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烦躁
一晃又是一周过去了，转眼又到了周五。
面对时间的仓促流逝，赵明宇显得毫无办法。摆在眼前最大的困惑与威胁仿佛一座高山般完全无法撼动，只能叫人坐地仰望。而每过一天他都会愈加心慌一分——那座山也许终有一天会突然朝他压来。
上周五晚，他在游戏中接收到了李文博很久之前发给他的邮件，一度惊喜万分，因为那是李文博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真实痕迹，在此之前他曾以为有关李文博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抹消，可那封邮件证明了并非如此。
他立即把这件事告诉了顾清梦，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也许还会有其他李文博留下的东西。于是这些天来，他们反复询问他人，偷偷翻找老师的办公室，可是一无所获——无论是作业本还是过去的考试试卷，都没有属于李文博的那一份。
而单单靠那封邮件也证明不了什么——缺少发信人，也没有记载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好似是落海者在茫茫大海上找到了一叶无桨孤舟，看似是一线生机，却无法靠它到达任何地方。
不过为什么唯独那封邮件会被保留下来呢？
赵明宇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关键的气息，但他还说不出来是什么。
除开诡异的同学消失，还有一件事也压在了赵明宇的心头。
还剩整整一周时间，下周五就到了常胜提到的与王学远见面的日子，也是常胜所定计划的执行日。
十二月十二日，在那天之前常胜必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同意帮忙，而如果自己最后选择拒绝的话……
他能够想象得到，从这段时期每天常胜对他投来的执念越来越深的目光之中——那个不可理喻的家伙一定会强烈地报复自己，尽管自己并没有任何过错，尽管这件事本该完全是对方自身的责任。
当然赵明宇并不害怕常胜的报复，如今他依然为之犹豫是出于其他原因。
话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周以来常胜对他若有若无的监视似乎淡化了不少，与之相对的是学校里多了一些关于常胜不好的传言，比如现在——
“太强了，这周又是三个，常胜这次真是冲着退学去的啊。”教室里一个男生坐在座位上翘着腿说。
“精力旺盛过头了吧。”另一个男生隔着过道坐在他的同一列，半扭着身子和他谈论。
“但是听说被打的人都自称和常胜无关，是不是搞错了？”坐在第二个人后排的男生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
“那是那些怂货不敢说而已，要是说了，下次被打得更惨。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且很多人亲眼所见，错不了。”发起话题的男生自信满满地说。
“可是没有直接证据的话，还是制裁不了他啊。”
“也是，真不爽啊……”
另两人失望地感慨。
“而且啊，最近学校里好像还有人被勒索了，损失了好几千块钱，据说也是常胜干的，不过也没有证据。”面对两人的失望，那男生继续丢出糟糕的消息。
“不是吧……这种事别轮到我们身上就好了……”
“这学校真是越来越危险了，真想躲在家……”
正在谈论的三人突然同时住了口，因为此时他们话题中的那位人物像一尊罗刹一样冷不丁地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三个人瞬间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也不知常胜有没有完整地听见他们的聊天内容，总之他没有去找那三人的麻烦，只是面容凝重地走进教室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赵明宇这些天看到他时总是这副表情。
这几天学校里的小小乱象赵明宇也有所耳闻，所以他同样祈望着自己的这位同班同学能早日被开除，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整个一中而言这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响个不停，这些往日里被赵明宇当成课间愉快的背景音乐的声音头一次令他感到心烦气躁。他起身离开座位，准备去走廊上透透气。
赵明宇从教室后方绕了一圈，向赵诗樱的座位走近时，望见赵诗樱坐在座位上满面笑容地与同桌聊天，当初最让她牵挂在心上的李文博的消失没有令她表现出丝毫动摇。
说来可笑，赵明宇上周四在家休息的时候还拼命祈祷赵诗樱能够忘记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如今却迫切地希望她回忆起来。
这周开始钟庭芳又回到学校来上课了，如赵明宇所料她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应该确实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如今凭借着她的粗神经很快又变得和同学有说有笑了。所谓的诅咒只不过是赵诗樱在自欺欺人罢了。
