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梧桐树下
秋日的午后，阳光寡淡，云翳徘徊，大雨将来。年幼的叶枫坐在小公园的秋千上，低着头，轻轻晃着小短腿，膝盖上有着明显的擦伤痕迹，裸露的毛细血管渗出了微量的红色液体，眼眶上也有些青紫。
被人揍了，打不过的那种。
“小子，又被欺负了啊？”
来人遮住了阳光，叶枫幼小的身躯被他的影子完全覆盖住。他抬起头看了面前的中年男人一眼，虽然逆着光的样子只剩下轮廓，但他知道这是谁。他低着头不说话，闷闷的。男人笑了笑，也没说话，只是走到他身后。
“小枫，你拳头不够硬啊。”男人凑在他耳旁，语气温和地说着不得了的大道理，“你看，要是你拳头够硬，谁欺负你了，你就揍他，出事了我给你扛着。”
男人将胸口拍得啪啪作响，明明之前叶枫被揍的时候，他还躲在暗处偷看。
“那打不过怎么办啊？”小叶枫依旧低着头，终于说话了，声音很稚嫩，听着让人莫名心疼。
“打不过？我教你啊，总会打得过的。”中年男人不假思索地说着。
“嗯。”小叶枫轻轻点头，然后转头对身后的中年男人说道：“我想学剑。”
晃动的秋千停了，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道：“好，我教你。”
“走咯，回家吃饭。”中年男人抱起叶枫放在自己脖颈上，笑得没心没肺。小叶枫干净的眸子里也蓄起笑意，唇角微微翘起。
……
叶家有些偏僻，附近不算繁华，所以房子虽然不大，但后院挺大的，墙沿摆满了花花草草，有些凌乱，看得出平日里并没精心侍弄过，或者说主人根本没心思侍弄，只是有空才打理两下。
后院还有一株很大的梧桐树，将整个院子覆住了小半，树上挂着一个秋千，是那天叶擎苍从公园把叶枫找回来后专门做的。
他是个蹩脚的木匠，手艺并不怎么样，但秋千到现在也还没坏。
叶枫平常练剑也是在后院的梧桐树下，但练得不多，黑世里不间断的七个小时就已经够了，现世里他更喜欢坐在秋千上安静看书。
叶枫的剑术在叶擎苍口中也算得上不错，相较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基础很扎实，平常也没怎么看他练习过，这种反差让叶擎苍将其归于天赋原因，只是叶枫身子骨并不像经常锻炼的人那样强健，反而比同龄人还瘦弱一些。
夭月是在叶枫练剑的时候来的，她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秋千上，一边轻轻荡着小腿一边看着。
见她来了，叶枫收剑走了过去，她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这剑术叫什么？”
似乎昨日的她只是幻影，并未继承昨日初相识的陌生关系，但两人以前的确从未见过。
叶枫回忆一番，答道:“太寰式。”
夭月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寻根究底的意思，她看出了剑中意犹未尽的感觉，空有大片留白，“你这剑术好像不全。”
“因为我只会这一式。”
“不着急，这是极精妙的剑术，等你吃透这一式再说。”夭月伸了个懒腰，“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再见。”
她来得有些晚，就在近黄昏时候。叶枫抬头看了一眼西斜落日，在天空的另一边，银色的月稍稍浮现出模糊的轮廓，“留下来吃顿晚饭吧？”
夭月脑袋微偏，手指轻戳着下巴，说道:“好啊。”
饭桌上，两个人相对无言，只是各自吃饭，即使偶尔两双筷子伸到同一个盘子里，也没有什么尴尬的意味。
两个人都不觉得尴尬。
叶枫照往常习惯煮了两人份饭菜，但还剩下一些，夭月吃的要比叶擎苍少很多，哪怕叶枫拼着不浪费的念头也才堪堪吃下那么多。
收拾好碗筷，叶枫在夭月对面坐下，隔着一张桌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此时此刻的沉默竟意外地显得尴尬，想了想，叶枫轻声道：“晚上了，你不用回去吗？”
夭月点了点头，像才反应过来似的，点头应道:“对哦，再见。”
“再见。”
临走前，夭月多看了叶枫一眼，身影瞬间消失不见，留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
大叔说他要出差，虽然不知道那个无业游民一样的闲人为什么总要出差，但叶枫也没多问，只在家里惦念着他，这会儿，他有些想他了。
