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剌胡刺客
话音刚落，黄子悦地抬起手，颤抖地捂住她的嘴巴，“小….小声点！”
宛若惊恐地睁着眼睛，在他带着血腥的味的手掌后，怯怯地点了点头，黄子悦才慢慢把手松开。
宛若的眼泪止不住滴落下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子悦见宛若又惊又怕又难过的样子，努力浮起一个笑容，安慰她“皮外伤，没什么大事。”
宛若边哭边埋怨道，“这么重的伤，还皮外伤！奴婢日日服侍在身边，竟然一丝儿都没瞧出来，我…..我就是个死人!”
宛若懊恼得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黄子悦缓缓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宛若，“傻丫头，先别忙着哭，方才不还说要帮我么？你偷偷去太医院，拿些金疮药出来，好替我疗伤要紧。”
宛若想也不想便站起来，“这么大事，奴婢定然要禀报裴夫人的。少主千金之躯，怎可如此儿戏！”
“不可！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丞相和夫人也不可！”
“为何！”
此时黄子悦已经没有太多力气说话，他看着宛若，“哪有那么多为何，照做便是！”
宛若从未违拗过黄子悦的话，但他伤得这么重，若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只怕会危及性命。所以这一次，她不能听他了，“那我去太医院悄悄请了黎太医过来，如何？”
黄子悦有些失望地别过脸去，“丫头，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平日里我是白疼你了。”
他这话是生气了，黄子悦很少同宛若置气，这也是头一回，宛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奴婢不是不听您的，只是我跟黎太医学医，向来都是看得多，实践得少。只怕我医术不精，耽误了少主的病。”
黄子悦勉强露出个笑脸，“无妨，你只管去便是。”
说完便没了动静，大概是疼晕过去了。
宛若抹了眼泪，无奈出了门，敲开黎太医的房门，谎称自己肚子痛。那黎太医睡意正浓，哪里起得来，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让她自己去配药。
此举正中宛若下怀，她拿着钥匙，战战兢兢去了药房。
黎太医同李长沅交情匪浅，从小宛若和语容便由李长沅带着，在太医院里面帮忙采药晒药。语容时常偷懒不去，宛若却打小喜欢同这些草药打交道。黎太医见宛若天资聪颖，一点就会，是块学医的好料子，便把平生所学，都悉数传给了宛若。所以严格来说，宛若便是他的关门弟子。故而宛若对太医院熟门熟路的，就像在自己家里一般。
取完药回到渌水居，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宛若慢慢褪去黄子悦的内衣，大大块渗血的伤口展露无遗，血腥的气味让宛若喉咙里翻涌着。
她用湿毛巾把周边的血渍擦干，然后把在太医院捣制好的草药药粉均匀地铺在伤口上。药粉触碰到伤口上的疼痛让黄子悦的脸上变得扭曲，他咬紧了牙忍着，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由于伤口在内侧，宛若在床边不好包扎伤口，她不得已爬上黄子悦的床榻。伏下身子的时候，她的脸几乎是贴着黄子悦的腹部，才勉强把扎带从他的背部穿过去，头顶上时不时传来黄子悦的闷哼声，宛若内心焦急，越是想尽快弄好，越是笨拙，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下，连手也控制不住地颤抖。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紧张，黄子悦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
焦头烂额间，只听见哐当一声，大门被人推开，一身黑锻长袍的黄凌啸赫然出现在眼前。
宛若与他正好四目以对，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被身下的黄子悦一把搂住趴在了他的身上，又是一声很轻的闷哼，宛若知道是压到他的伤口了，她慌忙撑住他的胸口，想要爬起来，背部却被黄子悦的手像铁丝一般禁锢住，根本无法动弹。轻微的挣扎期间，他顺势把被子往上一提，宛若整个人就被包裹住了。
“你们……..”
