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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渊哥的深夜到来

    这章开头要说一下我兄弟在长安新娶的小妾徐氏。

    我说“娶”是为了让现代的你们看着顺眼,因为在我们那个时代,“妾”恐怕不能用“娶”这个字。当时富贵人家、官宦人家妾室能有十几个,这是可以当做商品买卖的。

    以前我兄弟在隋朝的时候成了家有还有三个儿子,他们各自又成家了在洛阳当小官没啥故事可讲,他在隋末离乱那几年夫人也去世了,等于他回到长安当官时又孑然一身。

    所以当时渊哥赐我兄弟一个大宅子,里面放两个原来的宫女给他当妾,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这种操作对皇帝来说很平常。

    一般这种置宅配的小妾也就和丫鬟差不多,基本是不敢与主人说话的,何况她们这主人还年纪很大也不苟言笑。

    但是我在他家住的时候就感觉这个小妾徐氏已经揽下家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俨然一个女管家。小妾能这样就说明主人还蛮宠的,也就是她与我兄弟关系是不错的。

    不过这徐氏的确管得井井有条,才二十出头吧,说话挺有见识,像是以前还念过书,一说到我兄弟就明显是现在迷妹的状态,觉得他好了不起。

    编那《艺文类聚》工具书的时候呢,我兄弟又开始自己疯狂加班,有时候在修文馆里都能通宵,所以说这渊哥也算是有本事呢,如何把人放在正确的岗位让他日日自愿加班出成绩这绝对是领导者要学习的一课。

    我就不像他这样玩命儿,他也知道指不上我什么,但不是上次提到我那直属领导令狐冲也在编这书吗?他这老学究还时不时地要找我跟他一起加班,给我烦得不行。

    这不又一天,我从太常寺出门的时候天都黑了,可刚骑马转出宫禁门口的大街,居然远远地看见这个徐氏挎着个篮子在路灯下站着。

    她看见我出来,立刻直起身子,迎着我走过来。明显就是冲我来的,我也赶紧勒住马,翻身下来。

    “叔叔,近日可好?”她微微行礼,大大方方地跟我打招呼。我看着她这小小年纪都能当我孙女了,见我这种穿着官服的老头居然一点都不畏惧,难道是我长得太平易近人?而且,被这么个小女孩叫“叔叔”我怎么感觉那么吃亏呢。

    我还没答她,她便继续道:“叔叔骑马英姿飒爽,老当益壮。”

    我心说你少给我拍马屁,谁能像你家那样就住在皇城根下头,若能像你男人那样腿着上班,我这老头还用骑马么。

    “什么事?”我背起手,故作严肃的表情,想树立一下威严。

    “妾身有一事相求。”她把篮子从手肘处拿下来,提在手上,道:“我家老爷近日夜夜在修文馆不归,妾身怕他身子吃不消,特炖了些补气的汤,想劳烦叔叔送去。”

    嘿,这小丫头还搞这一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想给哪个帅气年轻小伙送呢,同样是六十来岁的糟老头子,我怎么就没这待遇。我愤愤的闭上眼睛,我家夫人还在,根本不可能让我纳年轻小妾。

    整个隋唐的女子家风都很彪悍,我这也算是被夫人压迫了一辈子。不过想想之前的boss隋文帝,我也就平衡了。

    “叔叔?”她见我没反应,还又叫了我一声,我这才回过神来。我看看天色也挺晚的,有点不想去,便道:“修文馆又不在禁内,你在修文馆门口给那卫兵让带进去就好了。”

    她却道:“妾身年轻,怕擅自跑去坏了老爷的名声,况且妾身想让叔叔帮忙看着老爷喝下去,所以……”说到此处他已经把篮子递到我面前了。

    我心说你不想坏了你家男人名声,就跑到这太常寺来坏你小叔子名声么?

    而且在我们那个时候,就是夫人恐怕都不敢这样支小叔子跑腿,何况她还只是个小妾。

    我眯着眼睛看着她,心想我这兄弟是如何调教的才把这小妾惯成这样。不过想来她的确也是一片好心,我又不好发火,只能接下了篮子,一脸不耐烦又跨上马走了。

    “多谢叔叔。”她在我身后开心地道谢。

    我拎着这篮子慢慢骑着马,逛逛悠悠地走到修文馆,馆内果然还有着微亮,进门之后果不其然,我兄弟一个人窝在小屋里就着一盏油灯还在翻阅书籍。

    我便走过去将篮子放在他桌上,道:“你那小妾让我给你送点汤,还说要看着你喝下去。”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再去看那放在篮子里用棉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汤盅,忽然笑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像爷爷知道孙女又恶作剧那种宠溺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看来这感情是不错。

    “有劳你这么晚还送来。”他道:“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吧。”