原本，据他说这次出差大概要半个月，怎么也能在叶枫生日前顺利回来，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叶擎苍遗憾地错过了他十三岁生日。
不过，叶枫本来就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生日，错过就错过了，可大叔在出差的时候还是特意寄了蛋糕回来，原本还觉得有些无所谓的叶枫瞬间就有些难受，心中生出哽咽。
就好像某件事，自己本来不在意，但其他人还是反复提起，提醒你要在意。
不过，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并不讨厌，他只是有些想他了，于是，他难得的拨通了电话。
但电话被挂断，手机屏幕上转而弹出来的是视频通话提示。
视频通话中，数据流构成的等身投影浮现在叶枫面前，叶枫大概只到他胸口的样子。
“小子，生日过得怎么样？”男人伸出手来，似乎想像往常一样摸摸他的脑袋，叶枫配合地凑了过去，但终究只是投影，无法实质性地触碰到。
“很好啊，你呢？”
“我？哈哈，也很好呢，这里的风景不错，姑娘们都很热情漂亮，回去我给你带礼物。”
叶枫的嘴角浮现笑容，眸子里亮起了光，“嗯。”
随后两人只说了不到五分钟，那边便习惯性地传来某些奇怪的声音，“那个，又要忙了，再见。”伴着远方传来的长啸，叶擎苍的身形开始模糊，像是短路的灯泡，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
“小心。”
“会的。”男人畅快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消失不见。
“再见。”他对着空气道再见。
由于天网系统的全面覆盖，半个主世界内基本上都能实现面对面交流，拟真度也是极高的，能够进行很精细的互动，但是价格就比较昂贵了，不是叶枫随随便便能够承担得起的，家里只有叶擎苍出远门时才会偶尔使用。
虽然大叔总是出差，看起来很忙、很勤奋的样子，但是，这依然无法改变他是个穷鬼的事实。
有时候叶枫都在想，要不是自己实在好养，他都不知道那个据说饿得在垃圾桶里找食物才捡到自己的家伙是怎么养大他的。
叶枫九岁晓事以后，家里的财政大权就完全移交给了他，习惯大手大脚的叶擎苍零用钱都是从他那里支取，两人就凭着叶擎苍那点微薄工资生活到现在，还攒下一笔小钱。
“呼……”大叔要后天才能回来，那么，这份蛋糕他大概是赶不上了。冰箱里还剩下一半多的生日蛋糕，如果再放一段时间，再好的冰箱也保不住。
昨天是他的生日，也是境界假面从虚幻坠落到现实的日子，然后这天什么事都没做，人就光躺在医院了。
幸运的是，人没事，还得了一笔很丰厚的赔偿金，大概是叶擎苍两年的工资。
一想到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少女，叶枫不禁眯起了眼睛，但思索良久，也没得出什么结果，只是心底隐隐有种感觉，她是可以信任的。
叶枫克制住了这种感觉，这种信任是有限度的。
他所不知道的是，从他选择戴上那副面具开始，宿命就已经在敲门了。
……
“一起？”
次日清晨，叶枫独自坐在饭桌上享用早餐时，夭月突兀地出现在对面的椅子上，他端着盛满牛奶的杯子沉默半晌，举杯向她邀请道。
今天的她一身休闲打扮，牛仔裤加休闲外套，并没怎么认真搭配过，太过随意，但好看的女孩子不管怎么穿都好看，而且，她尤其好看。
今天的早餐很简单，叶枫并未花多少心思，昨天剩下的生日蛋糕加上一杯温热的牛奶。
夭月轻轻点头，接过叶枫手中的那杯牛奶，低头抿了一口。
愣了一下，叶枫又取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并不喜欢缺少滋味的纯牛奶，即使那更有营养，比起营养，他觉得好喝更重要。
在他眼里，除了白开水，喝的东西必须是甜的，酸甜的也行，不然还不如喝白开水。
夭月轻轻咬了口蛋糕，抬眸看了他一眼，伸出殷红的舌尖舔了舔唇瓣上的奶油，屈起食指轻轻抵了抵桌上的空杯，示意还要。
用过早餐后，叶枫拿着木剑在院中练习剑术。其实现实中的他并不怎么练习剑术的，但昨夜，噩梦结束了。
不动两下不习惯。
剑风四起，却又说不上多么有气势，还不如大雨来时吹斜雨丝的微风，只是轻轻掀起了地上的梧桐旧叶。在体内运转的气耗尽之前，飘飞的梧桐树叶一直在半空中飘飞不定，沿着莫测的轨迹在半空中流转，始终未曾落到地上。
