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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照料黄绣

    公孙珠玉余怒未消,她看着宛若那张稚嫩的脸,冷笑道“你这是在教我做事么?”

    宛若心下一沉,完了,说错话了!她俯身一拜,声音都是颤抖的,“奴婢不敢!”

    公孙珠玉继而冷笑道,“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儿一命,就可以口无遮拦!”

    宛若清了清喉咙,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夫人息怒,如今最重要的是大少主的身子!奴婢身上倒有个妙方,既能断了大少主的酒瘾,又能使他的脾胃恢复如初,夫人要不让奴婢试一试?奴婢只要三个月,三个月之内,定能还您一个健康活泼的大少主。如何?”

    “宛若!”黎太医有些急了。

    也难怪他着急,什么妙方!宛若的那点医术,皆出自黎太医,若真有什么妙方,黎太医还不知道?

    宛若自知失言,但此时话已经说出口了,再要反悔,也是来不及了,尤其是在公孙夫人跟前。

    公孙夫人笑了,“你这丫头,口气倒不小,那我便要看看,你所谓的妙方,究竟能不能救我儿!你可想好了,若他有半点差池,你的性命就不保了!”

    宛若拱手道,“若奴婢侥幸成了,也请夫人不要再苛责张太医了。”

    公孙珠玉最讨厌别人同她谈条件,提要求,此时却不好发怒,只好强压着心里的不快,拂袖而去。

    黎太医揪着宛若的耳朵,一叠声地训斥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哪来的妙方?连我都不知道?这酒瘾也不是病,如何你能说戒就戒!”

    宛若摸了摸被撅得发烫的耳朵,“师傅下手忒重,徒儿若是聋了,师傅后悔莫及!”

    黎太医气得直吹胡须,赌气转身不理她了。

    宛若陪笑着凑过来道,“徒儿幼年在万仞轩当差,确实看过一本古书,书上有一个方子是戒酒的。徒儿记得有泽泻、白术、茯苓、苡仁、枳实、青皮,葛根,还有一味重要的草药是野生鬼针藤。”

    “野生鬼针藤!”黎太医眯着小眼睛,这味药剂倒是失传很久了。鬼针藤确实对脾胃修复有奇效,只是这种草药喜欢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之上,取一颗草药,几乎要断送一个人的性命,这样的买卖没几个人愿意去做。后来人们把鬼针藤同山芒草种在一起,成功培育出了新的品种,药性较野生的减了不少,但也够用了。自此,野生鬼针藤便绝迹了。

    这方子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野生鬼针藤又上哪里去找呢?

    宛若笑着说,“无妨,我们只管写了方子,让公孙夫人去采买便是。堂堂长公主的儿子,东樾相府的大少主,想要什么拿不到,师傅耐心等待便是!”

    黎太医不住摇头,“你这丫头,胆子也忒大了些……”

    说完自顾自去了万仞轩,宛若提到的那本古医书,黎太医很想找丞相借过来看看。

    孙嬷嬷拿着宛若拿过来的人参问她,“我平日在夫人身边,也算见过世面了,这样体型庞大的人参,倒是头一次见过。你家主子是在哪里得的?”

    宛若笑道,“奴婢也不知。只知道总共才得了两个,一个孝敬给了二夫人,一个就送到这里来了。”

    孙嬷嬷也笑道,“东西是好,只是大少主外伤未愈,又有内伤,只怕这一时半会,还不宜进补。你主子难道不知道这个?”

    宛若回道,“正是这话,想必二少主以为大少主已经大好了吧。不过也不打紧,孙嬷嬷且将这人参先收着,等大少主大好了,用这个熬汤,最是补气。”

    孙嬷嬷点点头,进了里屋。

    从那日起,宛若就被吩咐,住在绣儿这寝房中,日夜照顾黄绣。

    郩泽楚因为黄绣酗酒的事情,在公孙珠玉那里生了点嫌隙,这些日子,公孙珠玉总不怎么待见她。郩泽楚顿时感到如履薄冰,她每日一大早便来倚月楼服侍,忙到很晚才敢回去。

    一来二去,便同宛若混熟了。

    这一日,宛若服侍好黄绣进药,见他躺在床上睡着了,便拉了郩泽楚,“连着几日在这屋里伺候,憋闷得很,贵女要不要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郩泽楚拉长着脸,沮丧地说,“不去了,公孙夫人罚我抄写十遍《地藏菩萨本愿经》十遍,替绣哥哥祈福,如今这第一遍就十分艰难,哪有闲情去散心。”

