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选择
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选择，有些会让人后悔，让人觉得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脑子里进的水，有些则会让人庆幸不已。
只差一个选择，人生就是天壤之别。
还有一些——不，应该是大多数——这样的选择其实是一生中的大多数，除去某些特殊情况，这些选择都被淹没在现实的平淡中，仅限于一时一刻，不会向一生蔓延，这样的选择大概都是些类似于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的问题。
对提亚斯来说，这些其实算不得什么选择，这只贪心的虫子从来都是“我都要”，如果实在没法全都要的话，那才肯暂时妥协。
比如叶枫上次取回的食花黄蜜可以做成金丝绒和金玉锦绣两道菜，提亚斯只能从中选一样，哪样没吃过，或者吃的次数少些它就选哪样——谁让它之前把蜂蜜偷吃掉了那么多？
叶枫面对的问题其实也不算选择，因为他本身就具备很强的倾向性，如同走路的时候，迈出左脚后就应该再迈出右脚，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夭月姐姐说，他有任性的权利。
第二天，叶枫准备晚餐的时候，手机一阵提示音响起。
“喂？”他接通了电话。
“叶枫……对不起……”那头只传来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熟悉的声音里带有一股歉疚，传递着不详的预感。
叶枫没说话，因为在他说话之前对面就已经挂断，耳畔传来滴滴的长声，触动着耳膜，将这声音传递给大脑。
旧式的手机一直放在耳边，他一动不动，面前的锅中滚油滋滋作响，已经下锅的食材露出金黄色的粘稠，恰在火候正好的时候。
不管是夭月还是提亚斯都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但都没有过去打扰他，或者安慰他。
他需要一点时间，还需要一点空间。
“啊，我的金玉锦绣。”但闻着空气中的焦味时，提亚斯忍不住哀呼一声。
但叶枫就跟失了魂似的，无动于衷，夭月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新开的一局游戏，走了过去将他抱在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提亚斯最期待的金玉锦绣还是没能保住，丰饶牙豚的油脂将食花黄蜜烧成了黑炭一般的颜色，连带着里面裹着的膏腴也尽数化开在油脂中。
过了好一会儿，叶枫才缓过神来，但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夭月唤他也要好半晌才能反应过来。
屏幕已经因为长久的无效操作陷入了待机状态，轻轻触碰一下，冷色调的蓝光骤然亮起，但灰色的头像却没有随之蒙上一层颜色。大拇指在迟疑中终究还是没有触碰下去，他伸手一按，掐灭了这股光芒。
他有种预感，即便他点了下去，也得不到回应，永远地，再也不会有回音。
餐桌上，两人对坐，提亚斯独自占了一方，叶枫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连饭也是夭月给盛的，颇有些食不知味，动作僵硬地将白米饭往嘴里拨着，夭月看不过去，又往他碗里夹了几筷子菜。
“小叶子，尝尝这个。”提亚斯坐在餐桌上努力伸出胖乎乎的手递到叶枫跟前，上边沾着金黄色的晶莹液体，坠流不止。它怀里捧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金黄色蜂蜜，这是它之前软磨硬泡从叶枫手里要过来的。
与此同时，夭月见他还是那副样子，又叹了口气，用筷子夹着菜递到他嘴边，底下用碗托着。
“啊~张嘴……”
叶枫动了动脑袋，略微回过神来，轻轻张嘴咬下。提亚斯看了看叶枫，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沾着的蜂蜜，嘟囔几声，随后塞进自己嘴里。
