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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少女之心

    看着那个侧脸望向窗外的少年,晴空在脑海中想象阳光撒在他脸庞上的样子,柔和的光线磨去了棱角,只剩下简略的线条在朦胧中勾勒出一副模糊的样子。

    他在微笑。

    突然,原本望着窗外的叶枫翻过身,将左脸枕在胳膊上,一副倦怠模样,清澈的眸子望向她。

    在他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之前,少女微微侧首收回了视线,只留给他一个完整的侧影,装作继续认真听课。

    唯有心底的那头巨兽还在拼命向她传递着模糊的讯息,“离开!离开!不要靠近!”但晴空半点没有理会它的呼喊,继续做着手头的事。

    听课?或者说开小差。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拼凑不出完整的逻辑,只是个没前途的复读机,很难理解它的意思。

    随着食梦者血脉的逐渐苏醒,心底的那个意识越发清晰了,也越发使晴空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一只在地上行走的食梦者。

    叶枫不知道,他望向的那片天空其实有一只天帷巨兽在游荡着。尽管他看不到,但那只食梦者一直在为他的目光感到惴惴不安。

    “他是死。”

    “他是生者之敌。”

    “他的身体里面藏着怪物。”

    初步苏醒的血脉中还残留着食梦者的意志,但这只食梦者只有原始的本能,并不具备完整的灵智,这也意味着它根本无法与晴空实现有效的沟通,只是本能地提醒着她远离叶枫,离他越远越好。

    血脉苏醒以后,晴空已经不再局限于凡人的视角,她的目光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

    凡人的目光会被转角挡住,会被高楼挡住,会被山挡住,只能看到近前的世界。而她从更高的地方俯瞰世界,然后,她发现了那个少年身上的异样……

    此前她一直没有意识到的,只是单纯以为他性格孤僻,无法与大家好好相处。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永恒归宁气息,安静得让人想要入睡,陷入永恒的安眠,也就是头顶的食梦者所言的“死”。

    事实上,如果不是境界假面覆盖了灵魂的本质,她就能更加具体地明白什么叫作“死”。

    生者都是厌恶死的——虽然也不绝对,不然怎么会有人想着自杀,但一般情况下,生者都是对另一境界的死是对立的。

    第二夜苏醒后,食梦者模糊的意识虽然对叶枫仍旧有着明显的抵触情绪,却没了之前那么强烈,这也是晴空选择忽视的原因,不然被这个复读机吵得根本无法安心生活。

    随着抵触程度的下降,在她看来,食梦者的抵触情绪迟早会彻底消失的,没有在意的必要。

    在印象中,叶枫也算是朋友,也就尽可能地把这份友情维系下去吧。

    看着他一点点融入集体也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难过的是,她却变得跟以前的叶枫一样了——食梦者的血脉在侵蚀她的人性。

    尽管认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没有沉浸在食梦者的梦中,但食梦者的意识还是无可避免地感染了她的灵魂。

    感情正在变得越来越淡漠,就像手里的细沙止不住地从指缝中落下,那些遗落的细沙就是她的人性。

    具体表现就是渐渐不能融入人群,不能理解人与人之间的各种情感。关于人际关系的记忆还在,只是带着明显的疏离感,让人不适,仿佛那是另一个人在记忆里微笑。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隔阂正变得越来越严重。

    这是大部分术士的悲哀,虽然通过血脉得到了力量,但同时也会受到血脉的侵蚀——血哀。

    “之前的你是怎么走过来的呢?”她看得出,叶枫看她还是以前那样,没有受到她身上的血脉的影响,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不自觉地疏远他,但她却没法像以前那样看他了。

    因为她丧失了对他的那份熟悉感,今早遇见的时候,她只能学着记忆中那样对他微笑,幸好他也没有发现。

    “真好啊。”她勾起唇角轻轻说道,但眸子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在古老时代的晴朗日子里,当拥有维度视角的人们抬头仰望天空,便能够看到云层间那悠闲游荡着的庞硕巨兽,它们被称作……食梦者。

    食梦者是很温驯的生物,就像如今的天空中游荡着的云鲸,天空是牧场,白云是起伏的草甸,它们像牛马一样自由游荡,但天空同样也禁锢住了它们的自由,不可以降临到地上,甚至不可以太过接近。

    晴空是唯一一只能够在地上行走的食梦者。

    与一般的血脉术士不同,食梦者血脉对晴空的影响是人性流失,属于人的部分在不断流失,属于食梦者的成分在不断增加,直到二者达成一个平衡。

    晴空现在还能察觉到情感的流失,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就不知道了。

    情感越来淡漠,友情、亲情、还有未曾触及的爱情,被天空俘获的少女最后只会剩下孤独。但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叫做孤独,因为她的四周只有孤独。

    事物只有对立起来才有意义,盲人能认知到什么是红色、什么是蓝色吗?

