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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柏油路

    伊勒地区“九五规划”中的交通总体规划,把阿勒玛勒村这条贯通东西向的马路列入为省道。

    地区交通部门准备投资扩建马路。

    这一消息无疑给阿勒玛勒村各族村民注入一针兴奋剂。

    马路的扩建意味着阿勒玛勒村地段价值上涨。

    各族村民茶余饭后,来到路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自家院落的价格。

    骆峰夫妇更是喜上眉梢。

    他家前后院占四亩地,听说马路扩建要征用沿街的院落。

    征用土地肯定会补偿的。

    骆峰算过,占用他家三米的距离,估摸着要赔偿一万来块钱。

    巴格达提、小四川家也都能补偿不少。

    这条马路扩建也是迫在眉睫之事。

    随着新疆经济的发展,社会流动人口剧增。

    过往的车辆川流不息。

    尤其是每逢赶巴扎(集市)的日子,马路上更是熙熙攘攘。

    摆地摊的人为了招揽过往的行人前来购物,都把巴扎摆在路边了。

    这条沙枣树乡村采用村民投工投劳的道路更显得拥挤不堪。

    整条马路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

    街头伴着欢快的维吾尔族乐曲卖馕的维吾尔族小伙子,清脆的叫声伴随着手舞足蹈的动作,犹如在展现载歌载舞的街边舞蹈。

    摊位上摆放的各类皮牙子、苹果、烤肉串、烤包子,无不散发着浓厚的新疆味道。

    骆峰院前的这条马路热闹地像一条喧哗流淌、欢乐奔腾的“河流”。

    李羽推着自行车上下班在里面走动,这拥挤不堪简直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小四川的川疆百货也有以往一个月提一次货,缩减为一周进一次货。

    斜对面的老邻居马军、鲜德华夫妇俩已离开阿勒玛勒村一年多了。

    以前的小吃店也挂上了“马家杂碎店”的牌匾。

    经营范围也由原来单一的凉粉、面肺子、杂碎汤等,增添了新疆大盘鸡、回民椒麻鸡等硬菜。

    骆峰站在自家正屋的台阶上。

    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对面一块木板上粉刷着鲜红的“椒麻鸡”字样。

    他转头问坐在台阶上用苇子编凉席的李羽,“老婆子,椒麻鸡那是啥子鸡撒?”

    心灵手巧的李羽蹲在地上排成一条线,忙着穿针引线,眯着眼看下对面,“听说嘎娃子的媳妇到昌吉市的娘家学的一道菜,说是吃起来麻嘴巴。没吃过。”

    马明的小儿媳娘家在昌吉,也是个餐饮世家。

    她今年开始做起了椒麻鸡。

    椒麻鸡的汤要地道,麻味要足,鸡肉要劲道、滑嫩爽口。

    配地佐料以皮牙子和大葱为主。

    葱要切大,好蘸着汤吃。

    最重要的椒麻鸡的整只鸡一定要手撕,不能用刀切。

    刀切的碎骨头会极大影响口感。

    手撕椒麻鸡能让鸡肉骨肉分离,口感更加筋道,有嚼头。

    一份椒麻鸡15块钱,还不是整只鸡。

    就这价钱,马家杂碎店大都是回头客。

    不少顾客也是慕名而来。

    这小饭馆比起马明、鲜德华夫妇营业时,生意要红火许多。

    骆峰嘟囔着,“这嘎娃两口子可干的好买卖,嘎娃说要买辆铛铛机(三轮货车),专门到巴扎收购便宜鸡。”

    “哎呦。”李羽听着丈夫说话分心了,她的手指不小心被针戳着了,连忙用嘴吮吸着指腹。

    眼看着就要到炎热的夏季,各族村民喜欢睡凉席,尤其是汉子们光着脊梁往上一躺很舒服、又凉快。

    每年春夏之际,各族妇女都会把前一年深秋收回家的芦苇杆子拿来编织凉席。

    几乎每家都有几个凉席,实惠、凉快又不花一分钱。

    编凉席是个技术活,村里有不少会编凉席的妇女,李羽跟着她们学会了这门技术。

    她眯眼看着传出阵阵笑声的饭馆。

    马明家饭馆外停着一辆大班车,吃饭的人不少,饭馆里不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不一会儿,就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那口浓浓的回民调调非常接地气,听不出来说话的人是哪个族别。