    宛若吐了吐舌头,这地藏经有两万多字,就算三个晚上不睡觉,也不一定能抄完十遍。公孙夫人对这个准儿媳,可是一点也没留情面啊。

    宛若根据黄绣的喜好,在他的饮食中添加了一些滋补脾胃的食物,不出一个月,黄绣的脸上有了些血色,人也圆润了些。黎太医同张太医几经讨论,给黄绣换了个方子,一个月后,黄绣身上的伤竟然大好了。

    这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只是黄绣这个人,嗜酒如命。人一旦好起来了,便嘴馋着要喝酒,侍女嬷嬷们苦劝不住,他就故技重施,闹起了绝食。众人两两相看,一筹莫展,商议着求郩泽楚上报公孙珠玉。

    郩泽楚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若报上去,夫人定会责骂我无能,还是另外想想法子吧!”

    众人劝她道,“才好了没几日,若饿坏了身子,夫人照样得骂,到那时骂得更狠!”

    郩泽楚犹豫之际,一个小丫头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大少主不顾阻拦,闯入酒窖去啦!”

    众人吓得一窝蜂往酒窖里跑,一进门就看见黄绣蓬松着头发,穿着内衣,举着一个酒坛子往嘴里灌酒。那架势,像极了久渴之人遇到水,久饿之人遇到饭,一坛子的美酒在他嘴里咕咚咕咚几下便见了底,旁边站着两个仆从,嘴里劝诫着,却都不敢上前阻拦。

    宛若眼看着这一个月没日没夜地照料的成果就要泡汤了,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走上前,一把夺过酒坛子往地上一摔,酒水连同坛子的碎片四下迸开,溅了众人一身。

    黄绣眯着个眼睛,此时有些醉意,“你是哪来的毛丫头,敢管我的事?”

    宛若一时热血灌上头顶,“奴婢岂止是管了少主的事情,今日倚云阁的人都在,刚好为我做个见证。少主的顽疾,皆因这一屋子的杯中物而起,今日我便把这病根子连根拔起,为少主解了后顾之忧!”

    说完她抄起一根木棍,把满屋子的酒坛子砸了个稀巴烂,黄绣此时已然头重脚轻,站立不稳,他指着宛若惊呼道,“你这个疯子,快快停下来……”他又指着郩泽楚说,“你快….你快点拦住她……”

    郩泽楚朝身边两个侍女雨泽,雨润使了个眼色,二女会意点点头,口中说道,“宛若快些停下来,不要砸了……”其实并未真的去拦着宛若。

    郩泽楚心里乐开了花,她走过来扶着黄绣道,“绣哥哥,我扶你先去休息,底下人会拦着那个疯丫头的,无须担心。”黄绣全身软绵绵的,只得任由郩泽楚扶着回了寝房。

    宛若砸了黄绣的酒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倚云阁的侍从全部赶到院子外面去,只留下郩泽楚和自己还有黄绣的贴身侍女怜双,又命人把院门锁住,钥匙归拢在自己手中。黄绣想要找人替他出去买酒,结果半天寻不到人,想要出门,却不想所有的院门都上了锁,顿时气得捶胸顿足。

    黄绣逼着宛若把钥匙交出来,宛若不允,他转头又去逼迫郩泽楚,郩泽楚招架不住,反过来求宛若到此为止,太过了怕公孙夫人那边不好交代。宛若劝慰她道,“如今奴婢是压着脑袋自动请缨来照顾大少主的,照顾不好他,奴婢也是个死,故而奴婢是豁出去了。再者,大少主若不断了这酒瘾,只怕这一生也就报废在此了,郩贵女难道要嫁这样的夫婿?”

    一语点醒梦中人,郩泽楚再软弱,也不会拿着自己的前程玩笑,她点点头,目光变得坚定了许多。

    黄绣见三个女的都不听自己的,恨得拿拳头捶门,怜双怕他把手指头捶伤,只得用自己的身子挡在门前,被黄绣捶中的腹部,躺在地上呻吟。黄绣一时没了主意,索性躲进寝房,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又闹起了绝食。

    怜双急得直跺脚,其他的还好说,若是绝食,难道要去撬开他的嘴巴,把吃的都灌进去不成?

    宛若却冷笑道,“这也是他的最后的伎俩了,放心,他已是穷途末路了。”

    怜双试探性地同宛若商量,“要不先给他一碗酒喝,哄着他,吃点东西,后面的,再从长计议!”

