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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过往

    之前的时候,顾寕很少给他行礼,乍见,顾寕竟然与他如此的生疏了,宁卓宗站在门口的身子怔了一下。

    惊风拿着袍子追了上来,而宁卓宗直接接过袍子,走到顾寕的面前,给她披上了,“太冷了,多穿一点。”

    “谢相爷。”顾寕说完,人就回了屋内,宁卓宗见此,吩咐厨娘做些汤食给顾寕送进去,人便走了。

    见宁卓宗离开,虎头进了屋内,看到了坐在梳妆台前的顾寕,手里还拿着一方小小的肚兜,正痴痴的看着,这肚兜是顾寕早些时候给未出生的孩子做的,如今,也用不上了。

    虎头一日又一日的看着顾寕,她比之前更冷清了,平常日子里,一句话都不说,就坐在那儿拿着个肚兜发呆,也不怎么出去了,连八皇子来了,都避而不见,天天窝在这莫轩阁内,不见日光。

    后来,莫轩阁渐渐的也没人来了,虎头进出更加的方便了,听说是边境那边出了事,太子急招宁卓宗梨花姜等人入宫,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虎头就在莫轩阁的外头守了一夜。

    那天夜里,莫轩阁内凄厉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吓得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瘆的慌。

    “王爷,你没事吧。”

    里头,很久都没有传出声音来。

    虎头心急,便敲了门。

    还是没有声音。

    虎头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顾寕,一身的红色嫁衣,嘴角的鲜血犹如曼陀沙画一般绚烂,透过窗子射进来的月光,照在顾寕的脸上,平静又可怕,虎头吓了一跳。

    忙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王爷,王爷--”

    顾寕的孩子没了后,诺大的相府,没有几个人重视莫轩阁了,因此,虎头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引来任何人。

    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将顾寕给拖到了床榻上,看着嘴里止不住涌出来的鲜血,他一个大男人,竟难受到流了泪。

    “王爷,你怎么这么傻啊?”

    他知道,一直以来,王爷内心都承受了太多,背负着王府几十口人的性命活着,日复一日,心疣又疾,人人都在逼她,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她的生命中有了慰藉,如今,这个慰藉都灰飞烟灭了,她自己,也险些难产而亡,老王爷大仇未报,仇人逍遥法外,她却要舔着笑容活在这世间。

    “王爷心里,受了太多苦了。”

    “虎头!”

    “王爷,你醒了!”虎头忙收起了眼泪,看着睁开眼的顾寕,惊喜的将人扶起来。

    顾寕的身子虚弱,脸色还十分的苍白,看到虎头一个大男人眼眶泛红,淡淡的摇摇头,扯出了一抹虚笑,“你怎么哭了?”

    虎头抿唇,不说话。

    顾寕努力撑起身子,靠向了身后的床棱上,说道,“你不必担心,我这个是老毛病又犯了,突然呕血,没什么大碍。”

    “老毛病?!”

    顾寕点头,“是啊,要不然,你以为我是在寻死吗?”

    看着神色渐渐恢复,不像之前一般死气沉沉的顾寕,虎头喜道,“王爷,你想开了。”照他说,那个孩子一旦出生,势必会阻拦王爷报仇雪恨,不出声甚好。

    顾寕淡笑,“父王的血海深仇,安定王府几十口人的性命我尚未还清,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死去。”

    “王爷?”看着顾寕的样子,虎头有些犯怂,总觉得莫名可怕。

    “虎头?”顾寕看向虎头。

    后者连忙唉了一声,顾寕开口,“待事成之后,你回西凉吧,在昶乐坊内看守,照顾好宛华。”

    “王爷,那你--”

    “我自有事情要办,以后你的指责便是守护好宛华在西凉的平安。”