表面上赵诗樱应该是和黄依依以及李文博的消失都完全无关了，但赵明宇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毕竟在他的所知范围之内，赵诗樱算得上是这个班里和李文博关系最深的人了。警察侦破杀人案件的时候总是从被害者亲近的人调查起的，越是相处得多的人才越可能存在作案动机。
赵诗樱是否也是如此呢？她为了证明自身的魅力而对李文博充满疯狂的执念，但眼见无法令李文博动心，转念选择将其除去以自欺欺人？倒也不是说不通。
但如果她现在的模样完全是伪装出来的，要如何撕破这层伪装又是个难题。
正在和别人说话的赵诗樱似乎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回过头来投向赵明宇的眼神之中除了疑惑以外还隐藏着一丝凶狠，令赵明宇瞬间回想起那一夜的惊恐，赶紧移开视线，低下头匆匆走过。
赵明宇从教室前门出来，长吁一口气，双臂环绕趴在了走廊的栏杆上。
天空阴沉沉的，高处凉爽的秋风从他的耳边吹过。
他低下头，望见地面上的水池、雕塑和建筑，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心想人是何等的渺小，在整个世界面前。
“怎么了？难得见你下课时候不在教室里。”
身旁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转头看见顾清梦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与他一同眺望着楼下的风景。
赵明宇有气无力地回答：“有点心烦，呆在教室里。”
顾清梦问他：“心情不好？为什么？”
赵明宇把视线重新放回教学楼下，垂着眼帘答道：“还能是什么。”
“确实想不通啊，唉——”顾清梦叹了口气，“世界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为何又偏偏发生在你我的身边呢？”
赵明宇无法回答，默默低头俯瞰，瞳孔中倒映出楼下色彩各异的行人与景物。
“不过也用不着太烦恼，我们现在活得好好的不就行了吗？”顾清梦的手臂撑住栏杆，将身体从栏杆前推开并站直，扭过头对赵明宇微笑着道。
一周之前她在赵明宇面前流露出的害怕神情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只过了一周，她就仿佛把那时的心情忘得一干二净，又恢复了赵明宇最初所认识的那个顾清梦。如此迅速而乐观的转变让赵明宇不禁对她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分。
“可是……”赵明宇蠕动着嘴唇。
顾清梦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但他仍然无法做到像顾清梦那般洒脱。
顾清梦继续劝他：“有的时候之前如何费尽脑汁也解不开的题目，突然灵光一闪答案就出来了，这就是时机到了而已。所以你现在想来想去也是白费力气，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其他有意义的事情上。所以别老想着这事了，放轻松点，周末一起去街上转转吧。”
“诶？”
赵明宇本来怀着沉重的心情安静地听顾清梦缓缓道来，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不禁抬起头望向身旁的女生，口中发出惊疑的声音。
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这样了？等等……赵明宇旺盛的青春期思维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想象力：这是……约会的邀请！？
虽说作为消失事件的“战友”，他与顾清梦之间显然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同班同学关系，但应该还没到那种地步吧……
赵明宇扪心自问：尽管自己暗地里认为顾清梦长得挺可爱，性格也不错，学习好智商高，作为女朋友很不错，可离真正萌生爱意是不是还早了一点？
怎么办？自己是该接受还是拒绝？自己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但拒绝的话她会不会伤心？
过去十七年里从未面对过这种局面的赵明宇一下子慌了神，憋红了脸，搁在栏杆上的手臂也不知道往哪儿摸了。
“你、我，还有梁雪倩。”顾清梦的眼中满是笑意，“你想什么呢？”
啊，是这样啊……
赵明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又在顾清梦面前出丑了。
爱捉弄人这一点大概是赵明宇对顾清梦唯一的不满了。
“去哪里？”赵明宇镇定下来后问道。
“还没想好，回头我跟梁雪倩商量好了再告诉你。不过就城南商业区那一片吧，商场啊，超市啊，随便逛逛，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买下来。怎么样？去不去？”
赵明宇醒悟过来：她们两位这是了缺一个负责拎包的跟班，所以找上自己了。
他虽然对女士们的逛街毫无兴趣，也不乐意干体力活，不过顾清梦说的没错：自己这几天确实精神状态太过压抑，需要转换一下心情，就当是和人一起在外散散步也是好的。
赵明宇略一思索便爽快地答应了顾清梦。
停滞已久的命运齿轮重新开始转动。
