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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她吃肉,我喝汤

    青秋说:“少夫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世间的事情经历多了,连眼睛都学会骗人了。”

    两人都是死鸭子,嘴硬得很,谁也不肯松口吐露内心的情感半分,还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算了,先把这件事放一放。

    玫瑰摩挲了下手掌,微风撩起玫瑰鬓角边的碎发,身后一小片没了辛夷花点缀的花丛发出细微的响声。原来,琉璃仙戒上雕刻的竟然是辛夷花。

    落太太自从吃了玫瑰做的辛夷花煎,人也不吐了,胃口也渐渐好了起来。不过辛夷花的叶子倒是不能离手,否则就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的。

    “辛苦了。”

    落荆棘在她回卧室时,主动给她揉肩捏手。男人手掌的力气大,力道又足,一番活络筋骨,玫瑰顿时觉得神器清爽不少,人也没有刚才那么疲惫,赖在他的怀里撒娇:“原来操持一个家那么累呀,我还是想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米虫。”

    落荆棘摩挲她的额头:“娘既然让你学,就有她的道理。”

    玫瑰眨巴眼眸:“你知道的,我感兴趣的地方不在这一块~”

    落荆棘手上的力道未减分毫:“可在我心中,玫儿什么都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既能治病救人,还可以精打细算。”

    这是要把她捧上天吗?

    玫瑰鞋子一甩,极没形象趴在他的膝盖上:“我再厉害,也没有你厉害。”

    落荆棘笑:“哦?”

    玫瑰说:“你知道外头的老百姓是怎么给你这个大英雄加冕添冠的吗?他们说,你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是他们敬重又钦佩之人,沪上因你而骄傲。”

    说这句话的时候,玫瑰心里又是气又是愤。表面上看是把他夸上了天,实则给他树下不少敌人。

    世人的评价一向如此肤浅,不论此人的性情如何也不关心他的好坏,一律被他们贴上了各种标签,帮你时就理所当然本该如此,没帮到你就添油加醋连番诋毁。失了准则的事情一大把,可他们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话是否真的能置人于死地。

    呵呵,复杂的从来不是人,而是人心。因为,人心隔肚皮啊。

    玫瑰侧过脸来看他:“可我觉得他们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话?”

    “你不是英雄,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会受伤会流泪,会吃饭也会睡觉。他们之所以把你封神化,只因为你做了他们不能做的事情。”

    可又有多少人看到你披荆斩棘的脚下,布满了血淋淋的伤口?

    落荆棘从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看法,捋了捋玫瑰的柔黑发亮的长发:“又长了不少。”

    那口气还郁结于胸,玫瑰用后脑勺对着他:“没心思打理,随它去吧。”

    她都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得如此直白,他还是这么的无动于衷。他那么聪明,不可能听不懂。真是生气。

    “我来帮你?”

    把她抱起来背对自己,趴在长形沙发上,两手分别握着一把剪刀和木梳,“想留长发还是短发?”

    玫瑰神色恹恹,略微有些赌气说:“长发及腰的时候都嫁给你了。”

    落荆棘亲了她一口:“我明白了。”

    虽说夜深以后不宜动刀动剪,可在他们夫妻这里就是百无禁忌。玫瑰看着地板上的影子,眼前这个自称‘位卑未敢忘忧国’的男子,千里奔波万里跋涉,想尽一切办法护住这条金龙的血脉,本就疲惫不堪,如今还强打精神安抚她这个爱耍小性子的妻子,有时候她真的很想问一句:落荆棘,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偏爱疼宠?

    她受之有愧。

    一道银色的光落在她的脸上,玫瑰恍惚回神,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被剪去,只剩下及肩短发,把鹅蛋脸修饰得越发精致小巧。耳垂藏在头发里,只露出一点点,蓦然有种小精灵的俏皮。

    玫瑰抬眸看他,从他的眼神中髣髴看到剪去繁重累赘的自己,只剩下一个爽利干脆的宋玫瑰。

    “我已经给岳父岳母寄去了信,最迟三年,我一定会把他们的女儿完好无损的带回去,向他们请罪。”

    他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小姑娘的心思他何尝不明白?