宛若把头深埋入黄子悦的胸口，此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黄子悦漠然地看着一脸惊愕的黄凌啸，“这大清早，你门也不敲，就这么闯进来，所为何事？”
黄凌啸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若是敲门了，倒见不着这场好戏了！”
这赤裸裸的揶揄，黄子悦却并未放在心上，“三弟素来不近女色，如今怎么关心起为兄的床帏之事了？”
黄凌啸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我倒是没兴趣关心你的破事。只是泽楚天不亮就守在我门口，催着我来找你，说周绮娘在城外裕丰亭中等你两日了，两日里粒米未进，滴水未喝，她怕闹出人命来，所以求我给你带话。”
黄子悦沉默了好一阵子，轻声丢了一句，“知道了。”
黄凌啸一刻儿也不想久待，转头便走了。
宛若还没等黄凌啸走远，便从被窝里挣脱出来，她愤愤地斥责道，“少主你怎可颠倒是非，胡言乱语！”
话未落音，黄子悦却把中指放在嘴前，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直到黄凌啸的脚步渐行渐远，他才稍稍放松下来。
瞧着宛若满脸怨愤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方才情势紧急，不得已出此下策，对不住你了！”
宛若顿时胀红了脸，主子道歉了，她还能如何，只能小声嘟囔着，“无妨，我们做下人的，倒也没有名声一说，误会就误会了呗。”
黄子悦见宛若貌似有些生气了，便哄她道，“你放心，我这个弟弟，平日里是孤僻了些，但绝不会搬弄是非。日后他若多嘴，败坏了你的名声，我保准叫他三媒六聘娶你做正夫人，如何？”
宛若瞪了黄子悦一眼，“瞎说什么！”
她转头看了黄子悦一眼，“三少主向来不管闲事，怎么……”
黄子悦笑了笑，“你是不了解他，我这个弟弟，从小跟我十分生疏，跟泽楚却十分亲近，只要是泽楚吩咐他做的事情，就算刀山火海他不带半点犹豫倒，像是泽楚才是他亲姐姐一般？”
“亲….姐….姐？”
宛若似乎对姐姐这个词有些意外，黄子悦问她，“怎么了？”
宛若摇摇头，“没什么！郩贵女若想替周贵女传话，直接来渌水居便是，为何绕着弯去求三少主？”
黄子悦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公孙夫人待她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是怕惹麻烦吧！”
宛若看了黄子悦一眼，不置可否，若真是怕惹麻烦，就不该再与黄凌啸纠缠不清了。
“只是周贵女那边如何处理？总不能让她这么一直等下去吧！”
黄子悦瞬间陷入了沉默，那日在晴翠山，他好说歹说，才把她送走。同她约好了在裕丰亭见面。没想到这丫头忒死心眼，见不着也不知道先行离开。他从身上取下自己常戴着的白玉螭纹鸡心佩，交到宛若手上，“不如你替我走一趟吧，她见到这个玉佩，自然会回去的。”
宛若瞧着黄子悦微簇的眉头，试探地问，“少主这伤……是否与周贵女有关？”
黄子悦忽然睁开眼睛，有些意外地看了宛若一眼，“你如何知道？”
“我瞎猜的…….去晴翠山之前，你还是好好地，从晴翠山回来，你就这样了。那日周贵女明明在你车上，同你一起去的。后来，她却先你一步离开了，这着实有些蹊跷。况且……..”
