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旧日流言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一时间屋子里只有茶壶偷偷摸摸往门里挪动的声音。

    爱丽丝对麦克斯倒也没有特别深的感情。两人在舞会上见过面，她只记得麦克斯安静地看着场中间起舞的众人，眼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成熟。

    这给爱丽丝留下了一些不一样的印象，一般的贵族子弟在这个年级大多还处于陷于荣耀，无比高傲的状态。他们十分认同自己的贵族身份，喜欢追逐每一位美丽的小姐，同时又互相暗中攀比着高低。剩下少数与众不同的人就会显得格外显眼，比如麦克斯。

    除此之外，爱丽丝还参加过那场授勋仪式，之所以能想起麦克斯，是因为那时的麦克斯是仪式中最小的那个，爱丽丝还能想起那张略带激动的稚嫩面孔。

    但是爱丽丝那时就觉得，麦克斯不是因为皇太子亲自给他授勋而激动。麦克斯激动于那枚勋章本身——“红色十字勋章”，只会颁发给正式处理过“异常”的人。能活着接受这枚勋章的，都是经历过诡异和生死的存在。

    其余的时候，两人见面的次数就不太多了，爱丽丝并不是恩卡图家族的人，只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才会住在恩卡图家族的庄园，而麦克斯很少回家，他的实力足以支撑他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爱丽丝暗叹一口气，十四岁的五环元素法师，完全称得上是天才，却也陨落的悄然无声，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个情报，有人放出了无数烟雾弹掩盖真相。

    据爱丽丝所知，最开始的事件只不过是一次单纯的临时突袭，破坏邪教聚会。情况是如何急转直下，恩卡图家族本身的图谋是什么，如今露面的各方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都是未知的谜团。

    现在看着眼前的“麦克斯·恩卡图”，虽然形体长相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透过那双眼睛，爱丽丝已经看不到曾经那个与众不同的安静少年了。

    在爱丽丝的异瞳注视下，如今的麦克斯，隐约透露出一股心思灵动的感觉，但是深处带着层层迷茫，从一开始面对自己，他那下意识的伪装就让爱丽丝意识到，这位异行者已经完全把握了事情进展的核心——他要成为真正的麦克斯·恩卡图。

    爱丽丝下意识地开启了灵视，每个异行者的灵体都有自己特殊的地方，爱丽丝既是出于好奇，也是出于警惕。

    “什么？？这个异行者的灵体怎么会有……”

    爱丽丝不动声色，但是内心已经惊呼出声。她看到的画面里，陆离的灵体像是初生的太阳，正在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这有很多种可能，但是都是潜力和实力的表现。

    爱丽丝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麦克斯·恩卡图”被赛丽安娜带回帝都以后，经过了一系列的暗中检查，爱丽丝因为地位颇高，也获得了检查的结果，当然是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这也促使长老会完全敲定了，把回归的“麦克斯·恩卡图”当做弃子的策略。

    现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如今的麦克斯·恩卡图本身有了价值，说不定已经恢复了五环法师的实力，还有很大的发展潜力，爱丽丝开始思考，这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陆离看着眼前的萝莉在退步之后神色变幻莫测，也乐得不用与她交流，反正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少说少错的道理他还是懂的。陆离哪里知道，爱丽丝已经初步发现了他的异常，并且在心里盘算着之后的行动。

    “爱丽丝殿下？！”

    “小爱丽丝，你应该等到中午审查的时候，才能见到麦克斯小鬼头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原来是旭度奈和提着餐车的朱丽叶一起出现，看着朱丽叶嫩白的小手举重若轻地提着满载的餐车，陆离还是不太适应。

    爱丽丝脸上浮现出笑容，她转身歪头说道：“旭度奈老师，昨天‘小吵闹’告诉我，朱丽叶出了问题，麦克斯带着她跑到了你这里。我很担心朱丽叶的情况，而且好久没见到麦克斯，所以就过来了。”

    名为小吵闹的茶壶刚蹭到附近试验台的底下，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是一个激灵，没等它反应过来，已经又被旭度奈的后肢一脚踹飞了出去。陆离算是看出来了，大家对这个茶壶都有些意见。