    这个男子正俏皮地说唱着新疆人的生活顺口溜呢。

    “今天没拿快板子,新疆土话说一段子。

    说好给我拍瓜子,不行扇我一瓜子。

    额(我)是新疆的巴郎子,从小吃的是拉条子。

    早上吃滴烤包子,中午来个拌面加面。

    吃完谝个闲传子(聊天),抓饭要配羊腱子。

    小菜要点皮牙子,拌面加了涨肚子(吃撑的意思)。

    喝上一碗酸**,汤饭要的是揪片子。

    野菜切成丁丁子,把人馋地歹塞子(馋死的意思)。

    吃面打个卤卤子,过年要炸油果子。

    贵客来了烤饼子,一家团圆吃饺子。

    全靠面食过日子,吃不上个拉条子。

    回家和个面剂子,厨房做个拉条子。

    锅里滚上一阵子,洋芋切成丝丝子。

    放上一个洋柿子,最好整些拉条子……”

    新疆人说话喜欢带子,被这位只闻其声、未见其容的男子说的惟妙惟肖。

    李羽听后捂着嘴直笑。

    骆峰看见老伴难得的笑意,逗弄道:“你喜欢听,我以后学着给你讲段笑话子。”

    李羽嗔视一眼对着她挤眉弄眼的丈夫,嗔怪道:“你呀,越老越没正形了。”

    骆峰呵呵笑着,“只要你开心,管他正形歪形呢。”

    小四川走进院子看见夫妻俩情意浓浓的场景,戏谑道:“傻骆驼,你们两口子咋跟年轻人一样?”

    李羽脸皮薄,羞得撂下手里的活儿进了屋。

    骆峰傻笑着问:“小四川,撒事急成这样?”

    小四川指着马路问:“村里铺柏油路的事又变卦了,以前说,路边拆掉的房子给钱,现在又说不给钱了,以地置换地。”

    骆峰“哦”了一声,好奇地问:“换地也行呀,赶紧把马路扩了是正事,这两车道太窄了。要是真的扩成六车道,多攒劲撒。我家让出个三米,我量了,屋子前面还有五米的院子呢。对了,你说换地,咋个换法?”

    小四川纳闷了,“咋,村长马军没上你家来找你做思想工作?”

    骆峰摇摇头,一头雾水,“没啊。”

    俩人说话间,马军带着两个施工人员模样的年轻男子进了院子。

    马军恰巧听到院子里两人的对话。

    他接话茬道:“傻骆驼家觉悟高,我知道他,不用做思想工作,他都支持上面的工作撒。傻骆驼,施工队通知你来了,你家院子南面空地要让出个四米。”

    骆峰满脸的狐疑,纳闷着,“上次不是说让出三米嘛?咋又多了一米撒?以地置换地撒个说法?”

    马军解释,“上次没算路边的防护林,柏油路两边还要种树撒。修完路,两边总不能光秃秃地哈,为了好看、又为了乘凉,还是得种树。不过,你放心,不种杨树,杨树春天毛毛子太多,县上统一安排,修完路,明年种树,听说是苹果树。咱们阿勒玛勒村,不就是苹果村嘛。”

    “这样子,让出四米就四米,只要不让我拆新房子,咋样都行。”骆峰很支持扩建柏油路的事,干脆利索道,“赶紧铺上柏油路撒,出门干干净净的。不像现在大车子一过去,呛得到处是灰,脏求子的,不知道咱村里住路边的人家一年吃进肚里多少灰撒。”

    马军站在正屋的墙根处,迈着方步,用脚丈量下距离。

    他朝南走了四米站住,站在那棵歪脖子沙枣树前道:“傻骆驼,大概就这个位置,你把院墙垒在这里,你后院北墙外面不是有块荒地嘛,你家后院的院墙再朝后面挪出个八米,占你一米的地儿,村里给你双倍补上,公家这样做够意思吧?!”

    骆峰一听,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公家这做的让我没话说,够意思!”

    两位施工人员用皮尺从外面的马路边朝骆峰家院子丈量后,用油漆做了记号。

    小四川凑到马军跟前,“我家后墙可是达吾汉家的院墙,村里咋补?总不能让我占达吾汉的院子撒!”