夭月却像是觉得这般很有趣似的，继续喂他，叶枫也一口一口接过。喂了一碗饭之后，夭月兴尽，放下筷子，叶枫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当天夜里，叶枫在荒芜之地见到了另一个自己，他现在还记得当初见到它的第一面。
它的名字叫漆夜。
起初荒芜之地什么也没有，贫瘠而又荒芜，他看见地上躺着一具陌生的尸体，尸体的心口上长着一株荆棘，荆棘肆意生长，渐渐长成了一片荆棘丛林，它就在静静躺在荆棘丛中的茧里。
后来，他才知道，那具尸体竟与自己一般模样。
原来荆棘是长在他心上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向往不凡更加平凡的了，可他对于未来的向往实在很少，英雄的伟业、波浪壮阔的人生、立于众生之上的权势，他对此毫无期待。
如果可以，就算是日复一日地继续眼前的单调人生他也可以接受。
但就在对未来产生期待的时候，现实却将幻想撕得粉碎，没有血淋淋的惨状露出，只有荆棘在血肉中暗暗生长，因为习惯，所以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漆夜还是那般懵懂模样，像赤子一般，但即便脸上染着鲜血它也依然会是这幅模样。那是最无邪的残忍，倒映在黑暗中的影，背负着所有的痛苦与挣扎，直至见到第二夜黎明。
——盛开在尸体上的花是邪恶的，生长在尸体上的荆棘同样如此，但是，不触碰荆棘，就没有人会被刺伤。
叶枫是孤儿，没有父母，从小就被大叔收养。
在迎来那个转折点以前，除了大叔和晴空外，他再未遇见过能与他同等对话的人——水生叔算半个，大家都不喜欢他，偶尔还有强势的同龄人欺负他，但大多数时候，他遭遇的都是冷暴力。
——谁都不跟你玩，分小饼干的时候只有你没有，轮到你上台的时候掌声就停了。
自从小学他硬撑着一群人的拳打脚踢，将一个欺负他的孩子王打得颅内出血后，就再也没人欺负他了，但坏孩子的名声就此传了出去。
周围的孩子都被父母叮嘱不要跟没爹没妈的坏孩子玩，明明他学习成绩还不错的。
不是说，成绩好就是好孩子了吗？
原来这只是人们的刻板印象啊，有时候刻板印象也是会被打破的。
没人欺负他，大叔教他的剑术也没了用武之地，他越发孤僻了。
现实生活中不如意，睡梦中还要在黑世中历经折磨，跋涉至天明。有时候，他甚至都分不清究竟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这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子真的就像安琪儿一样。在长夜中跋涉，终于见到黎明的人大概也会格外珍视那金色的晨曦。
其实，他们早就见过的，可她忘了。
荆棘的生长需要阳光雨露，但生长在他心口上的那株荆棘不需要。
它只要恶意浇灌，来自他人的恶意，以及来自自己的痛苦与恶意。
因为承受了他人的恶意，所以自己会痛苦，然后，自身也会产生恶意，那种强烈的、迫切的、想要报复回去的心情，想要将这份痛苦同等地回报给那些施加这份恶意的人，这就是他的恶意。
复仇，这就是“荆棘”在神秘学中支配的隐喻含义。
但她的存在消解了这份恶意。
恶意都被用来灌注荆棘，他的难过与痛苦只来自于荆棘刺进血肉的感觉，仅仅封闭在身体内部的、其他人无从得知的难过与痛苦。瘦弱的身体上没有伤痕，但里面其实长满了荆棘，每生长一寸便是一寸的痛苦。
于是，贫瘠的荒芜之地长出了这样一片庞大的荆棘丛林。
可以预想到，终有一天，荆棘会刺破皮肤，暴露在阳光下。那个时候，所有想伤害他的人都将被荆棘刺伤，可在此之前，被荆棘刺伤的人只有一个。
他就是囚禁这片荆棘丛林的牢笼。
荒芜之地，荆棘丛林中央，叶枫坐在贫瘠的地上，双手抱膝，漆夜从它的茧壳中醒来，看见叶枫的第一眼有些欢欣，但随后感觉到他的郁郁不乐，动作也轻缓许多，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下。
它不会说话，也不懂安慰人，懵懂的赤子心里除了无邪的残忍就只有这种安分。
天没有塌下来，只是她离开了。
叶枫心中莫名生出这样一种感觉，从此她会杳无音信，不知道多久之后的重逢只可能是偶遇。
如果这就是她的选择，叶枫当然无话可说，他没资格干涉她的决定，毕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别说什么“我喜欢你，与你无关”这种话啊，当喜欢变得过分、变得放肆，也会令对方困扰的。
