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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凉州

    阿蔓的屋子也比以前的大了些,里面竟然还放了一张朴素的梳妆台。她简单整理好,回头将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小木箱郑重放置在妆台正中。

    第二日阿蔓征得易深允准,将整个刺史府转了个遍,将新府邸的前后环境熟记于心:其实整个河西地区的建筑风格大同小异,都是类似后世北京四合院的那一型。如今的刺史府与宁州那座除了占地广阔得多,精美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语。沿易府外围一圈粉墙环护,厅堂屋舍或庄严、或精美;后院还有一座花园,正是夏日,里面姹紫嫣红、绿柳垂地,配上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点缀其中,景色甚佳;王氏指派有专人在园内放养雀鸟、金鱼之类供娘子郎君们赏玩。

    一圈走下来,阿蔓已经有些脚酸,正蹲在地上揉,忽听得有女子笑语之声,她抬头望去,似乎是易淑贞和易淑娴二人,后面跟着五六个侍婢捧着扇子、巾壶之类,恰恰挡在花园的唯一出口。阿蔓可不敢与这位大娘照面,眼角瞄到旁边一株年代久远的巨大柳树,长长的枝条拂地,好似一道绿色帘幕。她一闪身躲到一人多粗的树干背后,瘦小的身子瞬间被挡得严严实实,再隔着密密的柳枝,只要她不出声,外面的人是决计不会发现的。

    阿蔓尽量屏住呼吸,须臾脚步声便已来到近前,似乎是易淑娴笑说此处池中那几对鸳鸯姿态甚为有趣,不如观赏片刻再走,于是众侍婢连忙将在阴凉处铺好锦垫,摆上糕点茶水,服侍姊妹两人坐下。她们选的地方正巧就是紧邻的另一株柳树下,距阿蔓的藏身处不足十步。阿蔓小心脏砰砰乱跳,小心翼翼又将身子挪了下方向,再缩得更紧些,这下除非有人直接走过来,否则是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个她的。

    透过随风轻摇的柳枝缝隙,阿蔓隐约可见易淑贞的杏黄掐金短襦和石榴红及地襦裙,乌蛮髻间宝光灿然,看来还是偏爱华贵艳丽的装扮;易淑娴跪坐于大姊身侧,好像身量也长高了些,一袭浅绿素绢衣裙,衬得她肤若凝脂,眉目婉柔。这一群女子无一不是面圆体丰,微风轻拂,将她们身上脂粉、香囊的气味送到阿蔓鼻端,连两姊妹的交谈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边,易淑贞放下茶盏,惬意轻摇纨扇,笑道:“我自幼便常听人说这凉州堪称西北第一重镇,这段时日我随阿娘去过几次布行、牙行等处,所见所闻,真是名不虚传,哪是宁州那小地方可以比的!”

    易淑娴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竟真有这般好?可惜进城那日天色已晚,我在车里竟什么也没看着。不如阿姊哪日也带上我一起去见见世面?”嗓音娇俏,甚是悦耳。

    “这有什么难的?昨日阿娘还说要去宝月阁选些首饰,到时我央了阿娘带上你便是。”

    接下来两人说的尽是些闺阁女子间的琐碎话题,阿蔓听得打瞌睡,正神智涣散间,忽然听到“阿兄”二字,一个激灵,忙竖耳细听。

    易淑贞的高门大嗓中欢喜都要溢出来了似地,“......阿兄这两年已经拒了那么多提亲的人家,这次阿耶阿娘怕是由不得他了......”说着凑在易淑娴耳边低低耳语了几句,阿蔓自然听不到她说的什么,却见易淑娴才又继续说:“还有呢,听阿娘说,曹节使设宴遍邀本地大小官员及家眷过府,专为阿耶接风洗尘。日子就定在三日后,到时咱们阖府都能随阿耶阿娘同去节使府,到时倒要看阿兄如何推辞!”言毕举起纨扇掩嘴咯咯地笑。

    直到易淑贞等人离开花园又过了一刻钟,阿蔓才从树后出来,兀自不放心,小心翼翼环顾四周,确定真的无人了,方一路小跑回了半居。

    晚饭时,易深随口问小山:“阿蔓呢?逛园子还没回来?”

    “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不过......”易深不禁抬眸看向小山,小山挠挠头,“不过她回来后便回了她那屋子,饭也没见她出来吃......”

    这下易深也感到奇怪了:这丫头性子最是豁达又坚韧,而且又常说“世间万事,除死无大事”,整日叽叽喳喳小麻雀般聒噪得很,今日是碰到什么了不得的人或者事了,能让她如此反常?想到这里,易深吩咐小山:“一刻钟后,让阿蔓来书房见我。”

    书房内,易深斜倚凭几,瞧着阿蔓无精打采的小脸,心里叹气——这丫头怎么就喂不胖呢?她进来快盏茶功夫了,只进门时问了个安,之后便一直立在案侧不作声,看她那眼神仿佛在神游天外......

    阿蔓听到有人咳了咳,忙回过神来看向易深,只听他问道:“你今天在府里遇见谁了?”

    阿蔓对易深一向坦诚,除了来历那件事实在是不能说、不可说之外,其他一切都不会瞒他——当然也是因为以他的能耐,她在易府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瞒得过他。待她将下午花园偶遇易淑贞姊妹之事源源本本讲完,易深更加不解——净是些女子间的闲话,无趣得紧,他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让她挂怀的?

    阿蔓很熟悉他子夜般瞳眸深处的那丝惑色,抿抿唇,“大郎,你要是娶了妻,阿蔓还能在你身边服侍吗?大郎若是不要阿蔓了,阿蔓该何去何从?”说到最后竟有些泫然欲泣了。

    易深哭笑不得,“我要娶妻了,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你这小脑瓜整日胡思乱想什么!”又转了话题,“我昨日给你的那篇字可写好了?《开皇律》呢?你借走几日了,讲来我听听。”

    阿蔓嘟嘴,“大郎,阿蔓真的怕!以前我从未想到过此节,可现在明白了,你早晚是要成亲的,且以你的年纪,怕也只在眼前了。待到大郎有了娘子,阿蔓就又要孤零零一个了......”

    易深看出她是真的忧虑,沉吟了下,缓缓告诉她:“阿蔓,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也从未说与人知。今日你听听便罢,出了这门,便再不要提起。我此生所有大事,早在四五年前,便已由我自己一一筹划好,包括婚事——不到我自认为必要之时,决计不会虑及。且这几年我还有许多要紧的大事要做,根本无暇理会这些。”浅浅笑看着阿蔓,易深继续说道:“再过几年,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或许等你嫁了人,我还未娶妻呢!”

    阿蔓本来还在琢磨他前面的话,听了这一句,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乱说!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郎和娘子岂会任你这般胡闹?”

    易深正色看她,“自十二岁起,我便搬进前院独居,半居内大小事务均由我自己做主。后来去考进士,也是为了让父亲母亲同意我自行处置自己的一切事务,即便是婚姻之事,我不点头,父母大人也不会擅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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