宛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把在裴夫人帐外听到的那些话告诉黄子悦。
“既然你已经猜到这里了，那这件事情，我也不再瞒着你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那日明明周绮娘带你去袅笼寺祈福，为何中途你们会受伤？到底是谁刺伤你的？”
黄子悦轻叹一口气，“那日绮娘的确让我陪她去袅笼山，但我想着诗会马上要开始了，便婉拒了她。她赌气一个人走了，我怕她不安全，便让魏时虎跟着，不想没走两步路，魏时虎便折返回来，说绮娘被一群歹人劫持了。歹人人数众多，且个个身手不凡，魏时虎不是他们的对手，故而回来找我。我命魏时虎回营地找救兵，自己一个人跟了过去，虽然勉强把他们牵绊住了，终究寡不敌众，差点交代在那里。也多亏公孙夫人路过，我才捡回一条性命，想想也是有些后怕。”
原来如此！
“那…..那班歹徒？”
“都被制服了，只可惜他们的头领逃了，剩下的没死的，也服毒自尽了，看着像是出自某个训练有素的组织。”
公孙珠玉的随身侍卫都是从皇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个也是身怀绝技的。平日里都是严丝无缝地跟在公孙珠玉身边的，这也是黄子悦命大，刚好公孙珠玉从筵席上下来，出来透透气，就撞上了黄子悦与歹人缠斗。
“公孙夫人派侍卫把绮娘秘密送回了周府，又特意把我叫到了一旁，交代我不要把此事同任何人提起，否则绮娘的名节就不保了。非但进不了我丞相府，日后再要嫁人，也是很难的。”
宛若这才明白，黄子悦宁愿瞒着伤情，也不愿任何人追问他受伤的理由，就是想将周绮娘遇袭之事遮盖过去，以此保全她的名节。毕竟一个闺阁贵女，就算身子清白，被一帮劫匪绑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想到这里，宛若心里便有些不得劲，说出来的话便有些酸，“还是豪门贵女的名节矜贵许多。”
黄子悦知道她在影射方才自己故意让黄凌啸误会之事，只得解释道，“黄凌啸若是知道我受伤了，那泽楚肯定会知道，泽楚若是告诉丞相了，那我母亲必然就知道了…….”
宛若理解他的意思，裴夫人本来就恨周绮娘，若知道她让自己儿子受了重伤，定不会轻饶了她。若周绮娘名节受损，就算是皇帝，也无法阻止她解除婚约。
他忽然明白，那日在晴翠山，裴惠儒明知道周绮娘被歹人劫持，她非但不找人营救，还对魏时虎横加阻挠，无非是想毁了周绮娘的名节，达到退婚的目的。宛若不禁打了个寒战，裴惠儒平日里瞧着温柔和顺，发起狠来，也是六亲不认的。真是可怕！
她轻叹了口气，“裴夫人对周贵女的心结，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开！”
黄子悦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连你都看出来了？”
宛若笑道，“全府上下，谁看不出来？底下人早就传开了，说因为周贵女的父亲得罪了你舅舅家，裴夫人才把怒气撒在周贵女身上。”
黄子悦苦笑了一声，一边是母亲，一边是未过门的妻子，一边是自己的亲舅舅，一边是未来的岳丈，好像哪一边都不能得罪。太难了！
宛若怕他忧思过度，忙转移话题道，“少主的身手，在东樾也是数一数二的，区区几个毛贼，少主如何招架不住？”
黄子悦摇摇头，“这不是普通的劫匪，这些人生得五大三粗，个个臂力惊人，看着不像东樾人，倒像是北方的剌胡人。”
“剌胡人！”
宛若忽然想起被她和语容救过的那个樵夫，也是身材高大，魁梧雄壮，不会是……
宛若顿时倒抽两口冷气，她抬眼看着黄子悦，“伤你的那个人，是不是樵夫打扮，身上带了一枚长匕首，匕首周围镶嵌着红黄蓝绿紫五色宝石？”
黄子悦一把抓住宛若的手腕，“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宛若的手腕被他拽得生疼，哇哇乱叫，子悦才意识到自己力道太重，慌忙松开了手。
宛若揉了揉被掐紫了的手腕，缓缓说道“那日这人挟持了语容，又为了救语容受伤，我不知他就是袭击你的人，早知道，我…..我就不救他了….”