    旭度奈把小吵闹踢飞以后，用前肢拍了拍爱丽丝的脑袋，没有继续说什么，回头注视起麦克斯，似乎想看出点东西来。

    爱丽丝紧接着就扑向朱丽叶，小女仆只好赶紧把餐车放下，接住了像是无尾熊一样，抱在她身上的金发萝莉。

    “朱丽叶，辛苦你了。”

    爱丽丝在这么亲密的举动下，却表情平淡的说出了这一句话，弄得朱丽叶不知所措。

    看着娇小的女仆被更小的大龄萝莉抱着，也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陆离正准备自己动手去吃点东西，就察觉到旭度奈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昆虫是没有办法眨眼的，陆离不知道老冯同志用什么样的复眼运动整出了这种喜感的效果，也完全没有理解老冯要表达什么，于是他也只好皱了皱眉，和三角头上黝黑的眼睛对视着。

    旭度奈发现陆离没有领悟自己的意思，只好用眼神示意陆离的右手。陆离一下子就明白了旭度奈想说什么，陆离其实也有问题需要了解清楚，但是眼下爱丽丝在场，有些话不是很方便直接交流。两个人非常喜感的用眼神互相暗示了半天，陆离叹了口气，走到餐车边上拿了片面包吃了起来。

    爱丽丝终于从朱丽叶身上下来了，她抿了抿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启异行者的话题。

    旭度奈也是异行者，久远的过去，横渡而来的旭度奈正好被当时皇家学院的院长碰见。虽然月眷一族实力强劲，但是旭度奈后来经历了通识重置，就已经说明了那一战的结果。这些在皇家的密档中都记录的很清楚。

    爱丽丝之所以寄留于恩卡图家族，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要跟着旭度奈学习炼金术，而这是当年爱丽丝出于好奇心，自己要求的。

    每个异行者身上都充满谜团，毕竟不同的异行者来自不同的世界。他们的故乡有可能只是一个破碎的小位面，也有可能是硕大无朋的棋盘，是魔力环绕的仙境。

    罗格大陆强大的本土规则既排斥这些外来者，又约束着所有存在于此的生灵，所以空间魔法在罗格大陆修习起来格外的困难，所以异行者很难回到自己的故乡。

    旭度奈是爱丽丝当时唯一能在合理条件下安全长期接触到的异行者。和普通的贵族或者平民不同，爱丽丝知道更多的隐秘。

    普通人完全分别不出异行者和其他罗格大陆原生种族的区别，一般贵族也只知道异行者和深渊恶魔相似，来自他界。然而深渊恶魔本质上也是本土位面的一种生物罢了，这和异行者有着本质区别。

    旧神们，那一切罪恶的源头，可以被随意传颂的名，背后有着无边的混乱和恐惧。一切迹象都显示，大部分异行者的到来和旧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就连当年旭度奈这种主动穿越而来的强者，其中的环节也有很多至今仍然不清不楚的地方。

    而旧神们究竟是何时出现，已经无法考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稍微有点神秘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旧神们都不是本土诞生的神灵。

    这个说法随着几千年不断爆发的旧神异常，一起延续着，从邪教徒们的低语中也可以捕捉到蛛丝马迹，旧神们的信徒无论称颂谁的名，都会有“终将回归星海”的暗语。

    旧神引起的异常，影响有大有小，有内陆的某座大城连带着飞空艇港口一起凭空消失，整座城市从活人到死物都像是没存在过于世间一样。也有亲朋好友离奇失联，不知多久后在市场的工坊里发现了他们栩栩如生的石刻雕像。

    很多阴谋也会被人为地栽赃到旧神和它们的信徒头上，反正邪教徒们无恶不作，也不会在意自己多背一份恶名。然而真正的诡异从来都是无迹可寻，人为的阴谋最终都会被彻底揭开。

    这一切都不是最关键的，促使爱丽丝接近异行者，偷偷关注旧神诡异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一直流传在冒险家里的一个流言。

    曾经的罗格大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还是骑士冲锋，还是身着重甲的剧烈撞击，没有什么魔法师，也没有现在的一切战职，牧师的神恩全靠本土神明回馈的信仰之力，面对天生掌握异能的其他种族，人类在这方面总讨不到好处。一头刚成年的魔狼已经能熟练地爆发风刃杀人，而人类只有用利刃回击。

    直到那一天，直到某种坠入无尽深渊的恐惧感降临大地，这一切才有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