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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知你落先生者,非我宋玫瑰莫属。

    越是艰难,越提醒她这阵法非造不可。前面是她急功近利过于焦躁了些,可也算是吃个教训,为接下来的经验做铺垫。

    终于,在第四日,她小有成就。

    一个逐渐显露形态的阵法在她的周围铺展,髣髴落地成盒。轻轻一碰就能感受到密密实实的张力和弹射力。

    威力的确不小。

    虚弱的嘴唇扯了扯,像是欣慰一笑。苦心人,天不负……她终于成功了……

    四天四夜没合眼,又盘坐了太久,一直滴水未进,导致血液不流通,四肢又酸又麻,不过一个起身的动作,恍惚中居然看到了落荆棘峻拔的长影。

    莫名的,她有些想哭。

    念头一闪而过,又很快消弭。他现在正领着革命战士在前线打仗,怎么会在这里呢?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身体又沉又重,好不容易从深海中缓缓浮了上来,却没有半点力气。有一道光斜射在水面上,格外刺眼,扰人清梦。

    玫瑰不堪忍受,偏了偏脑袋,小声咕哝了句什么,没听清。意识在眼皮掀起来时渐次回拢,方才那道光竟是一盏煤灯。

    只不过被另一道长影挡住,给她营造一个安静幽沉的睡眠环境。有光,她会睡不着。百试百灵。

    “你……怎么来了?”

    原来不是做梦,也不是看错。他真的来了。

    落荆棘不让她乱动:“临时会议,周大哥不方便来,便由我来代替。”

    潜台词却是:我要是再不来,你还想把自己伤成什么样?

    玫瑰撇撇嘴:“什么时候走呀?”

    “三天后。”

    那还有时间。

    玫瑰像个小蝌蚪似的挪到他的腿边,脑袋枕上去,笑眯眯看他:“夫君呐~”

    落荆棘这次偏不吃她这一套:“好好说话。”

    凶巴巴的。

    玫瑰边吐槽边伸出两指夹他的衣服:“有没有吃的呀,我都饿了好几天了呢。”

    老男人没说话,垂下来的目光又深又沉,髣髴在说‘你还知道饿’?

    玫瑰心道:废话,都是人,不吃东西难不成还等升仙吗?

    青秋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份宵夜,色香味俱全。玫瑰饿得前胸贴后背,拿起一个鸡腿就来吃,丝毫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形象。

    可她要是举止得体落落大方,倒不像她了。

    自个儿的妻子,还是活泼好动些好。否则,真不知该怎么宠她。

    “呐,给你。”

    玫瑰吃肉一向不吃皮,习惯性把金灿灿的鸡肉皮撕下来直接塞到落荆棘嘴里,后者没有半点嫌弃,她给什么自己就吃什么。

    青秋十分识相,送了吃的之后就退了出去,直到玫瑰吃得心满意足,他才被落荆棘喊进屋。

    对于累垮的玫瑰,青秋心里是感激又愧疚的。毕竟她不仅救了他的妻子,如今还不求回报助他的儿子脱困。

    玫瑰倒是不以为然:“襁褓找到了吗?”

    青秋拿出小豆芽第一次穿的襁褓衣,这是长生亲手做的。颜色呈浅蓝,上头还绣了一只虎虎生威的小老虎,一针一线皆是为人母的爱。

    玫瑰拿了襁褓,手腕突然落下一股力道,被落荆棘攥住:“几成把握?”

    她险些失笑。

    真想大言不惭说一句:知你落先生者,非我宋玫瑰莫属。

    回答之前,玫瑰说:“青秋你先去门口守着,等下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青秋却说:“我要留下来帮忙。”

    两人方才对视的眼里里,有事情瞒着他。

    玫瑰说:“你帮我们守着,才是最大的帮忙。”

    还想再争取,落荆棘看了他一眼:“去吧。”

    再怎么想留下来,终究还是顺从离开。

    玫瑰叹了口气:“不开心,他都不听我的话……”

    “回答。”

    话题转移不成功,青秋没上她的当。

    玫瑰喝了口水,托腮。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太了解他的做法。一番思量,玫瑰把襁褓塞给他:“拿好哦,要是掉下来,我也会被困在阵法里的。”

    不等他有多余的反应,玫瑰瞬间启动凝造的阵法——乾坤追溯阵。

    幽沉的煤灯闪了闪,有风吹过,撩起两个面对面坐着的身形,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玫瑰回到了小豆芽被妖雾附身时的情形,当时的她以为只有长生的大脑被控制,没想到他们连一个尚未出生的小孩都不放过。

    简直岂有此理、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罪大恶极!

