他的背影,呐呐:“你和段月年怎么了?他,好像很恨你。”

    他依旧沉默着,何姿无奈泄气,“不会这个问题你也不能回答我?”

    “因为……他觉得我抢了他的东西。”段月盛呵呵笑了一下:“你想知道的,好像都是一个原因,都只因为段月年小气。”

    这时,一个女人出现在院门前。听见动静,何姿回头,一眼便看见一个穿着素雅长相妍丽的女人站在院门前,身边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丫头。

    两人一人在院前,一人在屋内,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却极有默契对视上。何姿,恍若感受到了她眼里的怨念。

    秦婉红了眼,捏紧手重重擂了一下院门,转身离开。

    被人无端端怨恨上,何姿茫然:“她是谁?瞪我干嘛?我惹她啦?”

    随后她知道了瞪她的是谁……

    “你一直想见的人。也是因为她,你才泼了我一杯红酒。”段月盛并未回头,却知道何姿说的是谁。

    “噢,是那女子呀。”何姿恍悟,段月年藏起来的那女人,而后,她扑哧笑出了声:“段月年为了她不惜打我何家脸,得如此宠爱,她却好像怨恨上我了,真没理由。”

    按照原先她是段月年未婚妻的身份来说,该是她怨憎秦婉这个抢占正室的“狐媚女人”才是。在国外生活接触不到国内的圈子,又由于她是女子,自她回国后大家又有意瞒着她关于段月年与“那女人”消息,何姿知秦婉来历,不知细情。

    “你细细打听,便知道她是段月年从南方带回来的。没家没势,身份比不上你,自然是怨恨。”段月盛应道。

    “她是段月年从南方带回来的,这我倒是知道,至于她是什么身份,我不清楚。”

    段月盛忽回头,望着何姿说:“拖着一个大活人不远千里从南方回到北部,段月年真有情有义?呵呵,若真是这样,怕是死人都要笑了。“

    “……这是什么意思?“

    “段月年不喜欢她,带她到这里,也只是因为我。”

    “嗯?”何姿愣住,想了一会儿,才犹疑说道:“她?因为你?”

    “她其实是我一故人,但段月年最开始是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望着窗外,段月盛目光渐涣散,眼前出现回忆里的一幕幕,与现实交叠。阴霾天色,狂风大作,院内树上枝叶随风飒飒乱舞,应了大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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