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送你香囊是我心

    草堂下雪，外人不知道，刘先生站在窗户边，看着屋内的雪，雪又化为火。

    回到家的李贵生心情沮丧，李汉直和徐飞燕也是相顾无言。

    好在过了惊蛰，长夜不再漫漫。

    一大早，徐飞燕就起身，做了一笼的包子，五斤酱牛肉，还准备了两只烤鸡，一些自制的小咸菜，她将菜和包子，用新买的油纸包好，放在一个包裹里，另一只包裹则放了一年四季穿的衣服，还有一个新的钱袋子，里面放了不少银子，足够李贵生在外一年的盘缠！

    李汉直坐在椅子上，手里摩挲着，那是一把剑，一把崭新的剑，剑长三尺三，剑身厚重，重八斤九两二钱。

    李贵生一夜未眠，爹娘何时起床他都知道，他起身穿好衣服，洗了把脸，漱漱口，走到中厅。

    一会的功夫，李山君不知何时到了，今天的他仍是一身素衣。

    贵生看你无精打采的，是不是一夜未睡？李山君也不客气，找了位置坐下，张口问道。

    老爷爷，我能不无精打采的，今天就要走了，我心里难受，见不到爹娘不说，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也见不到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爹娘，想想我就感觉凄惨！

    孩子，你总有一天要长大的，早晚也要离开你爹娘，现在不过是时间提前了一点罢了，再说跟着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凄惨，我们这一派人是少了一点，可是难得有趣，难得清静，李山君自豪说道。

    李贵生眉头一凝，道：“老爷爷你可别骗我”？

    李山君笑道：“贵生，你救我一命，我怎么会骗你，等你大了一些，就知道我不会骗你的”！

    好，老爷爷，我听你的，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李贵生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现在就走，走晚了，今天可能要住在荒郊野外了。

    现在？李贵生惊了一下，这么快，我还没跟我的小伙伴告别呢？

    放心，咱们走的时候，你有机会和他们告别，好了，我们出发吧，李山君起身出门。

    贵生，来拿着，这些都是娘亲为你准备路上吃的用的，徐飞燕眼泪珠子止不住，泪水打湿了衣衫。

    娘亲，你别哭，孩儿不过是出去一年，又不是不回来，待过年了，我们一家人还能坐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李贵生打小就瞧不得徐飞燕哭。

    徐飞燕一行泪，李贵生得两行泪，两行泪不够，他还得贴上一头汗。

    李汉直不同，铁血的汉子，见到徐飞燕的一套，嗔怒道：“哭，多好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这么一哭，好事也变成了坏事”！

    是，我是就知道哭，不像你，李汉直，今儿个，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就是要哭，不哭我心里憋屈，我心里哭，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贵生，我看你跟你那个师尊像的很，铁石心肠！

    李汉直眉头一弯，心中一尊身影，语气缓和下来：“飞燕，这些年我何曾对你发过脾气，现在妖魔当道，你守着贵生，能守到何时，正一道，你应该清楚，以贵生的资质，进去将来也是和我一样的命运，我观李山君之人，深不可测，而且他对我们家贵生，是真心实意”！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舍不得。