    小豆芽很痛苦,想哭却哭不出来。在母体里,很多的情绪被压抑着,连呼吸都带着沉痛。

    终于离开母体,他放声大哭。情绪得到宣泄的途径,一切似乎再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他每看到一张生面孔,他就像着了魔似的,想要把他们的脸挠花,手太短,力气又太小,总让他们以为这是婴孩的小把戏。

    满足不了心头的欲望,他一次又一次的哭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玫瑰看了好几遍,才终于明白妖王留下的礼物究竟是什么:大悲咒!

    所谓的大悲咒,就是持有术法之人对另一人施加各种囊括在‘丧’里面的情绪。

    小豆芽的哭泣,便是大悲咒发作的时候。

    “恶毒至极!”

    大悲咒没有直接的破除途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它转移!驱赶环绕在他身侧的恶灵,玫瑰凝出一道光,双手利落高举,拇指与食指摩挲,捻出一微不可察的细弦,一手点在小豆芽的额头上,细弦的另一端抵向自己。

    琉璃仙戒的光泽如萤火虫般闪动,玫瑰成功把大悲咒转到了自己的身上,看着小豆芽渐次舒朗的眉头,嘴角扯出一抹笑。

    孩子,才刚出生就让你体验到‘人间险恶,百鬼夜行’的痛楚,该是幸?还是不幸?可这世上向来不缺怨念,唯愿你在风霜烈火中傲骨长存。

    玫瑰刚把孩子送走,耳边突然涌来激烈的嘶鸣,成群结队,杂糅了各种悲欢离合。玫瑰捂着左耳,尖叫如刺刀,刮得浑身是血,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一口血渗出嘴角,乾坤追溯阵外,落荆棘抱住栽倒的玫瑰,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来了,大悲咒开始发作了。

    玫瑰掩着气血翻涌的胸口,眼前如展开的卷轴般缓缓浮动出模糊的人影,有个声音在无奈轻笑:“既然要跟就跟紧点。”

    嘴上的话跟实际的安排却截然相反。

    他的身后跟着青秋,两人在她眼前消失成黑点。而拦着她的,是目光沉毅的长生:“少奶奶,跟我回去吧。”

    “凭什么他能进去我不能?”

    百乐门而已,又不是什么重兵驻守的军营。

    此时的她就像是他的跟屁虫黏皮糖,不喜他每次无声无息的离开,只留一封让她‘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的信,无关痛痒。

    长生接到的指示是不论如何都要带她回去,可她明显低估玫瑰的决心。一掌劈在玫瑰的脖颈后,接住倒下的玫瑰正要送回车里,没想到玫瑰只是装晕,趁她不备拔腿跑进了百乐门。

    才刚进去,就听到一阵哐哐当当的碎裂声。水晶吊灯砸得到处都是,紧接着看到一个背影举枪伤了落荆棘,猩红的鲜血从他的胸口汩汩涌出来。

    “夫君——”

    玫瑰撞开杀人凶手,抱起如风般轻飘飘跌落的落荆棘,眼眶里布满红血丝。

    落荆棘颤着手,想捂住她的眼睛和耳朵:“乖……不要看不要听……”

    从始至终,他都舍不得让她沾染尘世的半点污垢。

    “感受到了吗?”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扭曲的狰笑,像是要把她拖进无边无际的地狱,“你可是他心头的白月光。既然是白月光,又怎么能看到这血腥又惨绝人寰的一幕呢?”

    话音甫落,只听见一声响指,百乐门里一百多条无辜的人命就这么葬送于此。

    “他越想守护什么,我就越要破坏什么!”

    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转身就把全世界做糖的人都杀得干干净净。他吃不到,别人也休想!

