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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夜已深,屋外大雪飘零,积雪冰封万里,为整个大地裹上一层冷艳银妆。

    但此时正值三伏天,原本是一年里最炎热的时候。

    木门被推开,那陈旧多年的木头在推力下咯吱作响,仿佛年迈老者的喘息。

    一个全身裹在貂皮斗篷里的健硕男人走进屋内席地而坐,他脱去夹带着些屋外的寒气冰霜的皮毛,身体在火堆的烘烤之下腾腾冒着水汽。

    “天劫已经很近了,青弈大人为何还出门?”原本坐在屋内的老妇向男人递过一杯热茶。

    “总得去净土碰碰运气,万一碰到好运,那守城的管事赌钱赢得开心了,就让我们进去了。”青弈端着茶吹了吹,那蒸腾出的热气触碰到他的面庞时仿佛注入一丝暖流。

    他的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从右眼下斜穿过鼻梁一直延伸到左耳前,为原本有些和善的面容添了几分狠厉:“陈妈,咱家还有没有酒,这种天气热点酒暖了身子才能睡个好觉啊。”

    “咱家没有酒了,回头我到村子里问问,青弈大人要酒喝,大伙肯定也都不会藏着。”那老妇人笑着道。

    陈妈很爱笑,即便她笑起来时脸上松垮垮的肉会挤在突出的颧骨处,显得不那么好看。

    “别老是大人大人的喊我,谁家大人会厚着脸皮到处讨酒喝,那住在净土里的才都是真正的大人,那里的人都穿着华衣锦服,每天都是酒足饭饱,夜夜笙歌,就这鬼天气在那里的路上连一片雪花都看不到,真想让你们也去过过那些大人们的日子啊。”青弈微微抿了一口热茶,感觉浑身的疲意渐渐消退。

    “那里真有这么好,那肯定更加不会让我们进去了,我们都是些秽民,秽民就该生活在净土之外,想必青弈大人这次运气没碰到,又碰了一鼻子灰了吧。”陈妈将青弈脱下的斗篷挂在一棵竖立的枯木之上,拿起一块干布擦拭着上面的水珠,“但青弈大人不一样,您是修炼者,净土对于修炼者是来者不拒的,您肯定能在那里混个好前程的。”

    “什么好前程啊,进去了也就能混个暂时的避风之所,干得也都是当牛做马的差事,我才不去里面受这个罪,再者说啊,我一个人去了净土有什么用,整个村子怎么抵御天劫,这破天也像是个败家娘们,每隔几个月就来那么个破天劫,搅得天下鸡犬不宁的,真是去她......”青弈想着气愤,竟破天荒地开口大骂,只是骂到一半发现将所有女人都骂进去了,而他身边就站着一个为他整理衣服的女性,他连忙将正要出口的脏话咽进肚里。

    瞥见陈妈憋着一抹笑意,青弈红着脸正襟危坐,又说道:“反正我肯定不会一个人去的,我的家都在这里,这里还有我的孩子们呢,我不会让他们再冻个半死的。”

    火堆的另一头正酣睡着五个少年,四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彼此依偎着在一床破旧的棉被里,有几个在磨牙,还有一个一直在砸吧嘴唇,像是在享受梦里的饕餮盛宴,火光将他们稚嫩而清瘦的脸映得红彤彤的,青弈注视着他们,眼里淌着温柔。

    “景瀚和景枫明天生日,今天这两人到处向村里人打听您什么时候回来呢。”陈妈笑道。

    这些少年都不是青弈的骨肉,他们的生日也并不是他们真实生日,他们都是被青弈捡回来的孤儿,青弈将捡回他们的日期作为他们的生日。

    不止是他们五个孩子,这整个村子所有人都是青弈救回来的,他们大多都是飘零在净土之外的秽民,假若没有遇见青弈,他们都要在天劫里挣扎,或冻死在雪地中,或饿死在荒原里,或被雷霆击得体无完肤,或炎火砸得鬼烂神焦。

    因此村里的每个人都对青弈怀有尊敬,只是青弈不许他们当面表达,唯一保留的敬意是这个村子得名为青弈村。

    像这种秽民抱团取暖而聚齐起来的村庄有不少,但每次天劫过后,哀鸿遍野。

    “生日就到了啊,那可糟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他们准备礼物,我得抓紧时间想想送点什么,免得到时候被他们嘲笑我小气。”青弈移身到那五个少年身边坐下,用他布满厚茧的指尖轻轻刮擦着女孩的皱眉,仿佛想要将她的烦恼熨平一般。

    陈妈只是满含笑意地看着,不愿开口去破坏氛围,她想起了她的儿子和孙女以及其他家人,想着若是他们还在世的话,应该也会有这幅画面。

    敲门声突然响起,声音很轻,却震得小木屋嘎吱作响。

    “青弈大人已经回来了吗?”门外声音传来。

    陈妈将木门拉开,门外的壮汉看到对他做噤声手势的青弈,眼里瞬间染上一层喜色。火堆旁这个男人已经在村里所有人的眼里都注入了光。

    “阿城啊,来,过来烤火。”青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招呼着这个名叫阿城的壮汉过来坐下,“我不在的这几天,村里一切都好?”