面对时间的仓促流逝，赵明宇显得毫无办法。摆在眼前最大的困惑与威胁仿佛一座高山般完全无法撼动，只能叫人坐地仰望。而每过一天他都会愈加心慌一分——那座山也许终有一天会突然朝他压来。
上周五晚，他在游戏中接收到了李文博很久之前发给他的邮件，一度惊喜万分，因为那是李文博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真实痕迹，在此之前他曾以为有关李文博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抹消，可那封邮件证明了并非如此。
他立即把这件事告诉了顾清梦，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也许还会有其他李文博留下的东西。于是这些天来，他们反复询问他人，偷偷翻找老师的办公室，可是一无所获——无论是作业本还是过去的考试试卷，都没有属于李文博的那一份。
而单单靠那封邮件也证明不了什么——缺少发信人，也没有记载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好似是落海者在茫茫大海上找到了一叶无桨孤舟，看似是一线生机，却无法靠它到达任何地方。
不过为什么唯独那封邮件会被保留下来呢？
赵明宇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关键的气息，但他还说不出来是什么。
除开诡异的同学消失，还有一件事也压在了赵明宇的心头。
还剩整整一周时间，下周五就到了常胜提到的与王学远见面的日子，也是常胜所定计划的执行日。
十二月十二日，在那天之前常胜必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同意帮忙，而如果自己最后选择拒绝的话……
他能够想象得到，从这段时期每天常胜对他投来的执念越来越深的目光之中——那个不可理喻的家伙一定会强烈地报复自己，尽管自己并没有任何过错，尽管这件事本该完全是对方自身的责任。
当然赵明宇并不害怕常胜的报复，如今他依然为之犹豫是出于其他原因。
话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周以来常胜对他若有若无的监视似乎淡化了不少，与之相对的是学校里多了一些关于常胜不好的传言，比如现在——
“太强了，这周又是三个，常胜这次真是冲着退学去的啊。”教室里一个男生坐在座位上翘着腿说。
“精力旺盛过头了吧。”另一个男生隔着过道坐在他的同一列，半扭着身子和他谈论。
“但是听说被打的人都自称和常胜无关，是不是搞错了？”坐在第二个人后排的男生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
“那是那些怂货不敢说而已，要是说了，下次被打得更惨。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且很多人亲眼所见，错不了。”发起话题的男生自信满满地说。
“可是没有直接证据的话，还是制裁不了他啊。”
“也是，真不爽啊……”
另两人失望地感慨。
“而且啊，最近学校里好像还有人被勒索了，损失了好几千块钱，据说也是常胜干的，不过也没有证据。”面对两人的失望，那男生继续丢出糟糕的消息。
“不是吧……这种事别轮到我们身上就好了……”
“这学校真是越来越危险了，真想躲在家……”
正在谈论的三人突然同时住了口，因为此时他们话题中的那位人物像一尊罗刹一样冷不丁地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三个人瞬间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也不知常胜有没有完整地听见他们的聊天内容，总之他没有去找那三人的麻烦，只是面容凝重地走进教室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赵明宇这些天看到他时总是这副表情。
这几天学校里的小小乱象赵明宇也有所耳闻，所以他同样祈望着自己的这位同班同学能早日被开除，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整个一中而言这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响个不停，这些往日里被赵明宇当成课间愉快的背景音乐的声音头一次令他感到心烦气躁。他起身离开座位，准备去走廊上透透气。
赵明宇从教室后方绕了一圈，向赵诗樱的座位走近时，望见赵诗樱坐在座位上满面笑容地与同桌聊天，当初最让她牵挂在心上的李文博的消失没有令她表现出丝毫动摇。
说来可笑，赵明宇上周四在家休息的时候还拼命祈祷赵诗樱能够忘记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如今却迫切地希望她回忆起来。
这周开始钟庭芳又回到学校来上课了，如赵明宇所料她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应该确实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如今凭借着她的粗神经很快又变得和同学有说有笑了。所谓的诅咒只不过是赵诗樱在自欺欺人罢了。