说罢，眼泪便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黄子悦没料到自己拼命要抓的人，阴差阳错被自己的侍女救了，也是十分无奈。他见宛若分外自责，忍不住宽慰她道，“不知者无过，不用难过了。”
宛若脸上挂着两行泪珠，十分委屈地问黄子悦“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们劫持周贵女干什么？”
“想必是劫色吧，毕竟绮娘是江左第一美人。只是我没想到这些人这么胆大，那日百官聚集晴翠山，各府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营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居然敢直接来营地抢人！”
“这剌胡不是在北方吗？他们是如何到的建阳呢？”
剌胡人灭了北樾，建立了凤始国。凤始与东樾便结了世仇，两国隔着长江，相互封锁了边界，按道理是无法互通往来的。
黄子悦叹了口气，“官府不通往来，但民间可没有断过。都是靠小船偷渡过去的，官府屡禁不止啊！”
“剌胡人一向瞧不上中原女子，周贵女纵使美若天仙，在剌胡人眼里只怕……..？”
宛若这话说得有理，黄子悦自责，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自己没有想到？
但…….若不是为了劫色，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周俊贺？
可周俊贺向来是跟皇上一个鼻孔出气的，强烈地反对北伐，剌胡人千方百计保他当权还来不及，为何要针对他，劫持他的女儿呢？
若此事真与周俊贺有关，那么他与北凤国的关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黄子悦一时没了头绪，此时也无心睡眠，便索性起床更衣。
可怜宛若连着两夜没有睡好，连走路都迷迷糊糊的。
黄子悦有些过意不去，便让她去睡觉，穿衣洗漱自己搞定便好了。
“那哪里成？”宛若从外间暖炉上倒了点水过来，服侍黄子悦洗脸。
黄子悦闭上眼睛，任凭宛若替他穿衣梳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享受片刻的宁静。脑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
郩泽楚每日神采奕奕地跟在公孙珠玉身后，帮忙料理梅园的大小事务。人前人后都是春光满面，看不出有一丝烦恼。
宛若有时候都会有一种错觉，那夜在湖心亭，她遇见的那个伤心欲绝的女人，并不是郩泽楚，而是其他什么人。
是啊，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黄绣的性子，虽然狷狂了些，但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当朝长公主的独子，也不是随便哪户贵族能高攀得上的。比起那个父母嫌，仆从怕，亲友怨的黄凌啸，黄绣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了。
正常人都会选择黄绣！
就当大家都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黄绣却出了意外。
宛若惊恐地睁着眼睛，在他带着血腥的味的手掌后，怯怯地点了点头，黄子悦才慢慢把手松开。
宛若的眼泪止不住滴落下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子悦见宛若又惊又怕又难过的样子，努力浮起一个笑容，安慰她“皮外伤，没什么大事。”
宛若边哭边埋怨道，“这么重的伤，还皮外伤！奴婢日日服侍在身边，竟然一丝儿都没瞧出来，我…..我就是个死人!”
宛若懊恼得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黄子悦缓缓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宛若，“傻丫头，先别忙着哭，方才不还说要帮我么？你偷偷去太医院，拿些金疮药出来，好替我疗伤要紧。”
宛若想也不想便站起来，“这么大事，奴婢定然要禀报裴夫人的。少主千金之躯，怎可如此儿戏！”
“不可！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丞相和夫人也不可！”
“为何！”
此时黄子悦已经没有太多力气说话，他看着宛若，“哪有那么多为何，照做便是！”
宛若从未违拗过黄子悦的话，但他伤得这么重，若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只怕会危及性命。所以这一次，她不能听他了，“那我去太医院悄悄请了黎太医过来，如何？”
黄子悦有些失望地别过脸去，“丫头，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平日里我是白疼你了。”
他这话是生气了，黄子悦很少同宛若置气，这也是头一回，宛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奴婢不是不听您的，只是我跟黎太医学医，向来都是看得多，实践得少。只怕我医术不精，耽误了少主的病。”
黄子悦勉强露出个笑脸，“无妨，你只管去便是。”
说完便没了动静，大概是疼晕过去了。
宛若抹了眼泪，无奈出了门，敲开黎太医的房门，谎称自己肚子痛。那黎太医睡意正浓，哪里起得来，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让她自己去配药。