幸好，他还算克制。
所以，他喜欢她的确与她无关，晴空的未来不需要顾及到他，关于未来绘制的蓝图也没必要刻意为他留下空白。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叶枫也不会去寻她。
只是心口上荆棘扎根的地方永远留了个洞，里边空落落的，就算用什么东西填好了也有个疤，至于用什么填呢，泥土吗？
她不见了。
他没失去她，因为从未得到过。
没有自作多情，只有一厢情愿，如今，这情愿也被斩断了。
也许多年以后释怀，可以长叹一声，呵，故人。
……
午夜时分，叶枫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门外的光从缝隙渗进来，在地板上投影出一个拉长的轮廓。
“夭月大人，这样做会不会早了点啊，毕竟小叶子还这么小。”提亚斯老老实实趴在夭月的肩膀上，难得忧心道。
“我知道，但为了以后着想，这样做很有必要。他需要足够强悍的心灵去对抗那些恶意设计。”夭月摇了摇头，走到叶枫床边，正要揭开他身上盖着的薄被，就被叶枫一把抓住柔荑。
夭月没有挣脱，但过了好一会儿，叶枫都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
原来只是下意识地动作而已，他并没有真正醒来，夭月叹了口气。
好半晌，叶枫抓住夭月的手缓缓松了开来。
夭月冰凉的手被他握得有些温热，确认他不会突然醒来后，她取出一枚紫色果实。无数的紫色氤氲在果实表面流动，恍如雾气一般，内里则沉淀着凡人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
提亚斯看着这枚果实露出了一贯的馋样，在它遗憾的目光中，夭月将灵魂果实按进了叶枫的心口处。
紫色的光芒顿时从黑暗中焕发出来，从房间的空隙泄露出来，冲淡了窗外辽阔的长夜，渐渐地，浓郁的紫色又退化为蓝色，随即青色、绿色、黄色、橙色，然后是赤色，最终冲破赤色的边界进入不可视的境界。
今夜是个无眠夜，曾莫名失踪的灵魂果实再次出现了，却已经被人吞下，再没有人能够觊觎。
佛子的光镇压着黑暗中的邪佞不得抬头，在那片光芒中还有一抹若隐若现的冷冽月光，如刀如剑。
只差一个选择，人生就是天壤之别。
还有一些——不，应该是大多数——这样的选择其实是一生中的大多数，除去某些特殊情况，这些选择都被淹没在现实的平淡中，仅限于一时一刻，不会向一生蔓延，这样的选择大概都是些类似于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的问题。
对提亚斯来说，这些其实算不得什么选择，这只贪心的虫子从来都是“我都要”，如果实在没法全都要的话，那才肯暂时妥协。
比如叶枫上次取回的食花黄蜜可以做成金丝绒和金玉锦绣两道菜，提亚斯只能从中选一样，哪样没吃过，或者吃的次数少些它就选哪样——谁让它之前把蜂蜜偷吃掉了那么多？
叶枫面对的问题其实也不算选择，因为他本身就具备很强的倾向性，如同走路的时候，迈出左脚后就应该再迈出右脚，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夭月姐姐说，他有任性的权利。
第二天，叶枫准备晚餐的时候，手机一阵提示音响起。
“喂？”他接通了电话。
“叶枫……对不起……”那头只传来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熟悉的声音里带有一股歉疚，传递着不详的预感。
叶枫没说话，因为在他说话之前对面就已经挂断，耳畔传来滴滴的长声，触动着耳膜，将这声音传递给大脑。
旧式的手机一直放在耳边，他一动不动，面前的锅中滚油滋滋作响，已经下锅的食材露出金黄色的粘稠，恰在火候正好的时候。
不管是夭月还是提亚斯都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但都没有过去打扰他，或者安慰他。
他需要一点时间，还需要一点空间。
“啊，我的金玉锦绣。”但闻着空气中的焦味时，提亚斯忍不住哀呼一声。