    “是。”虎头感觉怪怪的,但只能应了下来。

    翌日,整个相府的人都知道了,夫人好了,身子也利索了,天气好一些的时候,便在花园里赏花喂鱼,天儿阴着的时候,她便在屋内绣花,跟寻常一般的夫人没什么两样。

    但相府唯一不同的就是,夫人也不再去老太太那儿请安了,老太太更是一眼都不愿意来这莫轩阁,安嬷嬷和几个丫鬟也都被收了回去,莫轩阁一时间冷冷清清的。

    “王爷,信已经飞鸽传书送出去了,待二小姐一收到,与北冥楼染联系好,届时,大楚内部一定混乱无休。”虎头走走了进来,看到坐在桌子旁用膳的顾寕,欣喜的说道。

    顾寕夹起一块鸡肉,闻言,淡淡的点了下头。

    虎头正待要说话,却被顾寕突然摁住,正疑惑呢,门口,宁卓宗带着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都是厨房的膳娘。

    “这吃的也太素净了,大夫说了,你先下可以补补身子了,不是大补便可。”一进来,宁卓宗就坐在顾寕的身边,随口说道。

    随后,膳娘们将一道道美食都摆了上来,都是京中的特色美食,还容易长肉的,顾寕看了一眼,想到这是用午膳的时辰了。

    “相爷多吃一些。”

    “这啊,都是请的膳娘专门给你做的,你多吃一些。”说着,宁卓宗还给顾寕舀了一勺八宝汤,味道醇厚,口齿留香。

    顾寕甚是满意。

    她吃的虽快却很优雅,桌上摆了那么多的美食,她竟然吃了个干净,除了宁卓宗,其他人呢都诧异了看了一眼。

    “许久未吃的这么饱了,多谢相爷。”顾寕客气的一笑。

    宁卓宗晃了一下神,片刻,磕了一下,说道,“柳贵妃听闻了你的事,派了轿子来请你入宫,赏赏西域刚刚进宫的天蝉,你可愿意?”

    柳贵妃、!顾寕笑道,“自然。”

    轿子是皇宫里派来的,走在大街上,吸引了无数的注意,顾寕撩开帘子,朝着街肆上看去,商贩走卒,卖茶叶的,做小生意的,络绎不绝,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听着熟悉的叫声,顾寕深吸了一口气。

    到了皇宫的时候,是青玉来接的她。

    “夫人,娘娘在候着了。”

    一路到了芳凝殿,下了轿子,就看到了殿内院子里头,独自坐着的柳贵妃,黄色烟罗纱用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下束黄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手挽黄色绣罗纱。风髻雾鬓斜插一字排开龙凤簪,后别一朵露水的玫瑰。显的风姿绰绰,腰身袅袅娜娜,素手伏在琴面上,悠扬的琴声空灵似凤,陶醉其中。

    “参见柳贵妃。”

    见到顾寕来了,柳贵妃身边的宫女都一一退下了,只留下了青玉在一旁守着,柳贵妃使了个眼神,青玉便抱着玉琴退下了。

    “来了,快些落座。”

    顾寕依言,走过去坐到了柳贵妃的对面,整个宫苑内,几乎没有人,顾寕说道,“听闻相爷说贵妃邀我来宫,是想要赏那西域进贡的天蝉?”

    “天蝉,呵呵!”柳贵妃突兀掩帕一笑。

    顾寕蹙了一下眉,看了过去。

    “早些年,你父王可有在你面前提过我?”突然,柳贵妃提到了安定王,顾寕的心一怔,“并没有。”

    “你不用警惕的看着我,我与你父王也算是旧相识了,至于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

    顾寕藏于绣袍中的手紧了又紧,面上淡然我拨,却还是拿起了茶杯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神色,看的柳贵妃轻笑不已。

    “不用紧张。”

    “不知柳贵妃到底何意?”父王从未说过他与柳倾城相识,顾寕不知道这柳贵妃要干什么,而且,她竟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心下不由得生惕。

    “说起来,我入宫,还是拜你父王所赐。”见顾寕疑惑看来,柳倾城淡淡一笑,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继续道,“总角之宴上,我与你父王母妃相识,当时,见你父王骁勇,又风度翩翩,我便有心撮合你母妃与父王,阿离当时太柔善了,总是被人欺负,而我自诩大家女子,更是不敢当面教训欺负你母妃的那些人,只能背地里,去教训他们,可却被对方陷害,险些丢了命,是你父王找到了我,将我从布满了毒药的房内救了出来,后来,柳家不生往昔,我被迫入宫,是你父王母妃一直暗中帮我,才使得我没有被那些豺狼虎豹之人吞噬,可惜后来啊,官家登基后,你母妃就被他害死了,你父王终日颓废,借酒消愁,我无奈之下,只能说,为了给阿离报仇,为了阿寕,你也不能就这样去了--”