夭月坐在秋千上趁着树荫安静看着，双手并未握着两边的麻绳，而是沿着某种弧度的轮廓交织在胸前，黑色的发丝自背上流泻下来，铺就绸缎一般，牛仔裤与运动鞋之间露出半截白皙而又晶莹的小腿，白色的鞋子悬停在半空中，不可思议地保持着静止。
两瓣水色的唇轻轻合在一起，封存着齿间的芬芳，眼底如同一潭清亮的泉水，泉中晃动着细碎的水光，仿佛留不下任何倒影，但如果凑近细看的话，却能看出她眼中映着的人影。
没有剑光飞舞，一招一式灵动自如，动静间转合极为融洽，唯一的不足也是招式太过中庸，只有偶尔流露出的玄奥轨迹能让人眼前一亮，看得出，基础很扎实。
渐渐地，她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流露出淡淡笑意，少女歪着脑袋靠在秋千的绳上。
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叶枫的剑术并非纯粹的联邦这边的本土剑术，而是吸收了来自东方剑术理念的新流派，由叶擎苍所传授，使用的剑也是东方的长剑，剑身稍宽，剑刃笔直不工，明明是锋芒所在却生出圆润如意之感。
自从数百年前神秘的升龙国国门大开，迎四方之敌友，不再匍匐一隅之地，那片奇迹之土孕育的一切就在深刻地影响着这个世界。
当东土的剑道随着文化交流与本土剑技理念碰撞在一起，本土骑士剑术受到了极大地冲击，不可避免地从朴实的形而下实用主义走向了形而上的境界，谓上道下术，道在上，法在中，术为下。
“不错，基础很扎实，也很有悟性，并非死心眼照搬剑术。”那些看起来拙劣、上不来台面的招式，其实是叶枫对太寰式的理解，他试图用类似扩写的手法去阐释这一式。
比起剑技，剑道其实更讲究基础，也更讲究天资悟性。
听到夭月的夸赞，叶枫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太寰式并不只是一招剑式，而是一套剑法的总纲。那些从叶枫的招式间流露出来的玄奥，其实就是太寰式的一鳞半爪。
如今的他远远说不上吃透，但能做到这个程度也算极为难得，意味着他不是叶擎苍眼中那些匠气十足的蠢货，也不是夭月眼中那些毫无灵性的剑奴。
被人揍了，打不过的那种。
“小子，又被欺负了啊？”
来人遮住了阳光，叶枫幼小的身躯被他的影子完全覆盖住。他抬起头看了面前的中年男人一眼，虽然逆着光的样子只剩下轮廓，但他知道这是谁。他低着头不说话，闷闷的。男人笑了笑，也没说话，只是走到他身后。
“小枫，你拳头不够硬啊。”男人凑在他耳旁，语气温和地说着不得了的大道理，“你看，要是你拳头够硬，谁欺负你了，你就揍他，出事了我给你扛着。”
男人将胸口拍得啪啪作响，明明之前叶枫被揍的时候，他还躲在暗处偷看。
“那打不过怎么办啊？”小叶枫依旧低着头，终于说话了，声音很稚嫩，听着让人莫名心疼。
“打不过？我教你啊，总会打得过的。”中年男人不假思索地说着。
“嗯。”小叶枫轻轻点头，然后转头对身后的中年男人说道：“我想学剑。”
晃动的秋千停了，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道：“好，我教你。”
“走咯，回家吃饭。”中年男人抱起叶枫放在自己脖颈上，笑得没心没肺。小叶枫干净的眸子里也蓄起笑意，唇角微微翘起。
……
叶家有些偏僻，附近不算繁华，所以房子虽然不大，但后院挺大的，墙沿摆满了花花草草，有些凌乱，看得出平日里并没精心侍弄过，或者说主人根本没心思侍弄，只是有空才打理两下。
后院还有一株很大的梧桐树，将整个院子覆住了小半，树上挂着一个秋千，是那天叶擎苍从公园把叶枫找回来后专门做的。
他是个蹩脚的木匠，手艺并不怎么样，但秋千到现在也还没坏。
叶枫平常练剑也是在后院的梧桐树下，但练得不多，黑世里不间断的七个小时就已经够了，现世里他更喜欢坐在秋千上安静看书。
叶枫的剑术在叶擎苍口中也算得上不错，相较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基础很扎实，平常也没怎么看他练习过，这种反差让叶擎苍将其归于天赋原因，只是叶枫身子骨并不像经常锻炼的人那样强健，反而比同龄人还瘦弱一些。
夭月是在叶枫练剑的时候来的，她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秋千上，一边轻轻荡着小腿一边看着。