但叶枫就跟失了魂似的，无动于衷，夭月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新开的一局游戏，走了过去将他抱在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提亚斯最期待的金玉锦绣还是没能保住，丰饶牙豚的油脂将食花黄蜜烧成了黑炭一般的颜色，连带着里面裹着的膏腴也尽数化开在油脂中。
过了好一会儿，叶枫才缓过神来，但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夭月唤他也要好半晌才能反应过来。
屏幕已经因为长久的无效操作陷入了待机状态，轻轻触碰一下，冷色调的蓝光骤然亮起，但灰色的头像却没有随之蒙上一层颜色。大拇指在迟疑中终究还是没有触碰下去，他伸手一按，掐灭了这股光芒。
他有种预感，即便他点了下去，也得不到回应，永远地，再也不会有回音。
餐桌上，两人对坐，提亚斯独自占了一方，叶枫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连饭也是夭月给盛的，颇有些食不知味，动作僵硬地将白米饭往嘴里拨着，夭月看不过去，又往他碗里夹了几筷子菜。
“小叶子，尝尝这个。”提亚斯坐在餐桌上努力伸出胖乎乎的手递到叶枫跟前，上边沾着金黄色的晶莹液体，坠流不止。它怀里捧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金黄色蜂蜜，这是它之前软磨硬泡从叶枫手里要过来的。
与此同时，夭月见他还是那副样子，又叹了口气，用筷子夹着菜递到他嘴边，底下用碗托着。
“啊~张嘴……”
叶枫动了动脑袋，略微回过神来，轻轻张嘴咬下。提亚斯看了看叶枫，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沾着的蜂蜜，嘟囔几声，随后塞进自己嘴里。
夭月却像是觉得这般很有趣似的，继续喂他，叶枫也一口一口接过。喂了一碗饭之后，夭月兴尽，放下筷子，叶枫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当天夜里，叶枫在荒芜之地见到了另一个自己，他现在还记得当初见到它的第一面。
它的名字叫漆夜。
起初荒芜之地什么也没有，贫瘠而又荒芜，他看见地上躺着一具陌生的尸体，尸体的心口上长着一株荆棘，荆棘肆意生长，渐渐长成了一片荆棘丛林，它就在静静躺在荆棘丛中的茧里。
后来，他才知道，那具尸体竟与自己一般模样。
原来荆棘是长在他心上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向往不凡更加平凡的了，可他对于未来的向往实在很少，英雄的伟业、波浪壮阔的人生、立于众生之上的权势，他对此毫无期待。
如果可以，就算是日复一日地继续眼前的单调人生他也可以接受。
但就在对未来产生期待的时候，现实却将幻想撕得粉碎，没有血淋淋的惨状露出，只有荆棘在血肉中暗暗生长，因为习惯，所以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漆夜还是那般懵懂模样，像赤子一般，但即便脸上染着鲜血它也依然会是这幅模样。那是最无邪的残忍，倒映在黑暗中的影，背负着所有的痛苦与挣扎，直至见到第二夜黎明。
——盛开在尸体上的花是邪恶的，生长在尸体上的荆棘同样如此，但是，不触碰荆棘，就没有人会被刺伤。
叶枫是孤儿，没有父母，从小就被大叔收养。
在迎来那个转折点以前，除了大叔和晴空外，他再未遇见过能与他同等对话的人——水生叔算半个，大家都不喜欢他，偶尔还有强势的同龄人欺负他，但大多数时候，他遭遇的都是冷暴力。
——谁都不跟你玩，分小饼干的时候只有你没有，轮到你上台的时候掌声就停了。
自从小学他硬撑着一群人的拳打脚踢，将一个欺负他的孩子王打得颅内出血后，就再也没人欺负他了，但坏孩子的名声就此传了出去。
周围的孩子都被父母叮嘱不要跟没爹没妈的坏孩子玩，明明他学习成绩还不错的。
不是说，成绩好就是好孩子了吗？
原来这只是人们的刻板印象啊，有时候刻板印象也是会被打破的。
没人欺负他，大叔教他的剑术也没了用武之地，他越发孤僻了。
现实生活中不如意，睡梦中还要在黑世中历经折磨，跋涉至天明。有时候，他甚至都分不清究竟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这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子真的就像安琪儿一样。在长夜中跋涉，终于见到黎明的人大概也会格外珍视那金色的晨曦。