    柳贵妃思到过往,眼角竟然留下了一抹泪,她看着呆住的顾寕,又道,“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父王谋逆的事儿竟被官家发现了,派了杀手去杀他,太子近侍去偷证据,被范钟发现,关押了起来,再后来的事儿你也知道了,官家拿到了宁卓宗呈递上来的证据后,下了死命令,将你父王送往了边疆,途中被暗杀,后来,你失忆嫁进了相府--”

    “娘娘说这一切是干什么?”顾寕突然打断了柳贵妃,脸色有些苍白又凌厉。

    柳贵妃一怔,苦笑了一声,拿着帕子将泪痕抹去。

    “你若是不信,大可去问范钟,他自小跟着你父王,对我们之间的事儿了如指掌。”

    “大小姐,柳贵妃可信。”

    顾寕想起了之前范钟的话,见柳贵妃又殷殷的看着自己,似乎在透过自己,看着旁人。

    “你与你母妃长得很像,难怪幼年时候,你父王撇下那母子俩,带着你走南闯北。”柳贵妃叹气。

    顾寕的脑海里,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重新规整了起来,在她的脑子里翻天蹈海,痛的她险些又吐了血,一直以来,她都有意避开那些记忆,迫使自己不去想他,可柳贵妃偏偏让她清楚的记起,清楚的记起那一切。

    “你到底,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帮你,你以为官家为什么会突然病重,为什么长眠与病榻之上,而宛华在宫中又为何能平安无事,都是我在帮你。”柳贵妃突然拔高了声音,目光踽踽的看着顾寕苍白的脸。

    只听。

    “这一切早该结束了,你父王不能死了还流落异乡不是吗?”

    时间就像是凝固住了似得,二人对视了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开口,直到几声清脆的啼叫声响起,才唤回了顾寕的神智。

    她起身看着院中的常青树,看了好久好久。

    寒风吹来,青玉送了袍子过来,柳贵妃亲自走过去给顾寕系上,红唇轻启道,“身子最要紧了。”

    ‘你要怎么做?”

    停在衣领上的玉手一顿,随后,柳贵妃一笑,“不,是你要怎么做?”

    顾寕的眼中一抹不知情的意味一闪而过,随后,她朝着柳贵妃恭了下身,“有劳柳贵妃了。”

    顾寕肚子离开芳凝殿的,宫中的眼线多,很快,还没有出了殿外几步,就被太后身边的太监给拦住了。

    “夫人,太后有请。”

    “烦劳公公告诉太后,我身子突感疼痛,怕过了病气儿给太后,就不去慈宁宫了,公公替我给太后问好。”

    “这--”太监有些为难。

    顾寕开口,“我刚刚失了孩子,柳贵妃殿内有株天蝉,让我来赏赏,心情这才好了不少。”

    “得嘞,夫人慢走。”

    顾寕一笑,缓缓的坐上了轿撵。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顾寕还未出宫,就被太子妃给拦下了,这是顾寕见太子妃温氏的第一面,给她的感觉就是典雅的大家闺秀,端庄大方,恍神间,顾寕似乎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太子妃温氏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温良睿智,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水来,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长发黑亮,青丝随风舞动,发出清香。

    身后随行的宫女不多,都穿着素净。

    一直以来,顾寕都是从他人的口中听说这太子妃的,常年吃素斋,日日为逝去的小皇子祈福。

    “见过太子妃。”顾寕下轿行礼。

    宽大又阴沉的宫墙下,二人看着,犹如地上的蝼蚁一般的渺小。

    “起来吧,真巧,能在这里看见阿寕。”太子妃温氏巧笑嫣然,看着很好相处的样子。

    顾寕起身,淡淡的扯了下嘴角,“是挺巧。”

    “前些日子听说了你的事,都是命里的劫啊,节哀。”温氏的眼神没有一点光,据说,她是少年时期就嫁给了太子雍,一直无所出,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流了,因此,常年,都郁郁寡欢,顾寕想,看到她,温氏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吧。

    “风大,娘娘赶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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