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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唾手可得”

    “噢……不愧是你啊,曼斯!”

    听罢曼斯菲尔德的“重磅新闻”,弥尔顿丝毫不掩饰钦佩之色地如是发出感叹。

    “只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趁虚而入?……设绊让那个小检察官无法顺利得手的同时,你又向另一侧亲自派了杀手?还是说……”

    “弥尔顿,你知道这些所谓的‘地下家族’,抑或说什么帮会组织云云,与我们这些真正的执政党派、抑或说统治者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曼斯菲尔德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惑,而是选择暂且卖了个关子,问道。

    “呃,我想想……也许会是行事方式,以及做派风格云云?你说过,他们这些滋生于阴翳的野蛮秩序,总是毫无意义地滥用暴力,乃至每每弄巧成拙;而这却又是基于他们出身与构成因果的,不可避的必然……”思考片刻后,弥尔顿答道。

    听罢,曼斯菲尔德缓缓点了点头,随即才答道:

    “的确,我是曾经如此说过,并且时至今日也仍然如此认为。所以,你这样说不无道理——但还不够,不够一语中的。……无妨,那就让我来揭晓谜底吧,弥尔顿。这两者之间,最显著、直接、又千真万确的一点差别便是——那些劣等货色总是太执着于强调个人、家族云云的,狭隘而陈旧的领导魅力了。

    而其所造成的最直接结果便是,无论怎样庞大的地下组织,曾经怎样辉煌、怎样无孔不入;可一旦其灵魂人物突然暴毙,而非正常接替,整个组织随即便会轻易受人趁虚而入,随即彻底完蛋,再无翻身之日。说来讽刺,而历史上每每杀死那些灵魂人物,导致组织覆灭的——却往往是某个正如他们曾经创立门户之时的领袖一样的,野心勃勃、雄心壮志、心狠手辣的年轻人。现在的伯彻斯特如此,之前的诺斯敏斯特如此,考德威尔西部地区的诸多匪帮亦是如此。”

    “哦,所以你是说……”弥尔顿突然恍然大悟,接话道,“杀死老卡尔弗特的,其实并非你的部下或雇佣杀手;而正是那个先前几次作为对方使者,与我们商谈‘合作’信息的文质彬彬的年轻人,那个被三子尽失的老卡尔弗特历来相当器重、照顾的卢修斯·卡恩?”

    “如你所言。”曼斯菲尔德肯定,“那年轻人很聪明,但还不够聪明,聪明不及他的野心;而更重要的是,比起聪明,他还没来得及学会真正重要的事。……不过,是啊,要足够学到这一点的确很难——悟性,运气,两者缺一不可。当然,我指的是在领悟之前,一路侥幸摸爬滚打、活下来的运气。若是没有这点运气,那么历来的王侯将相、无论是谁,都只会被命运早早扼杀在摇篮里,徒留生灵涂炭罢了。”

    弥尔顿似乎听得一头雾水,一时摸不着重点,只好继续问道:

    “所以,呃……你教唆他,让他趁此机遇杀了原先的头领,再自立为王,而他则照做了?”

    “不足够准确。但如果这样能有助于你的理解,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曼斯菲尔德继续回答道:

    “毫无疑问,这是他自己的欲望,顺从自己内心愿望与雄心,由自己做出的选择。他理应毫无悔意,毕竟人生难得几回一意孤行。而至于我,我不过是……在几个恰到好处的时间节点,顺从他的意愿,给出了站在个人角度的‘谏言’罢了。

    有趣的是,他似乎理所当然地以为,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让他在继承‘黑锋’之后,我们的合作会更加顺利——可他却没想过,我们忌惮的从来不是什么‘黑锋’家族,只是卡尔弗特·黑锋罢了。如果老卡尔弗特已经不在,那我们又何苦唯独让‘黑锋’继续存在呢?”

