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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节:丁香

    季晴此时提起来声音很平静,但是彼时的遭遇,现在季晴想起来心里还是不寒而颤,睫毛抖了抖。

    像季晴这样的女孩,太出众了,外表成绩都超人一等,女孩嫉妒,男孩爱而不能,都是校园凌霸的理由,乔燃不用问,也能猜到。

    感觉到季晴神色里微微的恐惧,乔燃伸手将季晴面对面搂到怀里,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时候,我不敢让我妈妈知道,因为这种事情如果大人参与进入,处理不好,只会更糟。所以我就想了各种办法自救——”

    “你记得高中的时候吗?大家都把课本放学校,我每天却要背很重的书上课,老师觉得我用功,其实我是没办法。”

    “我的课本有两套,放在学校的那一套我从来不用,因为打开不是缺页就是被涂鸦,画的都是很恶心的东西,甚至还有些说不上颜色的液体的痕迹——”

    “我去学校带着水杯,但是我从来不喝杯子里的水。我去上厕所或者早操回来,里面就会倒上墨水、粉笔灰……实在太渴,我就去老师办公室找借口要水喝,再不行,我就去厕所喝自来水。”

    “但是我的水杯我每天都洗,每天都带,如果我不配合好他们,他们就会想别的办法折腾我——”

    季晴将头埋在乔燃的怀里,轻轻的说着,像在说别人的事,没有情绪起伏。

    “他们跟踪我下课,所以那时候我每天回家,都要精心设计好路线!”

    “虽然我英语并不需要补课,但是我周二和周三还是在学校附近的补习班补课,这样晚一点回家妈妈就会开车来接我。”

    “你还记得咱们学校教数学的张老师吗?就是住咱们院里那个胖胖的阿姨,她周一下班早,我周一都会偷偷的等她,假装偶遇,然后跟她一起坐公交回家。”

    “周四周五,我们下课比较早,我就打车回家,我当时的零用钱都用来打车了。”

    “我书包里一直背着辣椒水和一把——水果刀,还有换洗的衣服,即使是最热的夏天,我也会穿紧身的内衣,因为说不好走在校园里,衣服就被剪开——”

    季晴说到这里,还低头笑了笑,说开了,倒不觉得什么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人和事都已经走远,甚至已经模糊,淡忘。

    “季晴——”

    乔燃短促又急切的叫了一声,本来发亮的瞳仁只剩下黑色的阴影,嘴角紧紧抿着,心头里痛得要命,他难过,太难过了。

    乔燃手上用了力,紧紧搂着季晴,像是要把这个勇敢又聪慧的女孩嵌到到自己的身体里,带回家,好好珍藏起来。

    乔燃怎能不心痛?

    十六岁的季晴,曾经面临着那么大的恐惧和不安。

    这个聪慧的女孩,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敢,重重突围,保护好了自己,还成长得如此优秀,如此挺拔。

    “我上学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朋友,大家都好像不怎么喜欢我。那时候我觉得可能我成绩太好了,所以大家不喜欢我,只能找一个成绩比我好的人做朋友,但是我好像一直也没找到——”

    “其实也有女孩想跟我做朋友,但是总有人威胁她们不能跟我做我朋友!”

    “校园凌霸其实我不是那么害怕,只要身边有大人,有其他人,他们总是会收敛,无非做点小手脚,做好防范就好。”

    “但是可能太孤独了,我就渐渐有了心里问题,就是缺乏安全感,我出门总是要带很多东西。”

    “什么事情我都要准备得万无一失,我常常预想各种危险或者突发情况。比如去商场我要带一堆东西,我要带雨伞、带药、带帽子、带酒精……我妈妈有段时间觉得我太矫情了,其实我自己知道,我不是矫情,我是有心理有问题!”

    “从高一下学期开始我开始看心理方面的书,还学习怎么治疗自己,跳级也是那时候做的决定,换一个环境,果然好了很多——”

    “对不起,那时候我应该对你好一点。”乔燃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话。

    他现在恨不得穿越回去,将怀里的女孩好好护住,不让她遭受那样的经历。

    “那时候,我对任何人也不信任,可能对你也一样!”

    说到这,两人不仅笑了,拉开了点距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点苦涩,有点无奈。

    “好了,都过去了,我们季晴真勇敢——我也会更勇敢!”