表面上赵诗樱应该是和黄依依以及李文博的消失都完全无关了，但赵明宇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毕竟在他的所知范围之内，赵诗樱算得上是这个班里和李文博关系最深的人了。警察侦破杀人案件的时候总是从被害者亲近的人调查起的，越是相处得多的人才越可能存在作案动机。
赵诗樱是否也是如此呢？她为了证明自身的魅力而对李文博充满疯狂的执念，但眼见无法令李文博动心，转念选择将其除去以自欺欺人？倒也不是说不通。
但如果她现在的模样完全是伪装出来的，要如何撕破这层伪装又是个难题。
正在和别人说话的赵诗樱似乎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回过头来投向赵明宇的眼神之中除了疑惑以外还隐藏着一丝凶狠，令赵明宇瞬间回想起那一夜的惊恐，赶紧移开视线，低下头匆匆走过。
赵明宇从教室前门出来，长吁一口气，双臂环绕趴在了走廊的栏杆上。
天空阴沉沉的，高处凉爽的秋风从他的耳边吹过。
他低下头，望见地面上的水池、雕塑和建筑，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心想人是何等的渺小，在整个世界面前。
“怎么了？难得见你下课时候不在教室里。”
身旁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转头看见顾清梦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与他一同眺望着楼下的风景。
赵明宇有气无力地回答：“有点心烦，呆在教室里。”
顾清梦问他：“心情不好？为什么？”
赵明宇把视线重新放回教学楼下，垂着眼帘答道：“还能是什么。”
“确实想不通啊，唉——”顾清梦叹了口气，“世界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为何又偏偏发生在你我的身边呢？”
赵明宇无法回答，默默低头俯瞰，瞳孔中倒映出楼下色彩各异的行人与景物。
“不过也用不着太烦恼，我们现在活得好好的不就行了吗？”顾清梦的手臂撑住栏杆，将身体从栏杆前推开并站直，扭过头对赵明宇微笑着道。
一周之前她在赵明宇面前流露出的害怕神情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只过了一周，她就仿佛把那时的心情忘得一干二净，又恢复了赵明宇最初所认识的那个顾清梦。如此迅速而乐观的转变让赵明宇不禁对她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分。
“可是……”赵明宇蠕动着嘴唇。
顾清梦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但他仍然无法做到像顾清梦那般洒脱。
顾清梦继续劝他：“有的时候之前如何费尽脑汁也解不开的题目，突然灵光一闪答案就出来了，这就是时机到了而已。所以你现在想来想去也是白费力气，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其他有意义的事情上。所以别老想着这事了，放轻松点，周末一起去街上转转吧。”
“诶？”
赵明宇本来怀着沉重的心情安静地听顾清梦缓缓道来，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不禁抬起头望向身旁的女生，口中发出惊疑的声音。
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这样了？等等……赵明宇旺盛的青春期思维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想象力：这是……约会的邀请！？
虽说作为消失事件的“战友”，他与顾清梦之间显然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同班同学关系，但应该还没到那种地步吧……
赵明宇扪心自问：尽管自己暗地里认为顾清梦长得挺可爱，性格也不错，学习好智商高，作为女朋友很不错，可离真正萌生爱意是不是还早了一点？
怎么办？自己是该接受还是拒绝？自己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但拒绝的话她会不会伤心？
过去十七年里从未面对过这种局面的赵明宇一下子慌了神，憋红了脸，搁在栏杆上的手臂也不知道往哪儿摸了。
“你、我，还有梁雪倩。”顾清梦的眼中满是笑意，“你想什么呢？”
啊，是这样啊……
赵明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又在顾清梦面前出丑了。
爱捉弄人这一点大概是赵明宇对顾清梦唯一的不满了。
“去哪里？”赵明宇镇定下来后问道。
“还没想好，回头我跟梁雪倩商量好了再告诉你。不过就城南商业区那一片吧，商场啊，超市啊，随便逛逛，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买下来。怎么样？去不去？”
赵明宇醒悟过来：她们两位这是了缺一个负责拎包的跟班，所以找上自己了。
他虽然对女士们的逛街毫无兴趣，也不乐意干体力活，不过顾清梦说的没错：自己这几天确实精神状态太过压抑，需要转换一下心情，就当是和人一起在外散散步也是好的。
赵明宇略一思索便爽快地答应了顾清梦。
停滞已久的命运齿轮重新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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