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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二夜

    当狭窄的死胡同里再没有凄厉的哀嚎传来,一切归于死寂,一切也已尘埃落定。

    夭月出现在胡同口,从不远处数百米高的高楼之上,到高楼下的数百米之外,转瞬而至,空间的涟漪来不及扩散便已被抹平。

    白色的运动鞋踏着地面上流淌的殷红鲜血往里走去,只有浅浅的一滩,浓郁且黏稠。她的脚步轻缓,以至于没有血花溅起,只在鞋底沾了浅浅的一层。

    少女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没有看周围的残肢碎体一眼,吝啬得不愿给予半分关注,她眼里的困倦就像要溢出来似的,为了引导这场仪式她也挺累的。

    走进胡同里,她眨了眨眼,向角落看去。

    这里原本一共有六个人的,但现在里面只有五具残破尸体以及一个……像人的怪物。

    怪物,这么称呼应该没错。

    它的脸上满是鲜血,但透过淋漓的血迹可以看到它赤红的眼瞳,里面有着毫不掩饰的虐性,即便是最凶残的妖魔眼底也看不见这种东西,怪物,只能这么称呼它。

    其实,除了眼睛,它依旧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没有像赤红之裔那样觉醒后多出某种恶魔化器官,但是,任谁都不会将它当作一个人。

    赤红之裔,是恶魔的血裔。

    它蜷缩在角落,拼命将自己的身子挤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当夭月缓步走过来,它抬起头看她,那张属于叶枫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不合时宜的不安与迟疑。

    温暖?亲近?畏惧?还是想要撕碎她?

    各种模糊不堪的念头根本无从分辨,它只有一半的灵魂,无法思考,无法对话。

    最终,它蜷缩在墙角,怯生生地不敢接近——她很强大。

    女孩比它高出许多,挡住了光,将它整个笼在她的阴影里面。

    她轻轻蹲下来,注视着它殷红的眼眸,那是最清澈的红宝石,是值得【宝石商人】用一个愿望作为交换的红色宝石。

    她探出白嫩的手指试图触碰它的脸颊。

    有些躲闪。

    但再近一步的时候,触碰到了。

    有些冰凉。

    不安的心逐渐安稳。

    一种温软的感觉透过脸颊直达心底,当它开始露出放松的表情时,女孩嘴角泛起笑容,整只手抚上它的脸庞,以大拇指擦去它唇角的鲜血。

    它温驯地一动不动。

    女孩不再动作,笑容渐渐平息,她安静凝视它的眸子,似乎要透过这赤红的眼眸看见里面残缺的灵魂。

    红海,她曾在红海中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好久好久,怪物试探着伸出鲜血淋漓的右手,似乎也想抚摸她的脸庞。

    但是,在一片迟疑中,当它的手伸到半空中的时候,眼里的赤红逐渐淡化,如同一滴血落入清水,浓郁的红色渐渐化开。

    眸似雨后池塘,干净与清澈从中重新沉淀出来,但红色褪去后,是最深邃的黑,空洞而又无神。

    他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在触碰到她的脸庞之前。

    女孩的唇角微微抿起,浮现出一丝清浅的笑意,温柔地握住他的右手贴在自己左边的脸颊上,连血迹也抹了上去,以至于她的笑容中生出一抹妖冶色彩。

    “都结束了,等你醒了就好了。”她温柔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一手托着后颈,一手挽着腿弯,少女抱着沉睡的小男孩离开了。

    在她踏出死胡同的瞬间,空间如水一般流动、弥合,那个满是鲜血与残肢断臂的角落被放逐进无垠虚空。如果日后有城市工程师重新规划这里的话,那么,他大概会发现,这里的三维空间丢失了一部分。

    这是现世的妥协。

    ……

    当叶枫再次苏醒的时候,是在卧室的床上。

    是梦吗?当然不是。

    可是,他一点想不起后来发生的事,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他的脸跟地面亲密接触的疼,无能地狂怒……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愤怒,反而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现在,他的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宛若一场恍惚大梦

    揉了揉太阳穴,叶枫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夭月突然出现在他床边的椅子上,从无到有,仿佛只是视觉的误解。

    “醒了?”

    一句没话找话的废话,叶枫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然后迟疑问道:“那是……梦吗?”

    “不是哦。”没等叶枫再次提问,她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已经睡了五天了。”

    “五天?这么久吗?”叶枫有些惊讶,随即便明白了为什么会这么头疼。

    “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枫疑惑地看了眼夭月,“你救了我?”

    凝视他的眼眸,里面清澈,却又像一潭死水,夭月摇摇头,然后叶枫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

    “第二夜苏醒了。”她神色不再轻松。

    “第二夜?那是什么?”心中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反而唤起更深的疑惑。

    “由境界假面所撕裂的、属于你的另一半灵魂。”夭月一字一句说道,“我之前有跟你说过的,境界假面是来自死神的馈赠,代表着死神的使命,其实也是死神的象征……”

    “等等,死神?”叶枫打断了她,“什么死神?”

    “你不记得了?”夭月看着叶枫,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精致的脸庞气上露出几分惊讶,随即便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眉间的困惑渐渐舒展开,她摇头说道,“算了,这个以后再说。”

    “境界假面,就是那张面具,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境界切割,现在,你身体里面只有一半灵魂。”

    叶枫想到了自己戴上境界假面的时候,那一晚,痛苦如潮水涌来,“那样吗……”随后,他问道,“那还有一半呢?”