此举正中宛若下怀，她拿着钥匙，战战兢兢去了药房。
黎太医同李长沅交情匪浅，从小宛若和语容便由李长沅带着，在太医院里面帮忙采药晒药。语容时常偷懒不去，宛若却打小喜欢同这些草药打交道。黎太医见宛若天资聪颖，一点就会，是块学医的好料子，便把平生所学，都悉数传给了宛若。所以严格来说，宛若便是他的关门弟子。故而宛若对太医院熟门熟路的，就像在自己家里一般。
取完药回到渌水居，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宛若慢慢褪去黄子悦的内衣，大大块渗血的伤口展露无遗，血腥的气味让宛若喉咙里翻涌着。
她用湿毛巾把周边的血渍擦干，然后把在太医院捣制好的草药药粉均匀地铺在伤口上。药粉触碰到伤口上的疼痛让黄子悦的脸上变得扭曲，他咬紧了牙忍着，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由于伤口在内侧，宛若在床边不好包扎伤口，她不得已爬上黄子悦的床榻。伏下身子的时候，她的脸几乎是贴着黄子悦的腹部，才勉强把扎带从他的背部穿过去，头顶上时不时传来黄子悦的闷哼声，宛若内心焦急，越是想尽快弄好，越是笨拙，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下，连手也控制不住地颤抖。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紧张，黄子悦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
焦头烂额间，只听见哐当一声，大门被人推开，一身黑锻长袍的黄凌啸赫然出现在眼前。
宛若与他正好四目以对，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被身下的黄子悦一把搂住趴在了他的身上，又是一声很轻的闷哼，宛若知道是压到他的伤口了，她慌忙撑住他的胸口，想要爬起来，背部却被黄子悦的手像铁丝一般禁锢住，根本无法动弹。轻微的挣扎期间，他顺势把被子往上一提，宛若整个人就被包裹住了。
“你们……..”
宛若把头深埋入黄子悦的胸口，此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黄子悦漠然地看着一脸惊愕的黄凌啸，“这大清早，你门也不敲，就这么闯进来，所为何事？”
黄凌啸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若是敲门了，倒见不着这场好戏了！”
这赤裸裸的揶揄，黄子悦却并未放在心上，“三弟素来不近女色，如今怎么关心起为兄的床帏之事了？”
黄凌啸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我倒是没兴趣关心你的破事。只是泽楚天不亮就守在我门口，催着我来找你，说周绮娘在城外裕丰亭中等你两日了，两日里粒米未进，滴水未喝，她怕闹出人命来，所以求我给你带话。”
黄子悦沉默了好一阵子，轻声丢了一句，“知道了。”
黄凌啸一刻儿也不想久待，转头便走了。
宛若还没等黄凌啸走远，便从被窝里挣脱出来，她愤愤地斥责道，“少主你怎可颠倒是非，胡言乱语！”
话未落音，黄子悦却把中指放在嘴前，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直到黄凌啸的脚步渐行渐远，他才稍稍放松下来。
瞧着宛若满脸怨愤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方才情势紧急，不得已出此下策，对不住你了！”
宛若顿时胀红了脸，主子道歉了，她还能如何，只能小声嘟囔着，“无妨，我们做下人的，倒也没有名声一说，误会就误会了呗。”
黄子悦见宛若貌似有些生气了，便哄她道，“你放心，我这个弟弟，平日里是孤僻了些，但绝不会搬弄是非。日后他若多嘴，败坏了你的名声，我保准叫他三媒六聘娶你做正夫人，如何？”
宛若瞪了黄子悦一眼，“瞎说什么！”
她转头看了黄子悦一眼，“三少主向来不管闲事，怎么……”
黄子悦笑了笑，“你是不了解他，我这个弟弟，从小跟我十分生疏，跟泽楚却十分亲近，只要是泽楚吩咐他做的事情，就算刀山火海他不带半点犹豫倒，像是泽楚才是他亲姐姐一般？”
“亲….姐….姐？”
宛若似乎对姐姐这个词有些意外，黄子悦问她，“怎么了？”
宛若摇摇头，“没什么！郩贵女若想替周贵女传话，直接来渌水居便是，为何绕着弯去求三少主？”
黄子悦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公孙夫人待她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是怕惹麻烦吧！”
宛若看了黄子悦一眼，不置可否，若真是怕惹麻烦，就不该再与黄凌啸纠缠不清了。
“只是周贵女那边如何处理？总不能让她这么一直等下去吧！”
黄子悦瞬间陷入了沉默，那日在晴翠山，他好说歹说，才把她送走。同她约好了在裕丰亭见面。没想到这丫头忒死心眼，见不着也不知道先行离开。他从身上取下自己常戴着的白玉螭纹鸡心佩，交到宛若手上，“不如你替我走一趟吧，她见到这个玉佩，自然会回去的。”
宛若瞧着黄子悦微簇的眉头，试探地问，“少主这伤……是否与周贵女有关？”
黄子悦忽然睁开眼睛，有些意外地看了宛若一眼，“你如何知道？”
“我瞎猜的…….去晴翠山之前，你还是好好地，从晴翠山回来，你就这样了。那日周贵女明明在你车上，同你一起去的。后来，她却先你一步离开了，这着实有些蹊跷。况且……..”