见她来了，叶枫收剑走了过去，她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这剑术叫什么？”
似乎昨日的她只是幻影，并未继承昨日初相识的陌生关系，但两人以前的确从未见过。
叶枫回忆一番，答道:“太寰式。”
夭月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寻根究底的意思，她看出了剑中意犹未尽的感觉，空有大片留白，“你这剑术好像不全。”
“因为我只会这一式。”
“不着急，这是极精妙的剑术，等你吃透这一式再说。”夭月伸了个懒腰，“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再见。”
她来得有些晚，就在近黄昏时候。叶枫抬头看了一眼西斜落日，在天空的另一边，银色的月稍稍浮现出模糊的轮廓，“留下来吃顿晚饭吧？”
夭月脑袋微偏，手指轻戳着下巴，说道:“好啊。”
饭桌上，两个人相对无言，只是各自吃饭，即使偶尔两双筷子伸到同一个盘子里，也没有什么尴尬的意味。
两个人都不觉得尴尬。
叶枫照往常习惯煮了两人份饭菜，但还剩下一些，夭月吃的要比叶擎苍少很多，哪怕叶枫拼着不浪费的念头也才堪堪吃下那么多。
收拾好碗筷，叶枫在夭月对面坐下，隔着一张桌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此时此刻的沉默竟意外地显得尴尬，想了想，叶枫轻声道：“晚上了，你不用回去吗？”
夭月点了点头，像才反应过来似的，点头应道:“对哦，再见。”
“再见。”
临走前，夭月多看了叶枫一眼，身影瞬间消失不见，留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
大叔说他要出差，虽然不知道那个无业游民一样的闲人为什么总要出差，但叶枫也没多问，只在家里惦念着他，这会儿，他有些想他了。
原本，据他说这次出差大概要半个月，怎么也能在叶枫生日前顺利回来，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叶擎苍遗憾地错过了他十三岁生日。
不过，叶枫本来就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生日，错过就错过了，可大叔在出差的时候还是特意寄了蛋糕回来，原本还觉得有些无所谓的叶枫瞬间就有些难受，心中生出哽咽。
就好像某件事，自己本来不在意，但其他人还是反复提起，提醒你要在意。
不过，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并不讨厌，他只是有些想他了，于是，他难得的拨通了电话。
但电话被挂断，手机屏幕上转而弹出来的是视频通话提示。
视频通话中，数据流构成的等身投影浮现在叶枫面前，叶枫大概只到他胸口的样子。
“小子，生日过得怎么样？”男人伸出手来，似乎想像往常一样摸摸他的脑袋，叶枫配合地凑了过去，但终究只是投影，无法实质性地触碰到。
“很好啊，你呢？”
“我？哈哈，也很好呢，这里的风景不错，姑娘们都很热情漂亮，回去我给你带礼物。”
叶枫的嘴角浮现笑容，眸子里亮起了光，“嗯。”
随后两人只说了不到五分钟，那边便习惯性地传来某些奇怪的声音，“那个，又要忙了，再见。”伴着远方传来的长啸，叶擎苍的身形开始模糊，像是短路的灯泡，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
“小心。”
“会的。”男人畅快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消失不见。
“再见。”他对着空气道再见。
由于天网系统的全面覆盖，半个主世界内基本上都能实现面对面交流，拟真度也是极高的，能够进行很精细的互动，但是价格就比较昂贵了，不是叶枫随随便便能够承担得起的，家里只有叶擎苍出远门时才会偶尔使用。
虽然大叔总是出差，看起来很忙、很勤奋的样子，但是，这依然无法改变他是个穷鬼的事实。
有时候叶枫都在想，要不是自己实在好养，他都不知道那个据说饿得在垃圾桶里找食物才捡到自己的家伙是怎么养大他的。
叶枫九岁晓事以后，家里的财政大权就完全移交给了他，习惯大手大脚的叶擎苍零用钱都是从他那里支取，两人就凭着叶擎苍那点微薄工资生活到现在，还攒下一笔小钱。