    “乔燃,我其实现在也不能判断那时我一定是得了心理疾病,也许只是一种应激反应,但是我觉得我当时的自我干预还是有效的——”

    “乔燃,我怕——”

    “我明白了,你是医生,我听你的,我去见你那位朋友。”

    乔燃轻轻抚着着季晴的背,轻轻的安慰着。

    乔燃虽然心里觉得自己还是不需要心理医生,但是他不想让季晴担心,开开心心的听从季晴的建议。

    “她叫Andy,也是刘教授的得意门生。我们入校时不久她毕业去了美国,后来转了心理学,现在是美国著名的心理学家。”

    “Andy在国内就开始学习心理学了,大一时她就觉得我太孤僻,给了我很多心理上的引导和帮助,我很感谢她,她是个很温暖的人。”

    Andy是季晴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也是良师益友,季晴一直心存感激。

    “刘教授不是临床吗,Andy怎么改心理学了?”乔燃有点好奇。

    “Andy觉得心理学比较有前途,赚钱也比较多,呵呵,她喜欢钱,她说她也有心理疾病,小时候太穷,所以现在要赚很多钱。”

    季晴又笑了笑,想起Andy,想到那个开心果般的师姐确实让人愉快。

    “好吧,那我们是网上沟通吗?”乔燃见风又大了,帮季晴把帽子又拉了拉紧。

    “嗯,我回头跟她说好,她在纽约,大概跟BJ的时差是12个小时,她早上正好是我们晚上,你们可以用微信沟通,一会我把她微信给你,你们具体约时间。”

    “Andy很专业,在美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约到她,你尽量听她的安排,好吗?”

    季晴也知道乔燃同意见Andy,更多的原因是怕她担心,所以最后几句话就带了点祈求的意思。

    “好的,我知道,我听话!”乔燃调皮的在季晴唇瓣啄了一下,他总是想办法让身边的人放心。

    “你怎么跟Andy介绍我的?我就说是你的朋友就可以了吗?”

    “不,我得说是男朋友,因为亲友价8折,她收费太高了。”

    “这么大胆啊,要官宣吗?”乔燃听了不由笑了。

    “没事,反正她在美国,而且是个从来不追星的,她应该不认识你。即使知道了,她也不会乱讲,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季晴眨眨眼,笃定的说。

    季晴难得有几个朋友,但是她的朋友都值得信任。

    “好,你说了算——”乔燃心想季晴真是勤俭持家的贤内助。

    ……

    这时已经凌晨4点,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两人又一起看了日出,看了朝霞。

    初阳似火,彩霞满天,那是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早晨。

    临下山的时候,季晴主动拉住了乔燃的手:

    “乔燃,你看了新闻没有?南方发大水,为了防疫,急需有抗疫情经验的医疗团队,我们——明天中午就出发。”

    南方某省发大水,洪水几乎冲垮了几个城市的正常秩序,除了消防人员、电力通信人员、医务人员也在紧急前往救援。

    季晴和周洲他们青年突击队也要赶去救援,明天就走。

    季晴说到一半,不敢看着乔燃的眼睛,手却把乔燃捏得更紧了,缓缓低下来眼帘,睫毛像蝶翼,微微颤动。

    “对不起乔燃,这种时候,我不能陪伴你,也不能待在你身边。”

    季晴觉得非常内疚,乔燃这样的情况,她却没办法相伴左右,她能做的太少,真的太少了。

    乔燃这两天看新闻,也看到了南方的水灾,确实非常严重。

    这种时候,真是需要医务人员的时候,他非常支持季晴,他知道季晴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好,你去吧,注意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我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

    “周洲也去吧?你们“青年突击队”真的,让人觉得热血沸腾,值得敬佩!”

    乔燃轻轻抱了下季晴,先柔声叮嘱季晴,又提高声音由衷赞美着季晴的同行。

    季晴毕竟是女孩子,想到要跟乔燃分开,神色里还是有些忧郁。

    虽然在BJ也不能常常见面,但是总觉得是想见就见的距离,到了淮州,不知道有没有网络,能不能天天联络。

    乔燃知道,他和季晴,都不敢说有“家国天下”这样的胸怀,但是“国泰民安”是所有民众的期许,更是他们这一代人的责任。

    但是想到季晴要离开至少2周,确实也是不舍,两人在回来的路上就有些沉默。

    乔燃刻意的说了一些话,气氛还是有些沉闷。

    回来的路程是乔燃开的,下车的时候他细心叮嘱季晴注意安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一束小小的晚开的丁香花,轻轻的塞到季晴的手里,低声在季晴耳边说:“丁香般的姑娘,不要愁怨,要记得撑好油纸伞,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说完就微笑着,推门让季晴离开,自己静静的注视着她的背影渐渐模糊在协合医院的大门。

    季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摘的这小束花,小小的丁香花半开半闭,四片淡紫色的花瓣,花瓣中间夹有一根淡紫色花管,一股幽香从那里飘出。

    季晴不舍的回头挥手,乔燃笑得一脸温柔,又挥手示意她快进去。

    虽然要有短暂的分别,但是季晴突然觉得,他们这种各自奔赴在理想的征途上的感觉特别好,这是她要的爱人,也是她要的爱情。

    回家的路上,乔燃心里燃着一团火。他很高兴,他和季晴都在努力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前进。