宛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把在裴夫人帐外听到的那些话告诉黄子悦。
“既然你已经猜到这里了，那这件事情，我也不再瞒着你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那日明明周绮娘带你去袅笼寺祈福，为何中途你们会受伤？到底是谁刺伤你的？”
黄子悦轻叹一口气，“那日绮娘的确让我陪她去袅笼山，但我想着诗会马上要开始了，便婉拒了她。她赌气一个人走了，我怕她不安全，便让魏时虎跟着，不想没走两步路，魏时虎便折返回来，说绮娘被一群歹人劫持了。歹人人数众多，且个个身手不凡，魏时虎不是他们的对手，故而回来找我。我命魏时虎回营地找救兵，自己一个人跟了过去，虽然勉强把他们牵绊住了，终究寡不敌众，差点交代在那里。也多亏公孙夫人路过，我才捡回一条性命，想想也是有些后怕。”
原来如此！
“那…..那班歹徒？”
“都被制服了，只可惜他们的头领逃了，剩下的没死的，也服毒自尽了，看着像是出自某个训练有素的组织。”
公孙珠玉的随身侍卫都是从皇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个也是身怀绝技的。平日里都是严丝无缝地跟在公孙珠玉身边的，这也是黄子悦命大，刚好公孙珠玉从筵席上下来，出来透透气，就撞上了黄子悦与歹人缠斗。
“公孙夫人派侍卫把绮娘秘密送回了周府，又特意把我叫到了一旁，交代我不要把此事同任何人提起，否则绮娘的名节就不保了。非但进不了我丞相府，日后再要嫁人，也是很难的。”
宛若这才明白，黄子悦宁愿瞒着伤情，也不愿任何人追问他受伤的理由，就是想将周绮娘遇袭之事遮盖过去，以此保全她的名节。毕竟一个闺阁贵女，就算身子清白，被一帮劫匪绑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想到这里，宛若心里便有些不得劲，说出来的话便有些酸，“还是豪门贵女的名节矜贵许多。”
黄子悦知道她在影射方才自己故意让黄凌啸误会之事，只得解释道，“黄凌啸若是知道我受伤了，那泽楚肯定会知道，泽楚若是告诉丞相了，那我母亲必然就知道了…….”