    贵生我的心头肉，这个世界哪有娘不疼孩子的，你说，李汉直，你说啊！

    徐飞燕嘶吼着！

    我……我……

    你……你……

    你什么你，你想说什么，我了解！

    徐飞燕眼泪越哭越多，像是暴雨天的水珠子，地上都快成了一滩小池塘！

    贵生，你过来，爹和你说两句话，李汉直一把拉过徐飞燕怀里的贵生。

    徐飞燕哭的更起劲了，宣泄心里的不舒服，心里的憋屈，还有那种乱世中被压抑的心。

    爹，你不哄哄娘亲？李贵生小声问道。

    孩子，你娘不等你走了，她是不会停的，爹下面说的话，你要牢记！

    嗯，爹你说，孩儿我一定会铭记于心！

    好！

    一是出门在外，多听师傅的。

    二是不可轻信别人。

    三是始终保持一颗善良之心。

    四是这本我们李氏家族族谱，你带在路上看，里面记载了我们李家的祖训族规，你要好好研习，将来能为我们李氏一族绽放光辉！

    李汉直从怀里取出一本书，一本泛黄的书籍，书皮子都破了几分，上面隐约可以见到几个大字，具体是什么字，已经模糊不清了。

    他的手摩挲着泛黄的书籍，双眼充满感情，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李贵生的手中，一再叮嘱贵生好生保管，仔细研读！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从云层中爬了出来，伸了一个懒腰，阳光洒在齐山的街道上，青色的石砖，熠熠生辉！

    阳光很奇妙，李贵生深色的皮肤，像是涂了一层层金粉，灿烂无比！

    李贵生站在镇守府之前，他身后站着徐飞燕、李汉直，李山君则站在不远处.

    吱呀！

    镇守府的侧门开了，周茹走了出来。

    惊艳，美丽，这是李贵生脑海中不由自主蹦出来的两个词。

    周茹今天的装扮何止是惊艳，简直是天上的仙女，踩着九朵金莲，走下神仙大道。

    她一身宫装，那是正一道赏赐给周家的，唯有周家的嫡长女可以穿戴，一身宫装，典雅庄重，红色的衣衫，玉器点缀，青丝挽起，凤冠相配！

    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周茹，徐飞燕和李汉直心中无不暗道：“好个红颜祸水”！

    李贵生向前走去，站在周茹的对面，一时间，两人无话。

    周茹，我要走了，李贵生率先开口道。

    嗯，我知道，你何时回?

    明年的春节，明年响起第一声鞭炮的时候！

    这么久？不能早点回来？周茹脸含双晕，娇滴滴的问道。

    只怕是不能了，我的未来师尊说了，一年一回，；李贵生挠了挠头，腼腆道。

    为了我也不行吗？我只怕……周茹欲言又止！

    只怕什么？李贵生急切道。

    周茹眼神躲闪，心中嗔骂道：“呆子，什么也不懂，我怎么就……”!

    没什么，我是怕你回来晚了，你不能陪我吃酱肘子，八宝鸭。

    不会的，等明年春节我一回来，必然陪你吃这些，还有你的最爱“佛跳墙”！李贵生拍着胸脯说道，像极了一只充满信心的公鸭子！

    “佛跳墙”吗？只怕我们吃不到了。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周茹眼神稍稍黯淡几许。

    李贵生没有发现，他也发现不了，他从小就比较内向木讷，今天如此豪爽，也算是一生难得！

    一时间，两人再次沉默。

    过了约莫数分钟，李贵生看了一眼头顶的阳光，是那么刺眼，那么眩晕！

    好了，茹姐，我也该跟师傅走了，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给你写信的，李贵生道。

    李贵生到底是个男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轻轻的抱了一下周茹。

    一股来自心灵的战栗，瞬间将两人的心扉，无形中拉近了许多。

    酥酥麻麻的感觉，还有周茹身上淡淡的幽香，都让李贵生手脚僵硬，脑袋迷糊！

    周茹被李贵生的这一抱，彻底惊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呆若木鸡的李贵生，在这一刻，如此的果断，如此的厚脸皮。

    带着一声嗔怒，周茹一手推开李贵生，以袖遮脸，一张精致的面容，红的像是夕阳中最美的火烧云！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

    眼见周茹有些恼怒，李贵生开始语无伦次。

    哼！不理你了……

    周茹随手丢了一个香囊，一个绣着鸳鸯图案的香囊，香囊清香弥漫！

    等到李贵生反应过来，周茹已经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佳人的喃喃呓语，一阵清风吹过，似乎还有周茹残留的香气，还有一句：“我等你”！