    会受伤会流泪,会吃饭也会睡觉,不就是在暗示他的身边缺个能安抚自己能给自己做饭的人吗?这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镜子掉在沙发的缝隙里,玫瑰紧紧抱着落荆棘,把刚才的郁结于胸又还没使完的小性子一股脑儿砸出来:“我爹会讨厌死你的,他把唯一的心肝宝贝交给你,你却带她上了战场。”

    “我既然有本事从他掌中牵过你的手,自然也能保你一生平安无虞。”

    玫瑰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沙发的柔亮长发在熄灭的灯光中越发幽静。人被他抱回床上,有缕月辉好巧不巧斜射在她的脸颊上,落荆棘轻轻抚摸着,爱不释手。

    玫瑰说:“郎君既已来,何不早入怀?”

    落荆棘被她这话逗笑,听听,这是书香家女子该有的言辞吗?可他爱的,不正是她这份坦率纯真不耍心机的性情吗?

    “已在你的囊中,何来入怀之说?”

    玫瑰在他耳边启唇:“不够。”

    只要是你,抱多少次都不够。

    落荆棘眼底涌过一股炽热,深邃的眼瞳髣髴被这两个字灼灼点亮。温柔的吻藏了些无需言明的情绪,落在玫瑰的颊边。

    他说:“那就一直抱着吧。”

    被子一掀,盖住一场旖旎害羞脸红心跳的夫妻情事。有衣服从床边掉落,连月辉都忍不住转了方向。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女子凤冠霞帔,一点朱唇的娇艳抵万花,男子圆领长褂喜服,目光低下来,情意杂糅其中,柔情似水。

    那是他们新婚当晚请照相馆的人拍的,起初她还很不乐意。虽说婚礼的事宜皆由他来安排,可到底新娘是她,该尽的本分义务一样不能少。

    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跟工厂的缫丝机器似的,一旦转动就不能再停。腰酸背痛又累又困,她坐下就不想再起来。

    落荆棘哄了几句,发现她居然睡着了。也没打扰她打盹,臂力一抱,把她放在一张檀木扶手椅上,朝对面的人点点头。

    白光晃得她眼睛极不舒服,迷迷糊糊看到对面闪出的一团火星子,像个受惊的小兔子般扑进落荆棘的怀中,喊着:“夫君救命。”

    落荆棘被这个称呼愉悦了心情,轻刮她的鼻尖:“不要怕,拍几张照片而已。”

    对面的人也在笑着点头附和,还说了很多吉祥恭贺的话。当时的她真的好傻好爱面子,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渡,忙正襟危坐:“要拍就赶紧拍呗。”

    一拍就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照相馆的小厮送来不少照片,她当时不知跟他置什么气,一通狠话把小厮轰走了。现在想想真是懊悔不已。倘若当初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跟他谈谈,兴许还能留下不少珍贵的回忆呢。

    不过现在,也为时未晚。

    不是吗?

    第二天起晚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落荆棘也没让人吵她。厚实的窗帘掩住了外头灼亮明媚的日光,让她误以为时间还早,便心安理得的一直在睡。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某人还陪着她。

    玫瑰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问他:“几点了?”

    某人说:“早着呢,还想睡吗?”

    腰又疼又酸,她拽着他的大掌给自己捶,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想洗澡……”

    “好。”

    玫瑰手插进头发里,想把它们拢一拢,还没梳理就到了尾,一时怔愣,哦,长发被剪了:“还想洗头。”

    落荆棘手臂力量强劲,抱她跟抱团棉花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如你所愿。”

    从浴室出来,玫瑰脸颊红扑扑的。落荆棘也换了身衣服,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说身上穿了素白若雪的浴袍,却有种欲盖弥彰欲说还休的羞涩。

    真的是,她觉得自己又犯困了。

    “先别睡,让我把头发擦干。”

    现在知道来献殷勤卖力讨好啦?