    牧民达吾汉家的院落是面北朝南,不在路边,在村里头,跟小四川院门朝北的院落正好背靠背。

    马军笑道:“你放心,达吾汉把他家后院全让给你。”

    小四川愣怔了,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眯着眼看着马军,一脸的狐疑,纳闷道:“达吾汉这么好说话?我不信。不可能,他傻呀?!他家后院可有个一亩多地呢。”

    马军笑答:“达吾汉一点不傻,村里的集体草场给他划拨50亩地,你说他愿意不?”

    小四川一听,忙摇头,“不行,我不要达吾汉的院子,你把那50亩地草场给我。”

    马军朝小四川翻个白眼,不耐烦道:“你又不是牧民,你一个开商店的,要草场干撒?!你个要草场,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骆峰也帮着劝道:“小四川,你就要达吾汉的后院吧。村里集体草场远着呢,不在村子周围,你要上真没撒用。”

    小四川知道骆峰不会诳他,对马军妥协道:“行,就按村里的意思。赶紧修柏油路撒。”

    马军闻言如释重负,一脸的轻松,“巴格达提,傻骆驼,小四川,还有我侄子是村里挪出院子最多的人家,只要你们四家同意,其他人家没话可说。行,下午去村委会签字吧。你们可别变卦啊。”

    “变球卦,村里最要紧的扩路修柏油路,谁不支持村委会工作,你告诉我,我骂他去,这个路太窄了,现在车多、人多、过往的马牛羊多,就是马路不多。”骆峰发着牢骚。

    他跟小四川送着马军三人出了院门,骆峰性子急,追问道:“马村长,啥时候动工撒,可别光打雷不下雨撒。”

    一位身材敦实的施工人员扭脸回答:“啥时候施工,我们不做主,还是要看你们住在路边的人家。你们村觉悟高,看样子占用村民的土地都没啥大意见。东边西域市塔吾乡有几户人家,寸步不让。”

    小四川也着急道:“那不能因为他们耽搁修路的大事呀!”

    施工人员安慰道:“你们放心,上面说了,哪个村的村民配合积极,就先修建哪段路,不能因为几个钉子户误了正事。”

    骆峰闻言,对着马军叮嘱道:“马村长,咱村路边的人家,谁不配合村里工作,你告诉我,我跟巴格达提去收拾他们,他们实在不配合,就把艾力叫过来,让他这个当乡长的发个话,看谁不听。”

    马军知道,骆峰、巴格达提、艾力和他们马家是阿勒玛勒村的老户,在村里有一定的影响力。

    他摆摆手笑答:“傻骆驼,额刚不是佛了嘛(说了吗),只要你们几家支持村里工作,没人敢不听。这路边的住家户都看你们几家呢。”

    “那就好,那就好。”骆峰放心地笑了。

    这次扩建省道,由于资金不甚充足,地区政府采取“谁家孩子谁去管”的办法。

    凡是省道经过的地界,因修路需要占用居民的土地。

    各县市自行来解决征迁费用。

    伊勒地区发展速度慢,各县市财政都是“吃饭”财政、“赤字”财政。

    哪有钱补偿征迁费用。

    于是,采取了以地换地的方式解决这难题。

    要说新疆啥在全国排第一,那肯定是土地面积呀。

    地广人稀的土地多给居民划拨点,那不是小事一桩啊。

    骆峰见修路的事有谱了,哼着小曲走进屋,看见李羽戴着眼镜缝补他那身干农活的裤子。

    对着老伴张口就来,“村里扩建马路子,要用我家的小院子。开心的我哼着小曲子,看到我的老婆子,戴着眼镜缝裤子,红扑扑的脸蛋子,馋的我直流哈喇子。”

    李羽被逗得咯咯直笑,她捂着肚子笑道:“你别说了,笑得我肚子都疼了。”

    她最近因为担心李明细那张布满阴霾的脸总算放晴。

    李茗溪最近没来阿勒玛勒村,连个音信都没有。

    李羽想着侄女不幸的婚姻,最近又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骆峰这才一脸正色地劝道:“老婆子,自从小溪这三个月没来咱家,我看你就没个笑脸。你想通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只要开心,我心里就舒坦。”

    李羽知道骆峰的良苦用心,幽幽地说道:“我李羽嫁给你,这辈子没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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