    宛若摇摇头,“难怪你家少主这酒瘾这么难戒,原来都是你们这帮人给惯坏了。”

    怜双无奈摇摇头,“你以为我们想这样?公孙夫人膝下就这么个儿子,从小就是捧在蜜罐里长大的,要什么给什么,何曾受过一丝委屈?那日你瞧着公孙夫人指着郩贵女的鼻子那样地责骂。但其实,她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府中管事的崔有年以及孙嬷嬷,都是她亲信,少主偷偷喝酒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不忍儿子难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下好了,儿子喝出了毛病,便把责任都往未来儿媳身上推。连带我们这些下人也难做。这真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太难了.....”

    话未说完,泪珠儿就吧嗒吧嗒低落下来,宛若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说她,只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万事有我,你只需配合我就行。”

    怜双点点头,此时也别无她法。

    宛若心里叹息,堂堂长公主之子,竟然为了一口酒,撒泼耍赖,无所不用极,酒色害人,果然一点都不假。

    次日,宛若让怜双从膳房拿了许多食材,都是黄绣平日里爱吃的,全部都堆放在黄绣的寝房之中。宛若又在他床榻旁边支起了一个小火炉,每日在黄绣眼皮子底下,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蒸的,炸的,炖的,煮的,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肉香,果香,以及各种调料的香气,宛若带着怜双围着火炉大快朵颐,就连食量很小的郩泽楚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三个人边吃边吆喝,宛若常常给另外两个讲一些笑话,编几个故事,倒把屋子里的氛围搞得十分热烈。

    黄绣虽是面朝里睡下的,但时间长了,难免无聊,有时候也会竖起耳朵听几句,讲到十分好笑的地方,也会忍不住笑出了声,帐外的三人见里面人如此沉不住气,就更会心大笑了。

    一日三顿,不管黄绣吃不吃,宛若都会盛好端到黄绣床前,他只要掀开床帐便能拿到。待到她们吃完后,又不动声色地把一口未动的碗碟收走。

    黄绣先前还能忍住,挨不了两天,早已饥肠辘辘了,浑身上下,没有力气。终于偷偷拿了一两个馒头,躲在被窝里面偷偷地吃。眼尖的宛若看见了,也不吭声,只与郩泽楚相视而笑。

    黄绣起先还偷偷躲着吃,生怕发出声音来被看见,时间久了也就没什么忌讳了,有时候甚至连盘碟一起端走,边吃边听外面讲笑话,听到得意处,也不再憋着笑了。

    到最后,黄绣干脆掀开帘子,凑到三个女人的席面上,同她们一起吃吃喝喝了。有时,黄绣也能编几个段子,给大家助兴。三个女人十分捧场,不管段子好不好笑,保管她们三个笑得前仰后翻,一副要笑死了的样子。

    黄绣喜好诗词,宛若就撺掇着让郩泽楚同黄绣斗诗,郩泽楚本就是东樾有名的才女,她的诗词功力不在黄绣之下,只是她是个女人,但凡有作品,却只是在闺阁之中流传,是以黄绣并不知道郩泽楚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拜读了她几首诗词后,黄绣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两个人就着一壶清茶,几样点心,从晨昏谈到傍晚,从诗词歌赋谈到纸墨笔砚,从远古莽荒谈到先秦两汉。真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倒把宛若和怜双冷落在一旁了。

    这样也好,一个人料理膳食其实很累,刚好让怜双给她打打下手。得闲的宛若,每日不重样地为黄绣煲汤,前期加入姜草、豆蔻、茯苓、陈皮、葛花、葛根、陈橘皮、檀香、人参、绿豆花、白蔻仁,可调理他的脾胃,后期加入野生鬼针藤,可去除酒瘾。

    这样连续喝了三个个月,黄绣犯酒瘾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先是隔几日犯一次,后来十天半月犯一次,到第三个月后,基本上没提过喝酒的事情。

    公孙珠玉并不如她口中说得那样,放心一个黄毛丫头去料理自己的儿子。所有宛若从膳房中拿的食材,都会有人一一奏报公孙珠玉,所有宛若在汤料里面加的药材以及剂量,都是提前一天向黎太医报备过的。倚云阁明着看,好像只有郩泽楚,宛若以及怜双三个女人,实则各种隐秘的角落,公孙珠玉的暗卫,充斥着整个院子,宛若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公孙珠玉的掌控之中。黄绣绝食的那几日,公孙珠玉差点忍不住要干预,幸亏后来黄绣自己熬不住,伸手拿了个馒头,她才作罢。

    怜双背地里数落她的话,暗卫也是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她,只不过这次她没有生气,她不禁在心里反思,儿子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出于自己的溺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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