    洗完澡出来,乔燃看到季晴给他发了微信,只有短短几个字:偏怨别,是芳节,庭下丁香千结。

    乔燃有点发憷,别说出处,就是意思也不是非常明了,赶紧查了下度娘。

    这是五代毛文锡的《更漏子·春夜阑》里的诗句,意思是“最恨的是这时分别,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阶下的丁香花繁叶茂,每一朵都似同心结。”

    乔燃没想到自己为了哄季晴开心随手摘的丁香花,却被季晴应用的如此应景了,心理叹服,又感受到季晴即将离别的惆怅,心里好难受。

    情绪来了,乔燃又开动了他艺术生的浪漫。

    乔燃照着刚才的记忆,手绘了一把丁香花,丁香上面画了油纸伞,背景用的是一张淮州抗洪抢险的图片,图片做了模糊处理。

    配上了文字:“丁香般的姑娘,请不要愁怨,记得撑好油纸伞!保护好自己,很快就会雨过天晴!”,将自己对季晴的心意对季晴即将要去的淮州的心意都放了进去。

    画好后乔燃拍了照片回复给了季晴,又将照片发到了微博。

    季晴收到图片会心一笑,她喜欢乔燃的表达,往往简单又朦胧,既天真又真诚。

    乔燃现在信心百倍,即使他路遇荆棘,又能怎么样?一切终会过去,他相信,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努力的人运气不会太差,他会继续努力,很快就会回到舞台,回到银屏。

    他相信,就如淮州大雨,终将过去,一切都会雨过天晴!

    发完微博乔燃倒头就睡,睡了近两周来最香甜的一觉,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从此乔燃爱上了夜爬,不久就爬遍了京城能爬的山,只是后来更多一起爬山的人是路萧。

    第二天,这条微博的评论又过了百万。

    黑粉抨击,谩骂,说乔燃画得太烂还老爱凹凸艺术生人设,说乔燃心机重,蹭灾区热度。

    乔燃置若罔闻。

    好巧不巧,淮州的市花正是丁香,“火柴”和路人纷纷支持和赞扬,也有各种正向解读。

    乔燃一笑而过。

    下午季晴把Andy的微信给了乔燃,乔燃约了Andy晚上9点视频。

    “啊——你是乔燃?你是那个演《妖妖桃灼》的乔燃?”Andy见到乔燃的第一眼几乎失声尖叫,她刚开始以为是同名同姓呢。

    Andy很胖,但是胖得很可爱,性格又是美国大妞那种爽利娇憨。

    “是啊,您好,我是乔燃!”乔燃没想到Andy还看过自己的电视,有点意外,赶紧礼貌的问好。

    Andy倒是非常专业,情绪很快收敛,没有再多说别的,聊了些日常,就自然而然的开始询问乔燃近况,进入状态。

    ……

    “季晴,你为了骗我的8折优惠,也不能说乔燃是你男朋友啊,你是他的粉丝吧,说说怎么认识的?”

    等Andy结束了跟乔燃一小时的初步沟通,就急急忙忙给季晴发信息,她可是爱财如命,不能随便给出8折优惠。

    “Andy姐,乔燃真的是我男朋友,他是艺人,所以我们没有公开。”

    “我不相信,你不可能找明星做男朋友。虽然我也很喜欢乔燃,你不能为了8折优惠骗我,快说你怎么认识的,怎么能骗师姐呢?”

    “我和乔燃很小就认识了,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也,刚刚在一起不久。”

    “艺人那么有钱,8折优惠取消。”

    “我不相信乔燃真是你的男朋友,乔燃要是真的是你男朋友,他这个状态,你还去淮州啊?”

    Andy自认为很了解季晴,她觉得季晴不可能接受一个明星作为自己的另一半。

    Andy收费太贵了,又贼抠门,之前有师兄弟姐妹为了骗她的折扣,常常把朋友假装说成自己的亲戚或者另一半,所以Andy是真的不相信季晴。

    Andy的最后一句话说,戳痛了季晴,她觉得自己可能真不是个称职的女朋友,在这种时候,她不能陪在乔燃左右,但是医生的使命所在,她又必须去。

    这种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可能不合适乔燃,但是她已经不舍得放手,内心很讨厌自己这种偶尔莫名其妙的动摇。

    乔燃听说Andy不相信的事却哈哈大笑,他觉得Andy人非常有意思,且跟她聊天确实让自己觉得更轻松,没有8折也可以接受。

    乔燃季晴这两天都尝试联系路萧,但是路萧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乔燃联系了下泰哥,泰哥也很抓狂,说5月31日收到路萧说要休假的信息,就再也没联络到他,应该是出国度假了……

    泰哥气得脑壳冒烟,最近一直忙着帮他处理之前在谈的一堆通告,跟各种人吃饭道歉。

    之前路萧也会休假,但是会提前说,这样莫名其妙临时失联还是第一次。

    乔燃知道的路萧度假一般就是去参加极限运动,或者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旅行,让季晴放心,等他玩的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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