    “那么接下来,他会怎么样呢?我是说,那个被野心和急躁冲昏头脑的卢修斯……你会出手为他料理后事吗?”弥尔顿问。

    “不,我什么都不必做。”曼斯菲尔德轻笑了一声,“就在刚才,‘黑锋’仅剩的几个头脑清醒的老家伙来找过我,带着厚厚的重礼和满眼的郁愤、杀意——他们深知,谁才是对整个伯彻斯特的种种情报真正一清二楚的人。他们毕恭毕敬地来到这里,不惜抛弃长久以来的傲慢、权利与尊严,对我低声下气,只为了从我口中听到那唯一的一个答案。你说,我又如何能拒绝这样慷慨又无私的‘忠诚’呢?……‘黑锋’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唉……”弥尔顿这才听得透彻了,感叹道,“若是就这样耐心等到老卡尔弗特自然死亡,再仗着党内年轻人的支持与刚刚过世的那老家伙的青睐,他在继承权争夺中的胜算还会大些。那小子就没想过,虽然我们已在暗地里合作了这么久——但这种合作,却是由最开始彼此敌对立场的妥协换来的吗?我们一方在明、一方在暗,本就理应势不两立。真蠢。”

    “你说的没错,弥尔顿。”

    曼斯菲尔德说:

    “然而……人们总是习惯于先入为主,将自己首先看到的事情现状当做理所当然,再顺藤摸瓜、试着倒推出过去与未来,倒推出那些看似理所当然的‘真理’。可正因如此,他们才每每容易忘了,历史的时间流向,从来只指向一方,真理亦然。

    譬如社会,譬如财富,譬如权力——单单是前后因果、时间逻辑、看待事物的的变化,一切便都会焕然一新。而那时,你才会迟迟意识到,这竟然才是世界的本貌,那只有唯一一个的真理。只是,那个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加入党派不过几年的年轻小子,又如何能理解这几十年里种种变迁的前因后果呢?”

    “……”

    “不过……”

    曼斯菲尔德顿了顿,似乎颇有些感悟似的,随即才继续说道:

    “曾经,经历变迁的北境诸地百废待兴,经济萧条,人民食不果腹。如是,我们不得不大刀阔斧地推行变革,哪怕深知这片土地将为之付出何种代价。于是,第二次经济法改革过后,财富、混乱、阶级分化,狂野而磅礴的生命力,伴随着秩序的冲击与空缺滚滚而来。

    而每当上层律法出现空缺,下层群体则会自发地、以自己那未成熟而露骨的低效‘规则’,对之进行补足。譬如贫民窟、譬如监狱——譬如改革时期的伯彻斯特,这就是那些帮会组织、所谓‘地下世界规则’历来的来源,也正是曾经‘黑锋’那些半死不活的老家伙们焕发第二春的原因。

    归根结底,他们不过是个蛮荒又简陋的、潜藏在阴翳里的‘社会劣化物’罢了。而劣质品的命运,便注定是被正品取代,进而被人遗忘,向来如此。现在,这片土地有能力重迎那些亲善、祥和而虚伪的真正秩序了,他们也是时候黯然退场;有始有终,因果必然。”

    “那么,你会……亲自出手,令他们分崩离析吗?”弥尔顿小心翼翼地问。

    曼斯菲尔德听罢却轻蔑地笑了,答道:

    “即便我什么都不做,现如今等待着他们的也只有灭亡——倘若我只是要他们毁灭的话。但……何至于呢?现如今,他们那么不堪一击,那么唾手可得,一如粘板上的鱼肉。天平的两端,平衡那样轻盈、脆弱;只要动一动手指,流向便任我倾斜。告诉我,你会放弃一顿免费的晚餐吗,弥尔顿?”

