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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那你曾外祖父一定更生气了!

    我就默默听着不说话,这位阿姨家的小孩我是知道的,大名潘浩,我不太爱跟其他人打交道,但跟他关系还行,至少碰见了能聊上几句,于是知道他一些事,他这次考了六百十几分,填报的是南京的一所211大学,人家兴致勃勃地报了计算机专业,整天扎在网吧里,是为了提前熟悉一下计算机,谁让他家没安装电脑呢,要熟悉电脑,他只能去网吧待着了。结果这么优秀的孩子,在他妈眼里就是个熊孩子,想想潘浩这家伙,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潘浩其实真的挺优秀一孩子,人长得不错,学习认真刻苦,又听话,成绩好,高考也考上了那么好的学校,别人家的父母羡慕都来不及,是以潘浩妈抱怨的时候,那些家里小孩真的很皮的家长们,一个个表情都很精彩,考上了东大的孩子是熊孩子,那他们家的小孩又是什么?

    有些邻居早就知道,我其实昨天就去给人当向导了,就很好奇地找我打听,给外国人当向导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必须会说外语,只能用外语跟人交流什么的,我摇摇头说不是,他不但会说中文,而且说的很好,普通话说的很标准,很多中国人普通话都没他说的好,只是有部分中文含义不太清楚,需要额外解释一下。

    闲聊几句,到了弄堂口,大家方向不一致,各自散开了,我不想被各种搭讪,从口袋里掏了个口罩出来,戴上口罩再去公交站台等车。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还不到6点钟,早班车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我乐得清闲自在,十几分钟都惠民广场。昨天已经在思南路那边约好了每天的行动计划,我在昨天上车的僻静路边找到了陆时安,他又一次比我早到,安安静静在车里等着了。车窗玻璃安装了防偷窥膜,从外面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形,但从里面可以看见外面,我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他估计看见外面是我,直接把副驾驶那边的车门打开了。

    他一看见我,立刻打招呼:“晚晚,早上好。”

    其他实已经道过早安了,一大清早醒来,她就发现他用微信给她发了消息,大清早跟她说了句“早上好”,还问她这个点起来了没有。但良好的教养使然,再看见她,他又道了声早安。

    “早上安,Rick。”我心情愉悦,很高兴地跟他打了招呼,把手里的豆浆和生煎递给他。

    “这是什么?”他很好奇,下意识接过去之后问我。

    “这是豆浆和生煎。”

    “生煎?”他墨绿色的眼睛忽然变得很亮,语气里也带着一股子兴奋,“你说的生煎,是我知道的那个生煎吗?我爷爷奶奶跟我说过,上海的生煎很有名,他们少年时代在上海,几乎每天都会吃生煎,我爷爷喜欢看民国剧,只要故事发生在上海,剧里就会出现生煎,我奶奶还说,如果做生煎的老师傅手艺好,生煎就会特别好吃。”

    听了他这些兴奋的话,笑了笑,“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生煎,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我表婶特地让我带过来的。”

    他也笑了笑,兴奋的眼眸中带着一抹跃跃欲试,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吃,而是把东西放在前面的置物台上,也许看见我又带了许多东西,他直接从另一边下了车,拉开了后座车门。

    我把肩上的二胡取下来,他塞进后座,我把旅行包取下来,他又帮着放到了后座上。

    上车后,我们各自系好安全带,他很快就启动车子,清早清凉的晨风中,白色的比亚迪在平坦的路上飞速疾驰,直奔十多公里外的朱家角古镇。

    路上,他握着方向盘开车,我坐在他旁边,生煎的香味十分诱人,不断飘进鼻孔里,勾得并不是很饿的我肚子里的馋虫咕噜咕噜直叫,但陆时安正在认认真真地开着车,我实在不好意思直接坐在他旁边开吃,但他似乎看透了我心中在想什么,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劝我:“晚晚,你赶快吃早餐吧,我等会儿再吃就行了。”

    我摇头说现在不饿,他才不再多说,不过却开始夸生煎:“晚晚,你表婶做的生煎很香,应该会很好吃吧?”

    “那当然了!”提起表婶做的生煎,我不禁得意洋洋,“我表叔卖了很多年生煎,我姑老爷可是围着做生煎的炉子长大的,据说他养父家打从大清朝末年就开始卖生煎了。”

    “养父?”聪明的陆时安捕捉到一个重点。

    “我姑老爷是被邻居收养的,1937年淞沪会战打响的时候,我姑老爷刚出生,空战往下扔的炸弹炸塌了家里的房子,一家除了他几乎都被炸死,他妈妈为了保护他,把他护在怀里,自己被炸弹炸断了腿,后来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刚出生几个月的他被亲妈临终托孤,交给侥幸逃生的邻居抚养,那邻居一家都重情重义,拿着我姑老爷亲妈转交的杂货铺和沈家积攒的钱财,辛辛苦苦把几个月的小婴儿拉扯大,还把他培养成才。那邻居家以前就是摆摊卖生煎的,后来有了沈家的杂货铺,他们就不再到处摆摊风吹日晒,继续开杂货铺赚钱,但卖生煎的老本行没丢,就在杂货铺收拾了一个角落架炉子卖生煎,我姑老爷就围着那卖生煎的炉子长大。”