    玫瑰甩了甩头发,眼睫上还挂了几滴晶莹的水珠。把下颌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副爱搭不理满脸不悦的样子,闭上眼存了心要气他。

    “娘说你自小生长在鱼米之乡,想必对海鲜的吃食很是钟爱。她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不少海鲜,已经在做了,等会儿就能吃到。”

    肚皮子这个没骨气又不争气的家伙,特应景接二连三的咕噜咕噜乱叫,逼得她不得不掀开半个眼皮,含糊其辞的‘嗯’了声。

    落荆棘笑,也不拆穿她,一边给她吹头发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昨晚娘把菜单拿给我看,依稀记得上面有蘑菇香豆腐炖鲫鱼、红烧鲤鱼、水晶虾饺、麻辣炸鱼嘴……”

    玫瑰一把捂住他的嘴,怒目圆瞪。本来就饿了,他这么一说她就更饿了。

    落荆棘亲了亲她的掌心:“还困吗?”

    玫瑰羞赧着搡他:“给我找媳妇……啊呸,找衣服去啦。”

    下了楼才知道已下午三点多,此时的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落筚路和落太太坐在主位上,抬眼看到他们下来,也没说什么,只招呼着让他们吃着东西。

    玫瑰心有些惴惴,其他三人倒是跟没事人一样夹菜吃饭,可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张口,饭没进嘴里,倒是一节软糯酥香的螃蟹肉咬在贝齿上。

    落荆棘挽起袖子,正给她喂食,旁若无人的专宠。玫瑰的脸又红了,剩下半节螃蟹肉不知吃还是不吃。微微侧身撞了他一下,让他收敛点儿。

    “咳咳咳……”

    落筚路打破这一微妙的尴尬气氛,“这蟹啊是你婆婆不久前嘱咐人从海边打捞时送来的,一直在养着,从那么小的一只养到这么肥硕,足见她对你的用心。”

    玫瑰连忙把蟹肉咀嚼完,口齿伶俐的说:“谢谢婆婆,我保证吃得一点不剩,不辜负您对我的关心。”

    落太太还是不习惯这种你谢我我谢你的场合,摆摆手:“得了得了,这话说得跟谢恩似的。先吃饭。”

    嫁给他好些年,一直无所出。换做旁人的婆婆早就戳着她的脊梁骨命里讽刺说她生不出来,可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落太太都没有说过半句这些恶语。好几次跟她一起推牌九的老姐妹对玫瑰含沙射影的讥讽,她脾气一上来直接把她们都轰走了。

    将心比心,才能推己及人。

    一想到这儿,玫瑰才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唾手可得的幸福。只恨当时太蠢太笨,只顾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从不管旁人的付出与疼爱。

    真真是被猪肉蒙了心。

    玫瑰翕了翕鼻翼,也撸起袖子,自己动手吃螃蟹。落荆棘没有阻止,只挑了蟹肉多且肥美的给她。看她吃得开心,其余三人也是笑容满面。

    别人家的宝贝儿是堆物件,他们家的则是个有血有肉感情充沛的小女人。

    落荆棘等她吃完螃蟹,从长生手里拿了条湿毛巾帮她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精无巨细的擦,另一只手就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嘴角沾了酱汁,落荆棘也不嫌脏,直接用手替她抹掉,有人在旁侧,他收敛了几分,只用方才给她擦过手的湿毛巾擦干净。

    长生说:“少爷,我再去换一条来吧。”

    落荆棘微微点头。

    她走后,青秋朝她的方向停顿几秒,悄无声息跟了出去。

    悬挂在头顶的枝状吊灯洒落满桌子的银光,温馨的暖意在众人心口蔓延。玫瑰的肌肤娇白胜雪,虽说吃相不咋地,倒是颇有种活灵活现的精灵味儿。

    一顿饭下来,其他人没怎么吃,倒是她吃得碗碟堆满了狼藉。三道目光睨过来,她赶忙挺了挺腰背,期间还打了个饱嗝。

    落筚路开玩笑说:“难怪玫瑰一直这么瘦,原来是怕自己的饭量惊到了我们。训文啊,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吗?”

    落荆棘微微勾起唇角:“她吃肉,我喝汤。”

    玫瑰:“......”

    动了动腿,无声无息踹了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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