宛若理解他的意思，裴夫人本来就恨周绮娘，若知道她让自己儿子受了重伤，定不会轻饶了她。若周绮娘名节受损，就算是皇帝，也无法阻止她解除婚约。
他忽然明白，那日在晴翠山，裴惠儒明知道周绮娘被歹人劫持，她非但不找人营救，还对魏时虎横加阻挠，无非是想毁了周绮娘的名节，达到退婚的目的。宛若不禁打了个寒战，裴惠儒平日里瞧着温柔和顺，发起狠来，也是六亲不认的。真是可怕！
她轻叹了口气，“裴夫人对周贵女的心结，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开！”
黄子悦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连你都看出来了？”
宛若笑道，“全府上下，谁看不出来？底下人早就传开了，说因为周贵女的父亲得罪了你舅舅家，裴夫人才把怒气撒在周贵女身上。”
黄子悦苦笑了一声，一边是母亲，一边是未过门的妻子，一边是自己的亲舅舅，一边是未来的岳丈，好像哪一边都不能得罪。太难了！
宛若怕他忧思过度，忙转移话题道，“少主的身手，在东樾也是数一数二的，区区几个毛贼，少主如何招架不住？”
黄子悦摇摇头，“这不是普通的劫匪，这些人生得五大三粗，个个臂力惊人，看着不像东樾人，倒像是北方的剌胡人。”
“剌胡人！”
宛若忽然想起被她和语容救过的那个樵夫，也是身材高大，魁梧雄壮，不会是……
宛若顿时倒抽两口冷气，她抬眼看着黄子悦，“伤你的那个人，是不是樵夫打扮，身上带了一枚长匕首，匕首周围镶嵌着红黄蓝绿紫五色宝石？”
黄子悦一把抓住宛若的手腕，“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宛若的手腕被他拽得生疼，哇哇乱叫，子悦才意识到自己力道太重，慌忙松开了手。
宛若揉了揉被掐紫了的手腕，缓缓说道“那日这人挟持了语容，又为了救语容受伤，我不知他就是袭击你的人，早知道，我…..我就不救他了….”
说罢，眼泪便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黄子悦没料到自己拼命要抓的人，阴差阳错被自己的侍女救了，也是十分无奈。他见宛若分外自责，忍不住宽慰她道，“不知者无过，不用难过了。”
宛若脸上挂着两行泪珠，十分委屈地问黄子悦“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们劫持周贵女干什么？”
“想必是劫色吧，毕竟绮娘是江左第一美人。只是我没想到这些人这么胆大，那日百官聚集晴翠山，各府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营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居然敢直接来营地抢人！”
“这剌胡不是在北方吗？他们是如何到的建阳呢？”
剌胡人灭了北樾，建立了凤始国。凤始与东樾便结了世仇，两国隔着长江，相互封锁了边界，按道理是无法互通往来的。
黄子悦叹了口气，“官府不通往来，但民间可没有断过。都是靠小船偷渡过去的，官府屡禁不止啊！”
“剌胡人一向瞧不上中原女子，周贵女纵使美若天仙，在剌胡人眼里只怕……..？”
宛若这话说得有理，黄子悦自责，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自己没有想到？
但…….若不是为了劫色，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周俊贺？
可周俊贺向来是跟皇上一个鼻孔出气的，强烈地反对北伐，剌胡人千方百计保他当权还来不及，为何要针对他，劫持他的女儿呢？
若此事真与周俊贺有关，那么他与北凤国的关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黄子悦一时没了头绪，此时也无心睡眠，便索性起床更衣。
可怜宛若连着两夜没有睡好，连走路都迷迷糊糊的。
黄子悦有些过意不去，便让她去睡觉，穿衣洗漱自己搞定便好了。
“那哪里成？”宛若从外间暖炉上倒了点水过来，服侍黄子悦洗脸。
黄子悦闭上眼睛，任凭宛若替他穿衣梳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享受片刻的宁静。脑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
郩泽楚每日神采奕奕地跟在公孙珠玉身后，帮忙料理梅园的大小事务。人前人后都是春光满面，看不出有一丝烦恼。
宛若有时候都会有一种错觉，那夜在湖心亭，她遇见的那个伤心欲绝的女人，并不是郩泽楚，而是其他什么人。
是啊，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黄绣的性子，虽然狷狂了些，但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当朝长公主的独子，也不是随便哪户贵族能高攀得上的。比起那个父母嫌，仆从怕，亲友怨的黄凌啸，黄绣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了。
正常人都会选择黄绣！
就当大家都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黄绣却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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