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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点灯

    繁镇历史悠久,依国之都城,却另辟土地般的,习的是另一种风情,譬如来往儒生居多,墨扇开合间,已论古今来往几回。

    十月一照旧习登的是山,追思的故人。这日子放在了繁镇,主要的便只有一项——月湖沉玉。

    这是和街心篆刻了入世记的巨石并肩成奇的繁镇之宝。

    武知蹊跟着谢昀转了一天,记不住名儿的楼阁上,几十道菜将她吃撑,几种酒也被半骗半哄的喝了几口,她有些微醺,下了楼,抱着谢昀给她的罐子,站在柱子下头,抬头看他在结账。

    周遭的公子往来众多,白衫雪袖者更甚,武知蹊只觉得谢昀最夺眼,旁的伙计问她在看什么,她只伸手把谢昀指给那人看,“你瞧他,好不好看?”

    那伙计嘿嘿一笑,“那是姑娘的什么人?”

    “我的……”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咳了几声,把那个混混乱乱的问题抛到了脑后。武知蹊撇了撇嘴,自顾转个身,眼角瞥见谢昀还立在那二楼和人说话,等的不耐烦,张口便喊:“谢——”

    昀字还未落,她就识趣的住了嘴将唇一咬,低着头,玩起手里的那罐子酒,无意洒了一些出来,黏糊糊的粘在手上,武知蹊闻了一番,凑过去舔了舔,眉心顿时舒展开了。

    这酒,好甜!

    谢昀走下来的时候,正当看见武知蹊偷摸摸的舔手指,满足的眼睛发了光,像个孩子一般,难得天真到这般地步,属实是不容易啊!

    他擦肩而过,一把将那罐子酒夺走,换个手,放在外侧去了。武知蹊要抢,笑脸一放,活脱脱个吃人的模样,咬牙切齿道:“你还我。”

    “不是吧?才几口就醉成这样了?”谢昀看她铺天盖地的气势,手掌心发了点淡蓝蓝的微光,大吃一惊,“为了罐甜酿你要对我动手?武知蹊你醒醒!”

    “谢狗!”

    “嗳!叫阿昀!”

    颇有些挑逗的意味,谢昀一边走一边藏酒,嘴上是求饶,却没有一点妥协的样子,偏是把她惹的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武知蹊借了点小小的酒劲儿,好几次大街上同他闹起来,跑几步歇几步,看谢昀笑的欢,她只眨眨眼睛,什么也不多想了。

    谢昀倒是真的不敢松手将那罐酒给了她,怕就怕她喝过头,哭哭笑笑,撒泼起来到时候难以招架。

    “天黑了。”

    看见灯笼依序排开,光芒温柔的被红纸笼罩,发着静谧温和的光,武知蹊才有所发觉,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她突然不走,立在那里,一眼望深了这条巷子,见屋檐两侧交相辉映,对谢昀招招手,“忽然想起来,北襄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有这样一个红灯笼,是辟邪用的,我虽没亲眼见着,却听我阿姐描绘过,想来,应是如此,或更为宏大一些,你说是不是?”

    谢昀拉着她往巷子里走,一双白衫素裙渡了两身柔和迷醉的红光,踩着夜巷独有的穿堂风,大步的在两岸檐下穿行而过,他的声线平稳,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和自信,突然起誓说:“武知蹊,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见到这世间你想见的一切,不论是四海升平的盛况,还是满城的檐下灯火,你信不信?我发誓。”

    武知蹊慢了他半个步子,紧紧的跟着谢昀身后,低声的发笑,一个劲儿的点头,连连道:“我信我信。”

    “那你笑什么?”

    “笑你动不动发誓。”武知蹊挣脱他的手掌,跑快了些,衣裙翩跹,眉目间顾盼生辉,真挚地说:“其实我最想见的,已经见过了。”

    巷子很短,已经到头了。

    这边喧哗了不少,武知蹊转身,将一水泛着波光粼粼承载了辉光满月的湖,将岸上成群提灯结伴窃窃私语的人间妙象收入眼底。

    谢昀跟上来,照旧是拉了她的手腕,熟门熟路的朝着右侧拐,由于人实在是多,他们几乎是贴着墙走。

    武知蹊一抬头就能看到岸边屋舍下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在人声鼎沸间,听的此起彼伏的噗通落水声,像是有人用石头砸水,轻轻的,不带一丝怒气的感觉。

    “他们是在干什么?”武知蹊问他,“这里是月湖吗?”

    不等谢昀答复,旁的不知谁人,好心的抢答道:“十月一玉沉湖,传思与人故!大家都在月湖沉玉呢!”

    “目的是什么呢?!许愿吗?!”

    武知蹊回过头,大声的又问了一句,而此时答她话的却不是那个人,是眼前护着自己在拥挤中安然穿行的人,谢昀推着她往前走,解释道:“说许愿也不算,寄愿吧,就是在玉石刻下已故之人的名姓,再亲手沉入这湖底。据说湖底通往阴间地府,故人捡到了石头,夜里便会托梦相见了。”

    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到底有没有用,武知蹊现在没办法理智的去判断,凉丝丝的风拂过湖面也抚过她的脸颊肩窝,目光触及的一切都是那般鲜活,这些人都饱含了希望和祈祷,与世无争。他们将玉抛进湖里,似也将颗颗真挚的心送了出去,盼的不过是一梦故人。

    知蹊被他护在身前推着走,人群熙攘,她忽然转个身扑进谢昀怀里,嗓音绵柔:“谢昀,我觉得这样很好。”

    谢昀浑身一僵。

    真是!要了命了!

    自诩从来就不是个容易慌张的人,少时在北境率千军万马守遥关时不曾;众目睽睽射杀国舅的时候不曾;同百官在朝堂上逢场作戏时不曾;只身从临城离开游历山川湖海的时候不曾……

    谁想到她就这样抬一抬手,就能叫自己方寸大乱了?

    得她毫无防备的依赖,见她欢喜笑颜,谢昀虽不是没想过,什么场景什么感受什么反应……他只是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武知蹊了。

    旁的人经过都朝他二人侧目,知蹊这方让了让,从谢昀的怀抱里钻出去,站到他身后反推着他往前走,面带笑意喋喋不休:“我看到这里的人就非常愉快,谢昀你看这里你看他们,把思念都寄给了这样的一个湖泊,这份天真尤为感动。”

    “我也是来寄思念的。”谢昀往后看她,武知蹊的一双眸光明亮如夜空皎皎月华,答应的脆生生:“好,你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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