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巧合

    陆离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真实战斗力——因为那粒沙里一点关于战力划分的东西都没有，全是魔法的技巧和施法暗示，以至于陆离的潜意识里只感知到五环这么一个念头。但是自己的战力也很好推测，无论是一二三四五还是九八七六五，五这个中位数都已经算是能打的级别了。

    这也给陆离提供了新的思路，虽然塞莉安娜说恩卡图家族内已经有一些人知道自己是异行者，但这也意味着还有大把的人不知道嘛。老螳螂的掩盖术如果靠谱，自己又已经潜意识上继承了麦克斯的全部魔法，从明天长老会开始，自己就可以试着成为麦克斯·恩卡图了，失忆的那种。

    “逼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能扔出什么攻击法术。”陆离暗道。这听上去可太吓人了……

    陆离在想到成为麦克斯·恩卡图的时候，就想到了另一个自己一直心存疑惑的点。最初的混乱，自己被召唤的事件到底牵扯到多高的级别。

    虽然最后麦克斯推测陆离体内的浓缩之灵是某位旧神使徒的诡计，但是旧神使徒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林边镇’里，被控制时陆离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的力量能主宰整个世界。

    还有那道灰线，月球后的硕大身影，真的只是所谓的旧神使徒就能投射出的效果么。

    现在知道了麦克斯之前至少是五环的法师，陆离的困惑反而更深了。

    除非麦克斯的实力还有别的方向没被自己继承，不然就五这个不上不下的级别，是如何挣扎着“结束了”整个诡异的事件，甚至……甚至看上去和不可名状的根源同归于尽。

    之所以说看上去，是因为陆离知道，身上的刺青和现在“右臂房间”里硕大的沙漏都说明，整个事还没有完。这沙漏虽然像是麦克斯的赠礼，但是之前的惊鸿一瞥陆离印象深刻，投射出刺青的到底是什么玩意，陆离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旭度奈那边收工了，陆离就看见老螳螂拿着一条细碎的，闪着暗金光芒的手套走了过来。

    “临时加工了一下，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额外效果，实践出真理，小鸡仔，你就来实践一下吧。”旭度奈一边说着，一边用前肢给陆离的右手戴上了手套，正好遮住了陆离小臂的刺青。

    从陆离现在的视角，原本拉升的画面，在戴上手套以后，瞬间清晰又放大，陆离感觉自己似乎能做到更多。

    胡乱尝试之下，陆离发现冥想中自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能从房顶，以一种高空俯视的角度观察全局。并且这观察的姿态更细致，更微妙。

    陆离可以感知到朱丽叶在进行某种深层次的变化，以前看不出来，现在从那白皙的脸上好像能看到能量的流转。而那从头部某处核心溢散出的灵魂之力，蔓延全身，独独没有支配魔偶小姐的右手。陆离心里一沉，虽然他还不知道如何开启灵视，进一步观察，但关于小镇里的献祭降临，朱丽叶隐瞒了某些信息。

    陆离还能看到老冯那巨镰上的细小凸起，这巨镰不是一开始看上去光滑的模样，而是有着生物的痕迹。

    他还看到，看到自己右手的手套，暗金的颜色，细碎的链条，缓慢的融入了自己的血肉。当那手套彻底融入，陆离的感知前所未有的空灵，舒适，整个地下房间都任他畅游。

    “如果这真的是旧神之蜕，明早就能看到迹象了。在手套的激发下，不知道小鸡仔到底获得了什么。”旭度奈点点头，看着手套融入完毕，转身退出了房间，封起了金属门，只留下熔炉温暖的魔法火焰陪着房里的两人。

    陆离背靠沙漏，沉默不语，不是他故作深沉，而是目送老螳螂出门以后，陆离发现，自己没法睡觉了。

    肉体已然陷入沉睡，陆离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算不算精神体，或者说是灵魂？灵体？不管是什么，陆离的意识清醒的盘旋在自己右手的“房间”里，和巨大的沙漏作伴。

    “我这种状态，明天面对长老会的审查会不会当场昏睡过去，还是说毫无影响？”陆离一边思考，一边端详起了自己精神体的右手。

    一点奇特的地方都没有，这让陆离更加清醒的意识到，这沙漏仅仅只存在自己的肉体，如果切开自己的右手小臂，是不是能发现一些异常，陆离甚至有片刻思考了解剖自己的可行性。

    然而这只是陆离的一厢情愿，陆离的灵魂还是那个弱小的灵魂，至少现在看起来还是，他并没有能力，发现自己精神体右手闪烁着更醒目的光芒，挥动中撒下的尘埃都显得更多，更密……

