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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巴博萨的日记

    “

    6月6日,暴风雨

    注:这是我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在航海日记里写下‘暴风雨’时一点儿也不觉得迷茫和慌乱,反而无比安心了。

    今天是航行的第40天,也是寒鸦号入海的第7天。

    字面意思,她真的‘入海’了。

    我甚至在想,即使现在寒鸦号插上翅膀飞上天空,我也不会感到任何奇怪和慌乱。

    甚至,到了那时,我愿称她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寒鸦号’。

    顿了顿,巴博萨继续写道。

    “

    在我的三十七年航海生涯中,前三十六年收获的惊喜可能都没有这一个月多。

    首先,我们度过了至少一个月有足够蔬菜、水果、鲜肉,甚至是淡水用来洗澡的日子。

    然后,我们安然无忧地穿过了黑雾群岛。

    再然后,我们化解了猩红海港的怪异。

    虽然老板没说,但我认为那是我们干的。我曾十七次登上那座海港,每次都感觉有人伸着冰冷的舌头在舔我的脖子——就像那些吊死在埃索拉湾,在阳光下晒成人干的海盗,但这次没有。第二天的阳光洒下来,很刺眼,晒得人不舒服,但它是强烈而真实的。

    最后,就是白浪湾。

    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

    船长又停了笔,仿佛在回忆那一天,接着写了遍那天的见闻。

    “

    ……将那两块‘板子’贴到船上后,寒鸦号就像变了个人,变得陌生,变得难以控制。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像我的女儿。

    十五岁那年,她被海盗掳走,等二十二岁回到埃索拉湾时,她已经成了两个男孩的母亲。对我而言那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仿佛一瞬间她就变了,变得成熟,皮肤更粗糙,胸脯和屁股也更丰满,就像她的母亲一样。

    当然,她也变得善于谋生,擅长与人打交道。

    起初我畏惧这种变化,觉得她不再是我的女儿,我不能像以前那样管理、教育她,就像无法驾驭一艘船一样,我痛恨、并畏惧这种变化。

    但后来,我理解了,我必须学会变化自己,来适应变化,这样才不至于落伍,不至于像旧甲板一样被拆下来,扔进储藏室里发霉,最后当成柴火烧掉,所以我成了我,赫克托·巴博萨,一个被人尊敬的船长。

    所以,我只用一天时间就适应了寒鸦号的变化,并且再次‘驾驶’着她破浪而行。

    这次是真的破浪而行。

    我们就像一条速度奇快的银鳞金枪鱼,在深海,以至少每小时80海里的速度一路向西。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这是什么感觉……就像我们每个人和这艘船成为了一体,海水成了空气——但阻力依旧存在。

    就好像……吉布斯先生为了激起那群家伙的求生意志,随口胡诌的那句话成了真?我们真的和戴维·琼斯一样,成为了一艘船的一部分?

    我曾以为这是个笑话,是鬼扯,可三天前的那一幕,似乎验证了我的想法。

    我们抵达了猩红海港,用四天时间完成了以前七天的路程。就像鲸鱼换气那样,我们试着浮出水面,可就在这时,老费舍尔那个该死的儿子,小费舍尔,远远看见岛上有一只遇难商队搭建的帐篷,便擅自离开寒鸦号跑上了陆地,他的那三个仆人一个比一个快!

    然后,就在第一个人踏上陆地时,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他先是骤然站定,接着浑身开始脱水,就像烈日下的雪人,竟然在融化!

    可那天明明是暴风雨!

    他慌了,猛的转身,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的五官消失了,脸上的皮肤耷拉着,就像脱了线的纽扣,整个人都小了一大圈!

    眨眼间,他就融化了,岸边只剩下衣服,被风吹进了海里,什么都不剩,就连岸上的人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剧变来得太快,小费舍尔的三个最先上岸的仆人都这么没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屁滚尿流地游了回来,直到今天都没能接受这个事实……

    比这更可怕的是,就在三个小时前,在我们怀着沉重无比的心情飞速赶往埃索拉时,却惊恐万分地发现,海下出现了一堵墙!

    是的,一堵墙!

    一堵水墙,就像那天在白浪湾见到的一样,就在漆黑、昏暗的海水下面,远远地,我们看到了一面宛如城墙一般耸立,散发着幽蓝色光芒,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墙……

    见鬼,那比图灵城的城墙还要壮观!就算是埃索拉湾建成后从未用过的堤坝都没这么宏伟吧!

    而且,每隔一段距离,墙角下就会升起一根触须。

    正是这样的怪物击垮了老板,让他至今都没能醒来!

    于是,刚才我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幸存的177人几乎达成了一致……

    我们必须等老板醒来,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在这之前,我们无法回到埃索拉,我们是这片海里的孤魂野鬼,我们是这片海里离群的游鱼。

    愿弥娅庇佑着他,也庇佑着我们。

    ——赫克托·巴博萨,寒鸦号的船长

    写于信仰历778年6月6日于罗伦格列海峡

    收起航海日记,巴博萨走出船舱。

    离开二层甲板时,他看了眼船舱头部的舱室,罗夏就像一尊铁铸的卫士,一动不动站在门前,手里拄着那把通体黑色,差点要了他的命的剑。

    他的伤第二天就好了,之后就毫无怨言地站在船舱外。

    巴博萨遥遥向他示意,罗夏也微微颔首。

    一个忠诚的小子。

    船长微微感慨,来到了甲板上。

    虽然船现在像游鱼一样在水下自由穿梭,但他们还是需要不断调整方向来避免撞上深海的石床。

    动力来自动力炉,这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学会了利用海洋里的暗流。

    这也是他在那一天中慢慢适应的:在上面,要会利用‘风’,在下面,则要学会利用海水。

    海水无时无刻不在流动,这远比风要复杂的多。

    就像那些游鱼,总能顺流而下。可作为一艘帆船,他自然不会只顺着海水,他还要张开船帆,借助这股推力!

    为了避免造成麻烦,动力炉已经熄火三天了,起初船的速度的确骤降,可现在随着他逐渐掌握诀窍,已经恢复了该有的速度。

    船员们也适应了在水下讲话,声音虽然有些发闷,但诡异的是不会因为张嘴而灌一嗓子水——毕竟水下呼吸都适应了,谁还在乎这个。

    说实话,要不是做饭时食物会被海水挤压冲散,他们或许真会忘记自己是在水下而不是在海面上,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洋流变化了,船长。”

    威廉姆跑过来汇报道。

    “变化了?”巴博萨目光一凝,“让夏米去上面看看,暴风雨停了没。”

    “是!”

    威廉姆跑开,几分钟后,吉布斯先生带着几个水手向上攀游。

    “抬起船头,向上飘三百米,接受吉布斯先生的信号!”

    “是!”

    呼——

    寒鸦号像一个表演杂技的摩托车,船头呈45°抬起,船帆绷紧,在海水的推动下缓慢向上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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