其实，他们早就见过的，可她忘了。
荆棘的生长需要阳光雨露，但生长在他心口上的那株荆棘不需要。
它只要恶意浇灌，来自他人的恶意，以及来自自己的痛苦与恶意。
因为承受了他人的恶意，所以自己会痛苦，然后，自身也会产生恶意，那种强烈的、迫切的、想要报复回去的心情，想要将这份痛苦同等地回报给那些施加这份恶意的人，这就是他的恶意。
复仇，这就是“荆棘”在神秘学中支配的隐喻含义。
但她的存在消解了这份恶意。
恶意都被用来灌注荆棘，他的难过与痛苦只来自于荆棘刺进血肉的感觉，仅仅封闭在身体内部的、其他人无从得知的难过与痛苦。瘦弱的身体上没有伤痕，但里面其实长满了荆棘，每生长一寸便是一寸的痛苦。
于是，贫瘠的荒芜之地长出了这样一片庞大的荆棘丛林。
可以预想到，终有一天，荆棘会刺破皮肤，暴露在阳光下。那个时候，所有想伤害他的人都将被荆棘刺伤，可在此之前，被荆棘刺伤的人只有一个。
他就是囚禁这片荆棘丛林的牢笼。
荒芜之地，荆棘丛林中央，叶枫坐在贫瘠的地上，双手抱膝，漆夜从它的茧壳中醒来，看见叶枫的第一眼有些欢欣，但随后感觉到他的郁郁不乐，动作也轻缓许多，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下。
它不会说话，也不懂安慰人，懵懂的赤子心里除了无邪的残忍就只有这种安分。
天没有塌下来，只是她离开了。
叶枫心中莫名生出这样一种感觉，从此她会杳无音信，不知道多久之后的重逢只可能是偶遇。
如果这就是她的选择，叶枫当然无话可说，他没资格干涉她的决定，毕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别说什么“我喜欢你，与你无关”这种话啊，当喜欢变得过分、变得放肆，也会令对方困扰的。
幸好，他还算克制。
所以，他喜欢她的确与她无关，晴空的未来不需要顾及到他，关于未来绘制的蓝图也没必要刻意为他留下空白。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叶枫也不会去寻她。
只是心口上荆棘扎根的地方永远留了个洞，里边空落落的，就算用什么东西填好了也有个疤，至于用什么填呢，泥土吗？
她不见了。
他没失去她，因为从未得到过。
没有自作多情，只有一厢情愿，如今，这情愿也被斩断了。
也许多年以后释怀，可以长叹一声，呵，故人。
……
午夜时分，叶枫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门外的光从缝隙渗进来，在地板上投影出一个拉长的轮廓。
“夭月大人，这样做会不会早了点啊，毕竟小叶子还这么小。”提亚斯老老实实趴在夭月的肩膀上，难得忧心道。
“我知道，但为了以后着想，这样做很有必要。他需要足够强悍的心灵去对抗那些恶意设计。”夭月摇了摇头，走到叶枫床边，正要揭开他身上盖着的薄被，就被叶枫一把抓住柔荑。
夭月没有挣脱，但过了好一会儿，叶枫都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
原来只是下意识地动作而已，他并没有真正醒来，夭月叹了口气。
好半晌，叶枫抓住夭月的手缓缓松了开来。
夭月冰凉的手被他握得有些温热，确认他不会突然醒来后，她取出一枚紫色果实。无数的紫色氤氲在果实表面流动，恍如雾气一般，内里则沉淀着凡人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
提亚斯看着这枚果实露出了一贯的馋样，在它遗憾的目光中，夭月将灵魂果实按进了叶枫的心口处。
紫色的光芒顿时从黑暗中焕发出来，从房间的空隙泄露出来，冲淡了窗外辽阔的长夜，渐渐地，浓郁的紫色又退化为蓝色，随即青色、绿色、黄色、橙色，然后是赤色，最终冲破赤色的边界进入不可视的境界。
今夜是个无眠夜，曾莫名失踪的灵魂果实再次出现了，却已经被人吞下，再没有人能够觊觎。
佛子的光镇压着黑暗中的邪佞不得抬头，在那片光芒中还有一抹若隐若现的冷冽月光，如刀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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