“呼……”大叔要后天才能回来，那么，这份蛋糕他大概是赶不上了。冰箱里还剩下一半多的生日蛋糕，如果再放一段时间，再好的冰箱也保不住。
昨天是他的生日，也是境界假面从虚幻坠落到现实的日子，然后这天什么事都没做，人就光躺在医院了。
幸运的是，人没事，还得了一笔很丰厚的赔偿金，大概是叶擎苍两年的工资。
一想到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少女，叶枫不禁眯起了眼睛，但思索良久，也没得出什么结果，只是心底隐隐有种感觉，她是可以信任的。
叶枫克制住了这种感觉，这种信任是有限度的。
他所不知道的是，从他选择戴上那副面具开始，宿命就已经在敲门了。
……
“一起？”
次日清晨，叶枫独自坐在饭桌上享用早餐时，夭月突兀地出现在对面的椅子上，他端着盛满牛奶的杯子沉默半晌，举杯向她邀请道。
今天的她一身休闲打扮，牛仔裤加休闲外套，并没怎么认真搭配过，太过随意，但好看的女孩子不管怎么穿都好看，而且，她尤其好看。
今天的早餐很简单，叶枫并未花多少心思，昨天剩下的生日蛋糕加上一杯温热的牛奶。
夭月轻轻点头，接过叶枫手中的那杯牛奶，低头抿了一口。
愣了一下，叶枫又取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并不喜欢缺少滋味的纯牛奶，即使那更有营养，比起营养，他觉得好喝更重要。
在他眼里，除了白开水，喝的东西必须是甜的，酸甜的也行，不然还不如喝白开水。
夭月轻轻咬了口蛋糕，抬眸看了他一眼，伸出殷红的舌尖舔了舔唇瓣上的奶油，屈起食指轻轻抵了抵桌上的空杯，示意还要。
用过早餐后，叶枫拿着木剑在院中练习剑术。其实现实中的他并不怎么练习剑术的，但昨夜，噩梦结束了。
不动两下不习惯。
剑风四起，却又说不上多么有气势，还不如大雨来时吹斜雨丝的微风，只是轻轻掀起了地上的梧桐旧叶。在体内运转的气耗尽之前，飘飞的梧桐树叶一直在半空中飘飞不定，沿着莫测的轨迹在半空中流转，始终未曾落到地上。
夭月坐在秋千上趁着树荫安静看着，双手并未握着两边的麻绳，而是沿着某种弧度的轮廓交织在胸前，黑色的发丝自背上流泻下来，铺就绸缎一般，牛仔裤与运动鞋之间露出半截白皙而又晶莹的小腿，白色的鞋子悬停在半空中，不可思议地保持着静止。
两瓣水色的唇轻轻合在一起，封存着齿间的芬芳，眼底如同一潭清亮的泉水，泉中晃动着细碎的水光，仿佛留不下任何倒影，但如果凑近细看的话，却能看出她眼中映着的人影。
没有剑光飞舞，一招一式灵动自如，动静间转合极为融洽，唯一的不足也是招式太过中庸，只有偶尔流露出的玄奥轨迹能让人眼前一亮，看得出，基础很扎实。
渐渐地，她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流露出淡淡笑意，少女歪着脑袋靠在秋千的绳上。
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叶枫的剑术并非纯粹的联邦这边的本土剑术，而是吸收了来自东方剑术理念的新流派，由叶擎苍所传授，使用的剑也是东方的长剑，剑身稍宽，剑刃笔直不工，明明是锋芒所在却生出圆润如意之感。
自从数百年前神秘的升龙国国门大开，迎四方之敌友，不再匍匐一隅之地，那片奇迹之土孕育的一切就在深刻地影响着这个世界。
当东土的剑道随着文化交流与本土剑技理念碰撞在一起，本土骑士剑术受到了极大地冲击，不可避免地从朴实的形而下实用主义走向了形而上的境界，谓上道下术，道在上，法在中，术为下。
“不错，基础很扎实，也很有悟性，并非死心眼照搬剑术。”那些看起来拙劣、上不来台面的招式，其实是叶枫对太寰式的理解，他试图用类似扩写的手法去阐释这一式。
比起剑技，剑道其实更讲究基础，也更讲究天资悟性。
听到夭月的夸赞，叶枫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太寰式并不只是一招剑式，而是一套剑法的总纲。那些从叶枫的招式间流露出来的玄奥，其实就是太寰式的一鳞半爪。
如今的他远远说不上吃透，但能做到这个程度也算极为难得，意味着他不是叶擎苍眼中那些匠气十足的蠢货，也不是夭月眼中那些毫无灵性的剑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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