    无法被理解,无法被认同,不需要被理解,不需要被认同。此刻,她就是人海中的孤岛。

    一只化身孤岛的鲸。

    “不过,比起他,我也算是蛮幸运的吧?”这时,她的眸子里忽然溢满莫名的笑意。

    这是人性的流露。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从前的朋友,她还有这些,虽然她逐渐感觉不到,虽然情感在不断褪色,但至少她曾经真切拥有过那种幸福,可他从一开始就与孤独为伍。

    但他以后会有的。

    在她成为食梦者之前,她的目光还在地上,她看不清叶枫喜欢她,就好像隔着图书馆的书架,目光被密密麻麻堆叠的书籍挡住。

    类似于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在她成为食梦者之后,她的目光就从天上俯视下来,于是,那种感情变得更加渺小,更加微不可察,她看见了,却变得难以理解叶枫对她的喜欢。

    因为无法理解。

    而且,叶枫在自己的内心情感面前也是踟蹰不前,小心翼翼不敢触碰,这种态度可以叫从心。

    两个人就这样被一面镜子分割至境界两方,两个人都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

    夕阳红得像是天空渗出了血,也是像火在炽烈燃烧,雨早在中午时分就停了,晴空早就知道这场雨不会下太久,她看了天气预报的,但她没料想到今天的夕阳却会是这般的红。

    “昏?”

    隔窗看着天边西斜的残阳,她歪着脑袋喃喃念叨着。

    她曾在梦中见过那只怪物,也曾看着那只怪物将太阳拖入山的那边,从看到它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告而知地明悟了它的名字,昏。

    但想了想,她失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只是梦罢了。此时此刻,她并没有看到那只怪物,无法确证它的存在。

    她看不到昏,也没有人看到她唇角笑意里的苍白,包括不远处的叶枫,

    这时,钟声响起。

    “咚!”

    空落落的学校里再一次响起了久违的钟声,喧哗从寂静深处浮现出来,年轻的人类少女背着包走出了阴影笼罩中的学校,在暮光中彳亍前行。

    “小晴,回来了啊?”

    母亲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晚饭,刚放下最后的一碗汤,正准备解下腰间的围裙。见她进门,母亲微笑着招呼了一声,随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晴空双手紧抱住母亲。

    这时,晴朗刚好推门进来,见母女二人拥抱在一起,他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轻轻笑着将两人拥在怀里。

    “好了,去吃饭吧。”晴朗说道。

    妻子不给面子地嫌弃道:“先去洗手。”

    晴朗一脸讪讪地笑着,老实去洗手,晴空看着这一幕,生硬地扯动了嘴角。

    这个时候,她应该微笑的。

    夜是梦的温床,但这样深邃的夜里,晴空没有做梦。

    她已经没有了梦。

    旧时候,人们对天空的崇拜与向往就是食梦者的食物,以及弥散到天空中的梦想也是,但后来,天空不再是人类的禁域,天空也不再是人类的天空,不配再被向往,于是,人类的欲望、人类的恶念开始升腾起来,以致于天空堆满了阴云。

    那是云的尸体,如渊似海的绝望几乎溺死了所有的食梦者。

    晴空是食梦者,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其实更像是天空中的食梦者在地上的投影,就像天空之上的白云遮蔽住阳光,在地上投下的阴影。

    她是没有梦的,天空已经不适合食梦者生存,那只幸存的小食梦者就活在她梦中的天空,而她在地上,一直保持清醒。

    睡眠中的她虽然断绝了对外界的感知,但思维的活动并未停滞,只是如庞硕的天帷巨兽一般,意识厚重而又迟缓,难以转动,要好久好久才能产生一个念头,又要好多好多个念头才能形成一段完整的思绪。

    在梦境中,食梦者才是正体,属于人类的理性被食梦者的本能放逐。

    晴空想着,或许她要去看看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

    食梦者缓缓晃动身躯,在梦境的天空游荡,白日里的记忆又在地上重演,一个个鲜活的人,宛若真实,却只是记忆临摹出来的虚假形象。

    晴空宛若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一切。

    从故梦中苏醒后,看到的是一家人温馨的早餐时间,这一幕略微冲淡了那种疏离感。温馨褪去后是失落,雨天的独行,繁杂的沉思,还有,与少年的不期而遇……

    也是直到少年的出现,晴空沉默的眼眸才终于出现一丝轮动。

    尽管境界假面覆盖了灵魂的本质,但异类就是异类,尽管“死”的气息已经极致淡化,但已经发生的事怎么都无法改变。

    晴空不知道,正是他身上被食梦者畏惧着的“死”在不知不觉中侵蚀着身边之人的灵魂。源自对死亡的恐惧,人们厌恶他,但人们不知道他是“死”,所以这厌恶是说不出来的,不明显的。

    只有她不同,她一直没有被死亡侵袭的恐惧,直到如今,她才知道那是因为她身上背负的沉重之物本身就是死的。

    所以,她才能从对“死”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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