    “都好都好,避寒的物资也都准备齐全了,你离开的这几天我们都没闲着,村里能干活的男人都进山打猎了,刚才才回来,虽然时间有点仓促,但大伙收获还行,山里被冻死的野兽特别多,我们都给扛回来了,这是不是算是老天赏饭吃。”阿城点点头,“现在这些猎物都放在我家院里,大伙都说等您回来了就宰上几头,一起庆祝庆祝。”

    看着阿城回忆捡野兽场景时的满脸喜悦,青弈也跟着笑,秽民的喜悦来得特别简单和纯粹,老天对他们稍微的仁慈,他们就能手舞足蹈,载歌载舞。

    青弈本想着自己的事情搞砸,不想庆祝,但看着阿城炽热的眼神,拒绝的话也没说出口,秽民的生活朝不保夕,所以更加奉行及时行乐:“那就明天吧,大伙一起,不过要是有点酒就更好了。”

    “酒的话村里还有点,不过可能不够让大人您喝得尽兴了。”阿城挠了挠头。

    “有酒就行。有酒,撑过这次天劫就有干劲了。”青弈笑声很爽朗,不似净土里那般含蓄和收敛,他浑身上下都沾染了秽民的气质,这让他每次进入净土都显得格格不入。

    阿城微微收敛了笑容,继续说道:“我们这次打猎在山里还捡回来一个老头,现在他就昏睡在我家,本来大伙儿看他的着装觉得不像是秽民,就都不愿意扛回来,还是我搬出您平常的教导才让大伙儿勉强同意,现在大伙儿还都闹脾气呢,连我婆娘都说我,还不如多扛两头野兽回来。”

    秽民和净民之间早已衍生出了一种仇恨,这种仇恨带着偏见、鄙夷和执拗,将原本完整的人类种群割裂开。

    “走,带我去看看。”青弈站起身说道。

    阿城的家在村子的最西南方,这里是村里离雷羁山脉最近的地方,村里人其实都不知道山脉的名字,他们依山而居,只是因为山脉的外围常有野兽出没,那是上天馈赠的食物。

    野兽通常不敢袭击人类,但难免遇到恶疯了的例外。阿城力气大且为人热诚,他自觉承担着守卫村子的工作,每当野兽下山觅食时,他总是首当其冲。

    此时,阿城家的院子里摆满了山里打来的猎物,暴雪倾注而下渐渐盖住了它们的模样,形成了几个高耸的雪坡,阿城满意地向青弈介绍了猎物的品类和数量,但他们没有留意到的是,这些冻死的野兽眼睛都是睁开的,眼眸里残留着窒息的恐惧和战栗。

    这些野兽绝非冻死的!

    阿城的屋子里还坐着几个大汉,都是和阿城一起打猎回来的村民,他们刚刚清点过猎物,这会儿正围坐在火堆边回味着山里捡食物的乐趣,见青弈跟着阿城进屋,都连忙站起身招呼。

    青弈迈进阿城的屋子时心里满是不安稳,他只觉外面寒风掠过,屋里的所有木材都跟着一块轻微颤抖,屋子角落还有好几处漏风口,大概是野兽下山时损毁的,口子上面还留着锋利的啮齿印记,被棉布之类的东西堵塞着却依旧挡不住寒风灌入。

    青弈进屋后目光时不时瞥向屋顶,生怕哪阵风力道足一点就给这屋子给掀翻了:“过了这个天劫,得去净土里找一个会盖房子的人来看看了,这村里的房子都该重新修缮一遍了。”

    “本来这屋子挺透风的,在夏天正是凉爽的时候,也没成想这次天劫如此寒冷,不过我屋子也不碍事,村里差一点房子都是像我们这种皮糙肉厚的人在住,这木头也不重,即使倒了也压不死我。”阿城道。

    “你倒是抗压,你家婆娘可不行,我看把你家美娘子送到村里那房子好的男人那里住去,看你乐不乐意。”在阿城家里坐着的另一个村民开玩笑道。

    阿城倒是没想到,挠着头憨憨地傻笑,他一笑,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跟着笑,连他婆娘也不例外。

    村子里的人都喜欢开这种略显低俗的玩笑,他们都是一笑而过,也没有人会真当回事,甚至阿城这副憨憨的模样也有七成是演出来的。这是秽民苦难生活的一种调味剂,也是村里融洽关系的粘合剂,当然,这也经常成为净民鄙夷秽民的一个方面。

    被村民捡回来的老者也躺在火堆边,他原本被冻僵的身体正慢慢有了温度,额头上甚至淌出了汗,但仍是紧闭双眼,不见苏醒的模样。

    阿城的婆娘给他擦拭了面庞,露出了精致干净的肌肤,看模样确实不似粗糙的秽民,若去掉这般狼狈模样,那老者面相甚至还有着些仙风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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