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苏醒的王血(4)

    林广行侧身倚在船舷上，怀里抱着黑色的太刀，刀锷上刻着浆草花的家纹。

    船上的其他武士都浑身重甲，只有他一个人松垮垮的穿着件紫色阵羽织，像是个异类。

    但是船上没有人敢对他指指点点，紫色的羽织表明了他上级武士的身份，刀锷上的家纹代表他是直属于岛津藩主的直系家臣，是这艘船的实际领导者。

    林广行此时的心情十分郁闷，作为岛津藩内最负盛名的剑豪，他平生最爱与强者切磋剑道，以命相博。

    可太阁殿下统一扶桑之后令严禁武士私斗，作为身居家老格的岛津藩重臣，他绝不能忤逆太阁的命令，于是他主动请缨，抗着太刀就跑到了新丽前线，为的就是在战场与强者尽情一战。

    但是直到扶桑战败，全面撤退，他都没找到心仪的对手。

    现在的林广行只能乘着这艘“小早”沿江聚拢扶桑的散兵，带他们和舰队汇合。

    几个时辰前他们在海战中溃败，不少被击破的战舰沿着海岸着陆，相当多的部队进了玟国境内。舰队重整态势后在海上鸣炮集合败军，林广行就是负责接应看到信号的岸上散兵的。

    从江上就能看到岸上村庄里的火光，林广行大致猜的到那里发生了什么，在战场待久了，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打输的一方为了泄愤要烧杀掠夺，打赢的一方为了犒赏也要屠城或者杀战俘，战争就是这样，受苦的永远都是平民百姓，受益的永远都是王公贵胄。

    “还真是丑陋啊”林广行扭开酒壶喝了一口“我也是，你们也是，这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是。”

    没有人听到这句牢骚，副官忙着清点铁炮和弹药的数量，整备补给辎重，传令兵在向岸上打信号。

    “吾生有限樱吹散，此心归于三尺剑。”林广行就着江上的秋风喝着酒，觉得有点风雅的意境了，不由得就吟上两句诗。这两句是他请人给自己做的辞世诗，进了新丽战场之后，林广行有点乡愁家思就吟这两句，一是显得风雅，二是万一哪天被人用火枪爆了脑袋再吟就来不及了。

    “广行大人，事情有些不对。”一个下级武士跑过来，半跪在林广行面前。

    “啊？”林广行有点不耐烦：“哪里不对？玟国的人打过来了吗？”

    “不是，下船去接应的人好久都没回来，不知是不是在岸上迷路了。”

    “没回来？”林广行警觉起来，战场上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巨大的危险可能正在逼近，林广行的鼻子敏锐的嗅到了江风里夹杂着的血腥味。

    “铁炮队装弹!”他厉声大吼：“目标岸上，开火！”

    铁炮发射的声音震耳欲聋，硝烟的味道干扰了他的嗅觉，但是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银色的弧光转眼即逝，一名铁炮手的头颅随即落地，衣衫破烂的少年立在船舷上，手里的短刀闪着诡异的光芒。

    舷边的铁炮手们丢下火枪，抽刀砍向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但是在他们靠近之前少年就纵身跳开了，银光一闪，桅杆被齐根砍断，带着船帆砸在武士们的脸上，旁边来支援的武士也一起被绊倒在地。

    少年跑回舷边，一脚踢翻装火药的桶子，桶子滚到人群之中，桶中火药被火枪上的火绳点燃，随着一声巨响，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

    林广平趴在甲板上躲开了四溅的碎片和木屑，浓烟遮蔽住了他的视线，但他能感觉到刚才的爆炸绝对没有伤到那个少年，他正藏在船上的某处，伺机而动。

    林广行的副官发出一声惨叫，少年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了船尾，偷袭了守在那里的副官。

    船尾的两名武士挺枪刺向少年，但是被他灵巧的躲开了，少年踩住其中一人的枪尖，沿着枪杆连踏两步，直取他的咽喉。另一个武士收回枪想再刺，却被溅出的鲜血蒙住了眼睛，少年从容的掷出短刀，正中他的额头。

    “漂亮！”林广行忍不住大声赞美少年，刚才的那一套刺杀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虽然只拿着一把短剑，但是在少年手中仿佛是万把神兵。

    林广行拄着剑鞘从甲板上缓缓站起来，脱下身上的羽织，漏出里面穿着的小袖。他感觉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里都充斥着狂喜，眼前的少年就是他一直在追寻的强者，是自己求之不得的对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爱刀“天平一文字”正在刀鞘中吱吱作响，这把名刀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吮吸强者的鲜血了。

    另一边，少年挥舞短剑斩倒了他的最后一名部下，抬手甩去剑上的鲜血，正抬头缓缓看向林广行，少年的瞳孔呈现出妖异的紫色，冰冷而又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