    后脑勺突然被掰动,熟悉的沉香飘过来,薄唇压在她的唇角上,无声告诉她:不要看不要听,有我在你身边。

    猩红的眼睛里看到他一如既往的偏爱,真正的挖心烧肝。求娶她的时候,她曾问过他为什么会是自己?

    他说:“你的眼里有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

    可是,你食言了。

    落荆棘,究竟是谁让你食言的呢?

    还有你宋玫瑰,若非你成了他的软肋,他又怎么会死得不明不白,你是不是也该负一些责任?

    玫瑰被各种落井下石的幸灾乐祸声笑得心慌意乱,再也集中不了精力对付它们。悲愤交加,却无处宣泄。

    大悲咒的威力主要是看人来的。小豆芽之前的症状相对于玫瑰的伤筋动骨,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没错,就该是这样。”

    狂狷邪魅的讥笑再次飘过来,“你自诩爱他永生永世,就留在这里陪他好了。反正你重生,不就是为了跟他在一起吗?”

    出门太急促,都来不及好好打扮。嘴上的皮干裂出好几道口子,隐隐渗出血丝。心底还在反抗挣扎,只是手脚已然不听使唤。

    长臂把她泅在怀中,用温暖渥着她。或许,就这样陪着他也挺好的……

    “玫儿?玫儿?”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浮动,只是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髣髴有一股阴沉的力量将毫无求生欲望的玫瑰使劲往地下拖拉。

    “听我说,别睡过去。”

    落荆棘把她弄醒,目光洞若观火,说,“我知道,你并不属于这里。谢谢你来,也差不多该回去了,那个人很担心你。”

    “夫、夫君……”

    “珍重。”

    握住她的手心,微一用力,打碎了大悲咒。沾染了他的血的琉璃仙戒再次启动琉璃追溯阵。把她送了回去。

    襁褓被烧了,躺在青秋怀里的小豆芽露出久违的笑容。玫瑰从冗长的记忆中抽离出身,默念着落荆棘的名字,还有他送她走前说:虽然我不能给你全世界,却可以给你我的全世界。

    什么叫他的全世界?

    未及深想,拥有真实脉搏和心跳的老男人抱紧她,眼睛里的光随着她的苏醒而洒落漫天星辰。玫瑰笑,反抱住他:“夫君,我又饿了……”

    良久,落荆棘把她背起来:“都一天一夜了,也亏得你撑得住。”

    玫瑰晃动着双腿:“你教我的呀,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不能做的事,方能成就大事!”

    “我说的?何时?”

    “现在就可以说了。”

    ……

    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远。月影倾斜,摆动的树枝如同一道道藏在暗处的黑影,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

    “愿以吾辈之青春,护卫之盛世之中华!”

    冬荷指着报纸中的一段话分享给大家,热血沸腾。这是周慕来在接受采访时毫不含糊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且告知全世界: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周慕来之所以没能赶来参加这次的重要会议,便是为了联合其余受苦受难和尚未被波及的国家一起加入这次的大战中。

    “受苦受难的国家参入进来我能理解,可为什么尚未被波及的国家也会答应加入?”

    金萧晨扦了两下脚,问出心头的疑惑。

    长生反问他:“你以为未被波及,就能安然无恙吗?”

    这可是一场泯灭人性的世界之战。

    “没错。”

    玫瑰摩挲报纸的一角,把上头的褶皱捋平,“你不杀伯仁,可伯仁也会因你而死。”

    世上的一切皆是如此。

    你不去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来陷害你。相安无事倒还好,可一旦爆发了世界级的大事,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冬荷的眼睛闪出光亮:“周叔叔果然能言善辩,不愧是我崇拜了多年的前辈。”

    莫愁:“咳咳咳......”

    冬荷神色淡淡一瞥,拿话噎他:“就允许你有追求者,不允许我有偶像?”

    玫瑰喊停两人,真是一天不吵就嘴痒。拿着拨浪鼓逗着长生怀里的小豆芽:“想好名字了吗?”

    随着小豆芽一天天的康复,长生也露出了久违的酒窝:“小名就叫穗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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