    巨大沙漏又一次荡出了温暖的光波，陆离全身上下都被冲刷了个遍，无论是肉体，还是在右手房间中的灵魂。陆离突然间感受到了困意，难得的困意。

    他紧靠着沙漏躺下，等待着下一次暖流的降临。自己还不能灵活的控制眼下的状态，肉体“休眠”的时候精神体就不由自主的来到了这里，眼下似乎有脱离的办法，当自己的精神体也“入睡”，等到再次清醒也许就是正常的起床了。

    一次又一次的暖流，在这规律的冲刷中，陆离的精神体终于也逐渐合上了双眼。这力量让陆离的精神体本质更加紧密，也让精神体逐渐消散在这片空间。

    直到最后，空空荡荡的空间里，沙漏孤独的伫立在那，散发出一道道光波。

    陆离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并不在恩卡图家族的城堡里。因为小镇意外的波折，家族高层在讨论后把陆离安置到了帝都郊外的隐秘庄园。

    原本的考量是等到长老会正式审核后，确认没有隐患，再请旭度奈出手掩盖陆离最后的漏洞，让他正式冒充麦克斯·恩卡图。

    对于长老们来说，麦克斯不能死。这虽然是博弈后的决定，但本来一部分想杀人灭迹的高层也被说服，自然有它的道理。

    恩卡图家族内部暗流涌动，派系林立，神秘难测是恩卡图家族的特征，但其他大贵族更喜欢暗地里称呼恩卡图们是——皇室的走狗。

    恩卡图家族在所有大贵族家族中，和皇室走的最近。暗传所有皇室需要处理于阴影的事件，都是恩卡图代为效劳，这也反过来强化了恩卡图家族神秘的色彩。毕竟大家都是传言，真相反而难以捕捉。

    在家族内部，有鲜明的保皇派，唯皇室中人是首，有时甚至置家族利益于不顾。也有进取开拓者，想要更进一步，让恩卡图家族出现下一个公爵，从势力上碾压众人。还有曾经麦克斯·恩卡图这样的青壮派，生于神秘家族中，知道的越多，越是想改变什么。还有隐秘保留实力的中立长老，有冯·旭度奈·东这样冷眼旁观的皇室客卿……

    以至于当赛丽安娜第一时间传回计划失败的消息时，呼声最高的是就地毁灭一切痕迹，来个死无对证。这样以来只有赛丽安娜需要被调查，至于诡秘残留的痕迹，没有谁会轻易深入探查。

    而不久之后，赛丽安娜就得到了长老会最终的讨论结果，将眼前的“麦克斯·恩卡图”带回帝都，在长老会审核后，一切回归正常……

    纵是赛丽安娜这样下手灭口毫不留情的人，在知道了这个结果以后也愣了很久，她意识到这是多方势力试探后平衡的点，正是因为太多只探出的手，才使得这个平衡的点显得如此古怪。

    所以赛丽安娜对陆离说了真话也隐瞒了太多——等待陆离的长老会审核确实不用在意，已经是走流程的掩饰。

    真正致命的是陆离成为麦克斯·恩卡图以后的事。陆离不可能藏在恩卡图家族一辈子，等到他进入帝都的舞台，各种试探和致命的抉择会纷至沓来。恩卡图家族完全不会在乎他的生死。毕竟真正的高层都知道真相，麦克斯·恩卡图，已经死了，那是从灵魂上，根本的消亡。

    阻止灭口的高层也是用这个理由说服了长老会的众人，与其毁尸灭迹等待各路的问责和疑惑，不如抛出一个明显有问题但是完全不会影响到恩卡图家族的替死鬼。这个替死鬼从外表上看过去和恩卡图家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这只不过是不知道从哪来的倒霉蛋罢了。

    至于其他各方包括皇室到底能从这个倒霉蛋身上获得多少，怎么获得，那就不是恩卡图家族需要考虑的事了。

    等到这倒霉蛋死于非命，恩卡图家族桌面上的话语权反而能占到高点，从而平息整个事件。

    就像是个巧合，陆离在睡前的计划，和长老会某些人的心思不谋而合——失忆的麦克斯·恩卡图，这再好不过了。

    然而等到天亮，等到这个巧合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意识到的时候，他们的脑海里某个瞬间会想起大陆上的传说。操控巧合的命运三女神，只是不知道这次的结局，是新生还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