    “我想不会,只要……”弥尔顿回答。他忍住了,没说出后半句话。

    然而,曼斯菲尔德显然看穿了他的心思,随即接道:

    “呵,代价?……不,不,弥尔顿。没人能在这里从我们手中收取代价,从来没有。毕竟,这里是我们的主场,我们才是宴会的主人——说到底,这里可是你我的家乡,伯彻斯特啊。”

    “哦,对了……”说到这里,弥尔顿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略显激动地说。

    “所以这样,我们的支持率想必会上升了,对吗?你看过之前的民意调查了吧,曼斯?我想,就连我们的首相先生,菲兹杰拉德·狄·洛伦佐,兴许最近都为之焦头烂额。……大选就要来了,我们必须拿出成果,对吧?

    还有……正好之前,因为你坚持的那个——呃,就是关于‘黑锋’近期的情报,我们一概认定对此一无所知,拒绝对上汇报的事……根据我们在都城的几个议员朋友的传话,首相先生近期似乎一直因此时对我们颇有微词。这样一来,我们与狄·洛伦佐先生间的关系也能多少修复一些。在‘大战前夕’,若能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听完他的话,曼斯菲尔德的脸色却显而易见地一沉——或许,他从来不喜欢被他人如此急切的接连抛来问句,哪怕对方已经擅自认定了其中的答案。

    他微妙地沉默了片刻,乃至于让弥尔顿感到些许压力与尴尬,而后才回答道:

    “支持率不会上升的,我的党鞭长。”他刻意改变了对对方的称呼,一字一顿地说。

    ——曼斯菲尔德·狄·英格拉姆,选择决口不提有关首相先生的那件事。

    “啊?……可,怎么会?我们明明无疑为伯城的百姓做了一件好事,近年来去除这些猖獗帮会分子的呼声也一直日益激增;现在我们除掉了他们的领袖,整个帮会都随之摇摇欲坠,难道他们不该为此感恩戴德……呃,至少颇为欣慰,多少予以我们一些感情上的支持吗?”弥尔顿则紧接着困惑地问。

    “然而,问题就在于此。”

    曼斯菲尔德沉着脸回答:

    “我们拖得太久了,弥尔顿。虽然就事实而言,这是无可奈何,但民众可不管这些——他们无法得知那些我们无法公开的缘由,不知道我们倘若与‘黑锋’撕破脸皮,那时候归根结底倒霉的又会是谁。

    他们只清楚,我们的发言人已经迫于压力将这件事放进每年的开年发言讲稿里,接连数年之久。虽然这次机会难得,但却并不会对我们接下来与新工党的竞选之争有分毫帮助。我们不过是终于清理了一个烂摊子,让这些旧事、烂账,一笔勾销。”

    “……可,我以为你——”

    弥尔顿一时欲言又止,但看到曼斯菲尔德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此时停下反而更糟,于是才继续说道:

    “我以为你最近为了大选的事精神那样紧绷,所以……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理应是为了这次党争呢。而且,我见你先前似乎心情不坏。”他补充道。

    不过,听到这里,曼斯菲尔德却才终于又“揭晓谜底”般缓缓地笑了,随即答道:

    “别担心,弥尔顿,我的兄弟。我之所以看起来释怀,自然是因为——我已经有主意,来帮助我们在大选中稳操胜券了。”

    “……”

    而后,在弥尔顿·狄·英格拉姆若有所思、未置可否之时,曼斯菲尔德却突然转变话题,自顾自地又继续说道:

    “对了,弥尔顿,有件事我似乎还没来得及说。我儿子——也就是你的侄子,诺布尔要回来了。”

    “等等,什么……?”显然,弥尔顿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听说他正在格尔曼那老鬼头的‘私人间谍公司’做实习特工,他居然要回来了?休假?……什么时候?”

    “——就在今晚。”

    曼斯菲尔德则不乏喜悦之色地揭晓谜底。

    “机会难得,你这位表叔,待会也该留下来见他一面——我已经提前叫主厨准备了一桌好菜,我们久违地来一次‘家庭聚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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