    拿着香囊，李贵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和庙里的雕像一般无二！

    镇守府，庭院最深处，周佛站在屋顶，看到周茹傻傻的站在侧门后，呼吸急促，脸上都快红出了血！

    深深叹气道：“女大不中留，你喜欢谁不行，偏偏是这个呆子，你和他终归难得善终，送了香囊也不过是红豆生南国，相思无忧尽！”

    周佛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妹妹，也懒得安慰，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李山君站在牌坊下，身子半靠着，周茹的出现，也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内心道：“没想到齐山这么个小地方，还能见到如此根骨，如此仙气的女孩，不得了，不过怎么看这小妮子看上了生儿，再看看你生儿，一脸的痴呆，真是不随我们这一派洒脱的个性”！

    等回了山里，为师让你知道什么是风流倜傥，什么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李山君心心里想着，再看李贵生那痴痴呆呆的样子，他的胡子刹那高了几分。

    不争气啊，真是个万里挑一的傻蛋，李山君淬了一口吐沫，一幅恨铁不成钢！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门外，李贵生眼角湿润，好似太阳下的一滴水照射的光彩，此刻不知道他的心中想什么，不过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有些不知所措！

    门内，周茹的倩影，躲在阴影处，透过门缝，李贵生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她的心说不出的疼，好像这一次别离，是她和李贵生的命运的转折点，也是他们今生分别的开始！

    周茹的身侧，空无一人，她此刻褪去了成熟威严的容貌，展现的是一个少女的模样，她一双眼眸含水，这是她为李贵生流的泪水！

    镇守府前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或许是李贵生生来不善交朋友，所以今日他离开齐山，也是悄无声息。

    手握香囊，李贵生轻轻说了一声：“周茹，我走了”！

    话音落地，李贵生转身离开。

    呆子，真是呆子，周茹的泪水哗啦啦的流下来，比夏日的暴风雨还猛烈，宫装都哭花了几分。

    走到徐飞燕、李汉直面前，他轻唤了一句：“爹娘，我要走了，你们自己多保重”！

    孩子，爹娘你不要担心，跟着老爷爷，你要多孝敬他，凡事机灵一些，不要像呆在我们身边一样，被别人欺负！

    娘，我知道，你别担心我，我机灵的很，至少不会让别人真的欺负我，你和爹在家多多照顾自己，若是妖魔再来，你们莫要一个劲的拼命，要活着，活着我们才会有希望，才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某一刻击败他们，让妖魔不敢在我们的城镇，我们的乡村为非作歹！

    说道妖魔，李贵生的血液加速，脸色绯红，慷慨激昂，比齐山最厉害的大公鸡还傲慢几分！

    娘不会了，这个世界，只有你和你爹是我最大的牵挂，跟着老爷爷好好学些本事，待你成年之日，也好有个谋生的本事，我看周茹这孩子就很不错，等你成年了，娘就来镇守府提亲！

    娘，你瞎说什么，我才多大，提亲的事都出来了，李贵生急忙推脱道。

    李汉直看了一眼镇守府，内心苦涩：“飞燕啊，飞燕，你小看了周家，小看了镇守府，周家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李山君开口道。

    李贵生拿着长剑，身上背着两个大包袱，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侧门，头也不回，走在齐山的大道上。

    周茹看着李贵生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的再也抑制不住，一双手扒着门，她想打开，不过他身后的黑影死死的拉住她，让她全身力气，全身的修为化为乌有！

    李贵生和李山君走了，徐飞燕瘫坐在地上，李汉直的旱烟抽的越发急了。

    走出大道，齐山开始消失了，李贵生双眼迷茫，他的心隐隐作疼，第一次离家，没有兴奋，只有无尽的悲伤，他像是一个行尸走肉，走在李山君的身后。

    路过草堂，先生依旧端坐在正堂，他看着李贵生，李贵生看着他，李贵生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头一扭，走了，走向未知处，走向人生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