    我坐在他对面,道:“我这不得盯着你喝完么。”

    他苦笑一下,道:“莫听她胡说,迟些我教训她。”

    “你教训的时候叫上我,我看你怎么教训的。”我故意说道。

    他却又被书里的什么内容吸引了,已经又低头看书去了。

    我讨了个没趣儿,便起身准备走,这时他忽然又道:“你若没事,帮我查本书吧。”

    行呗,查就查呗,我根据他的指示走到隔壁的藏书间,正在拿着蜡炬在黑暗窄仄的书架上翻找呢,忽然,听到外屋传来一声:

    “皇上驾到。”

    给我一下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这什么情况,三更半夜的怎么这渊哥还到这修文馆里来了呢?

    我这没用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吹灭了蜡炬,呆立在原地。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听见我兄弟在外面已经拜过又被渊哥叫起身了,这时候我再跑出去拜就真的尴尬了,于是只好缩在书架里头不动弹,想着要不等渊哥走了我再出去吧。

    只听见屋外他们开始说话。

    “朕从那秦王府回来,偶然见此地还有灯火,便进来看看。”渊哥道:“卿还在此编书?”

    “是……”我兄弟回答得很拘谨,应该也是被这渊哥突然驾到吓了一跳。

    二人沉默了挺久的,渊哥才又再发话:“信本兄,这没外人,朕想来和你聊聊心里话。”

    “……臣……不敢。”我兄弟的声音颤抖,估计被这“信本兄”的称呼吓了一跳。

    “素闻你博闻强记,尤精三史,你倒来给朕说说,这历史上若遇上朕现在这种情况,如何做才好?”渊哥忽然问道。

    我兄弟迟疑了片刻,才道:“史书记载之状况,恐怕也并非真实全貌……臣愚钝,不敢妄言。”

    渊哥忽然重重叹了口气,道:“想朕与你布衣之交,那些时日也是畅聊经史,知无不言,这君臣之礼加身,却也是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我兄弟缓缓道:“这天子治国之道,实非臣一介书生所能及,在外人看来,我大唐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隔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其实,陛下体察万情,自是知道如今朝堂上局势如何的。该如何做,陛下心中亦是清楚。”

    接着又沉默了老半天。我挤在书架里,心烦意乱。脚都站麻了,又不知道他俩到底是什么状态,不敢轻举妄动。

    “卿与朕一样,少孤。恐怕最能体会独存世间之孤寂。”渊哥的声音忽然又响起:“而今得这天下,朕尤期家族兴旺,望兄友弟恭,一家子其乐融融……”

    “帝王之家,不可与平民同日而语。”我兄弟忽然打断他,声音似乎还有些冰冷。我心中顿觉不妥,这样和皇上说话不好吧……

    好在渊哥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轻声道:“若不得和睦……那便各占一边……一个长安一个洛阳…如何呀?”

    “……不妥。”我兄弟很快答道:“同根同源又如何能划地分治,就算勉强划分,不出二世恐怕又会征战,到那个时候,也无甚亲缘可言了,恐怕杀戮在所难免。这天下…好不容易才又大局初统,又怎么能再划地为界呢?这九州…统一才是正途啊。”

    他这句话之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周围过于安静,以至于我都怀疑是不是我年纪大了忽然失聪了,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直到又听见渊哥低沉的声音,我才松了一口气,他先是沉沉地叹了口气,尔后道:“朕已年老啊…这江山…以后都是他们的。难道就不能等我闭眼了…再…”他说到此处,忽然戛然而止。

    “陛下…”我兄弟此时语气有些犹豫迟疑,但是还是说出了口:“微臣深知陛下这位置如坐针毡,身不由己…这与常人之烦恼…不可同日而语。”

    “卿与朕布衣之交的情分,还可同日而语吗?”渊哥忽然问道。

    “没齿难忘,致死追随。”我兄弟回答得很快,一改之前迟疑犹豫的语气,说得斩钉截铁,连偷听的我听到这里心中都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豪迈之气。

    “卿的性子至烈至诚,不愧为武将之后,朕甚为感怀。”渊哥最后说道。

    我一直缩在藏书间里,听着渊哥离去,直到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我又等了一会儿才敢探头出去看看,确认皇上已经走了,才走了出来。

    此时我兄弟愣愣地坐在桌前,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渊哥这次深夜到访,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只是在争取政治支持,又抑或是两种都有。毕竟朝堂政治,对于我这个小扑街来说,理解起来过于复杂。渊哥当时的心境,我也是根本无法体会。

    我唯一确定的是,我这耿直的兄弟把这天晚上自己说的话当成了誓言,一板一眼地去遵守,在马上就要风声鹤唳的朝堂之上,独立行走,不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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