    “境界假面并不是简单地将灵魂切割成两半,而是将一个整体分割为两个个体的组合。唔,太极图知道吗?境界就是中间的那条S形曲线,就像将海切割成水上与海底的海平面,还有你照镜子时分割镜中与镜外那面没有厚度的界限,都是一样的,虽然被撕裂成两半,但你们依旧是一体,你有一半灵魂,它也有一半。”

    “我……们……”叶枫的嘴里一片干涩,“另一半就是……他……”

    “是的,你的第二夜,你的半身。”

    叶枫想起了那枚静静躺在荆棘丛中的巨茧,以及那双赤红的眼。

    “放心。”似乎看出了叶枫的不安,夭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它是第二夜,而你是第一日,你不止是你,你有一半灵魂,但这是不完整的你,只有两半灵魂统合起来形成全称才是完整的你,而它仅仅是第二夜。第二夜存在的意义是代替你承受一些东西,每到那个时候,它就会从境界的深处浮现出来。”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夭月用右手食指戳着下巴,若有所思,“……你的第二夜好像是与前代不一样的存在,前代的第二夜我并没有见过,但是,属于你的第二夜似乎是剥夺了你身上所有的恶作为凭依,不带半点灵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种接近纯粹的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不过,【存在即为合理】,只希望你能驾驭住它,不要被它的恶拖入另一面的境界当中。”

    说到这里,夭月看着叶枫的双眼,像那天那样细细摩挲着他的脸颊,半晌,她突然温柔笑道:“对了,那几个人也与你无关,都是第二夜。不过,你也要记住,不要随随便便放它出来,当你太过沉浸其中,你就会被它拖到境界的另一边。”

    她伸出双手捧着叶枫的脑袋,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到时候,第二夜过去之后就不会有黎明了,明白吗?”

    被少女温柔的动作唤起心底的一丝熟悉感,叶枫有些走神,愣愣应声:“嗯。”

    夭月放开他,继续说道:“第二夜的初次苏醒需要祭品作为其本质,承载从你身体中割裂出的那部分灵魂。我原以为,其载体应该是某一原罪,但是……”说到这里,夭月心底也浮现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种残忍、那种不掺杂任何恶意的极恶,懵懂无知的虐性,比小孩子那种仅仅为了乐趣而肆意摧残生命的天真无邪还要可怕得多。

    参考后花园的蚂蚁是怎么死的就知道了。

    想了想,夭月又觉得幸好,它还是要受到叶枫的束缚,在他陷入第二夜前,那只怪物就只能匍匐在阴影中。

    “很痛苦,也很愤怒吧?”少女的明眸望着他,心底浮现出几分不忍的心疼,“我原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并非某一桩具体的罪,而是糅杂在一起的恶,宛若荆棘一般,伤害荆棘的人,也将被荆棘刺伤。现在想想,它其实也是你心底愤怒而又无力的倒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在替你愤怒。”

    少女将他抱入怀中,动作很轻。

    半晌后,少女放开了他,脸庞上生出一抹隐隐的羞涩。

    因为,她脸红了。

    柔软的怀抱仿佛填满了空洞的灵魂,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叶枫略一犹豫,想要用力抱紧她,但是,在他双手合拢的瞬间,少女消失了,剩下空荡荡而又死寂的房间,以及残留在他怀里的温度。

    ……

    有些失态了。

    夭月心底想着。

    因为他身体里藏着的那样东西,没人会喜欢接近他,但她不一样啊,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种下,在他出生很久很久之前。

    ……

    叶擎苍推开了卧室的门,腰间系着不合身的围裙,手里还拿着个锅铲,“小枫,起床吃饭了。”

    “来了。”叶枫应了一声。

    饭桌上。

    叶枫看着面前那碗黑色的汤,一盘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不明物体,以及另一碗鳞片都没刮干净、散发着腥气的鱼汤。

    一言难尽。

    “你这几天就吃这个吗?”

    “对啊。”叶擎苍捧着饭碗,理所当然地回道,“小子,有得吃就不错了,别挑食。”

    “……”

    这样的饭菜就算是挑食也有足够的理由吧?

    良久,叶枫看着面前盛好的那碗白饭,又看了眼几碗菜,还是没有勇气拿起筷子,“家里还有泡面吗?”

    “没了。”叶擎苍头也不抬地说道,大口咀嚼着嘴里的白米饭,也没伸筷子夹菜,看起来他挺有自知之明的。

    叶枫幽幽叹了口气,总算知道夭月为什么没留下来吃饭……

    叶枫小时候就没少被叶擎苍的手艺荼毒过,记忆里是各式各样的黑暗料理,只是后来叶擎苍迷上了追剧,懒得花时间做饭,就在家里囤了很多零食泡面之类的。

    但过了一段时间,叶擎苍又觉得叶枫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一直跟着他吃这些东西,还是专门挤出时间来给他做饭,原本以为已经逃出苦海的叶枫又被抓了回去接受荼毒。

    所以,当叶枫七岁时能够挥得动锅铲后,就毅然决然坚持自己做饭,够不着灶台就用小凳子垫脚,一边看菜谱,一边指使叶擎苍跑前跑后给他递调料递盘子,叶擎苍也不吃零食泡面那些东西了,专门给叶枫打下手。

    虽然那时候叶枫经常把握不好放多少盐,做出来的菜不是太咸就是太淡,不是太生就是太熟,但叶擎苍一点不嫌弃,都吃了下去,还反过来安慰叶枫。

    时隔多年,叶擎苍再一次拎起了锅铲,也不知道他出差在外,叶枫不在身边的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

    叶枫托着腮,手肘支在桌面上,静静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刚学做饭,桌上不管剩下多少饭菜都是他一个人解决掉的,他能吃多少完全取决于叶枫剩了多少,不管叶枫觉得多难吃,他都会一点不剩地吃下去,只要是自己做的。

    想到这儿,他的唇角不由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然后将面前那碗饭推了过去,“大叔,把这碗也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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