    陆时安突然沉寂下来,安静了很久才说:“淞沪会战的时候死了很多人。”

    “是啊,听说那时候每天都有人死。”我也跟着难过,作为中国人,那个被人肆意打杀充满了屈辱和黑暗的时代,不可能遗忘也不可能不难过,“我姑老爷跟我们说过很多抗战的事,但淞沪会战的时候,他还是懵懂无知的小婴儿,不过他养父家的大女儿已经十多岁了,老太太现在还活着呢,没少跟我们说那时候的事,她亲眼看着我姑老爷一家被炸死,亲眼看着他变成孤儿,所以后来对我姑老爷特别好。那时候几乎每天都能听见枪炮炸弹声,街上每天都在死人。”

    “我太爷爷和太奶奶,还有家里的其他亲人,都是淞沪会战期间不幸被炸死的,我爷爷当时才九岁,家里的财产被一帮混子抢空,他从一个书香世家的小公子,变成了孤苦伶仃的流亡者。”

    我很好奇,“那你爷爷怎么去法国的?”

    黯然难过的男生突然笑了笑,“他打听到我奶奶家要去海外避难,就悄悄尾随我奶奶,躲进一个放衣服的大木箱里,被我奶奶家的仆人抬上了船,快到香港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本来打算把我爷爷安置在香港,但我奶奶死活不同意,她那时候才五岁半,很喜欢我爷爷,乘客轮去往香港的路上,一直小哥哥长小哥哥短的叫,听爹妈说要把漂亮小哥哥扔下,哭的惊天动地,拽着我爷爷死活不肯撒手,她爹妈没办法,只好把她的小哥哥带上了,漂洋过海到了巴黎,九岁的小男孩孤苦无依,我曾外祖父见我奶奶那么喜欢我爷爷,我爷爷机灵懂事又听话,就干脆收养了他。”

    “那你曾外祖父当时收养你爷爷的时候一定没想到,自己收养长大的小狼崽子,将来会叼走自家娇生惯养千依百顺的心肝肉。”

    “确实。”他又笑了,“听我奶奶说,我爷爷当时一心求学上进,但她十几岁那会儿却整天想着怎么嫁给我爷爷,死乞白赖的非要嫁给我爷爷,我曾祖父知道的时候快要吐血了,气急败坏地指着我爷爷骂,说早知道他要抢走我奶奶,当初在船上发现我爷爷的时候,就不应该心软,应该直接狠心把他扔到海里喂鱼!结果我奶奶比她爸更生气,说又不是我爷爷要抢走她,是她自己死乞白赖非要倒贴的,我爷爷愿意娶,还是被她逼的,她耍手段逼我爷爷就范--”

    我满头黑线,“那你曾外祖父一定更生气了!”

    “换了我,我也会生气的!”他说,“自己千娇百宠养大的闺女,那是全世界最漂亮最可爱最听话最优秀的小姑娘,外面的臭小子应该想方设法讨好她,怎么能倒贴一个孤儿小子?关键这孤儿小子还不上道,竟然看不上自家最可爱的小姑娘,还得自家姑娘耍手段逼婚,这像什么话?”

    “那后来呢?”我很八卦地问,“你曾外祖父怎么松口的?”

    “我奶奶骗我曾外祖父,说她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

    我傻眼,“……你曾外祖父是不是气炸了?”

    “据说他当时一口气没喘过来,直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再然后呢?”我又追问。

    “我曾外祖父醒过来之后,把我爷爷揍了一顿,然后让人准备晚宴,说要给我奶奶找个名流公子当老公,结果我曾外祖母特高冷地瞥着他说来不及了,蔡家嫁女儿的请柬,她已经安排人给关系比较好的亲眷好友们送过去了。”

    “你曾外祖父是不是又要气得晕过去了?”

    “这次倒是没晕,就身体晃了晃,一副要晕倒但没倒的样子,深呼吸再深呼吸,还是冷静不下来,挥手就要给我曾外祖母一个耳光,但手巴掌到了我曾外祖母跟前,结果又跟个怂包似的把那手给缩了回去,我曾外祖父在亲朋好友中出了名的惧内,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我曾外祖母动手。我曾外祖母眼神冷冷地瞪着他,他就很怂地转过头,巴巴的问我奶奶想要什么嫁妆,想要什么他都安排人去准备,还问我奶奶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回房间去躺会儿,背着我奶奶和我曾外祖母,恨不得把我爷爷给掐死,但我奶奶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地嫁给我爷爷了,而且还是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大嫁,我曾外祖母那丰厚的嫁妆,除了我曾外祖母早年就开始积攒准备的,剩下的还我曾外祖父亲自让底下人置办的,因为他不能让他疼爱的小闺女跌面子,婚礼得风风光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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