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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节 山泽居篇丨私奔

    亥时已至,凌冽的寒风吹来阵阵倦意。金陵城中除了笙歌彻晓的夜市外,各条街道也逐渐陷入了沉寂。

    二人跟在上官滢的身后,绕过人声鼎沸的勾栏,横跨东西两市,直到走到一间不起眼的民宅前才停下了脚步。

    只见上官滢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待确认没有被人跟踪后,方才上前敲门。

    而没过多久,便有一名年轻的男子打开了房门,并将她领进了屋内。

    叶流水躲在小巷的拐角处,借着月光将那名男子的相貌看了个清楚。他不禁低呼了一声:“她果然是来找这个伶人了!”

    “这个二小姐倒真是胆大。”宁行云道。

    “与其说是胆大,倒不如说是自大。连皇家的婚都敢逃,还真当自己是金陵一霸了!”叶流水不屑地轻哼一声,正打算翻身上房,却被师兄一把给拉住了。

    见流水投来疑惑的目光,宁行云解释道:“我们不便私闯民宅。你若是担心他们私奔,在这等着便是了。”

    叶流水不以为然:“没事,反正这种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咳。”宁行云虽有些心虚,但嘴上却依旧坚持:“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偷听实非君子所为。”

    叶流水撇了撇嘴,暗道师兄无趣:“行吧,反正这些男女私会,无非就是说些歪歪腻腻的情话,不听也罢了~”说罢,他便懒散地折回了先前藏匿的巷角。

    而宁行云则是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这男女私会,若是说些情话便罢了,万一情不可自制,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还被他们看到了……实在有损流水的身心发展啊!

    ******

    此时的屋内,正是一派情意绵绵之象。

    私会的两人相拥在堂前,含情脉脉地对望着。

    上官滢一改往日的凶狠霸道,目光温柔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秦疏轻抚着她的头,轻声问道:“滢儿,你不是被你爹下了禁足令吗?怎么今晚还能出来见我?”

    上官滢娇俏一笑:“想见你,我有的是法子!”

    秦疏道:“可别又被左相发现了。”

    上官滢想起上次见面的事,有些焦急地追问道:“对了!上次我爹没有找你麻烦吧?”

    秦疏摇摇头:“左相仁慈,只是命我们对此事保密,却并未发难。”

    他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也清楚,左相不动他,其实只是怕坐实那些风言风语罢了。若还有下次,定不会再轻饶于他……

    思及此处,秦疏缓缓地松开手,有些迟疑地说道:“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我身份有别,你又与七皇子有婚约在身,我们若是仍……”

    还未等他说完,上官滢便突然插过话道——

    “那我们私奔吧!”

    听到这话,秦疏登时怔在了原地,而上官滢则是继续侃侃道:“我想过了,我爹意欲攀结楹贵妃势力,定不会为了我悔婚。而若是听那个假道士说的,等候时机以顺水推舟,那更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所以,我只能逃婚!我今夜出来找你,便是做好了打算。我已将身上的珠宝都兑成了银票,待我们逃出金陵,便可以找一个偏僻安静的小村庄住下来,购置一间小院。到时,你教村里的孩子们识字,我教他们习武,这样既能维持生计,又不用做这池鱼笼鸟。你我二人,相持一生,白头偕老,如此,岂非桃源!”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眼里尽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但相较于上官滢的兴奋,秦疏却是显示有些惶恐。他先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思索了片刻后方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滢儿……你若是逃婚,岂不是会拖累相府?”

    上官滢面露难色:“我知道这么做确实有些自私,但爹爹是朝中重臣,皇上应该不会太为难他吧……我还留了封信,希望爹爹看了能够体谅我。”

    秦疏见她纠结,连忙劝阻到:“滢儿,没你想得这么简单。这事事关皇家颜面,你若走了,不仅皇上会迁怒左相府,就连楹贵妃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到时,你让左相如何应对?”

    “可是……”

    秦疏又言之凿凿道:“朝堂关系错综复杂,滢儿你作为上官家的小姐,应当更明白这其中利害。如此莽撞,怕是会酿成大祸啊!”

    上官滢即便再愚钝,此时也听出了他话中之意。她直言道:“秦疏,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走?”

    秦疏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会牵连你的家人。”

    上官滢盯着他,眼中浮上冷意:“你说了这么多,其实都只是担心牵连你自己吧?”

    “滢儿……”

    上官滢继续道:“你还记得你演的那个书生吗?他为了与邹家小姐共白首,历经了重重磨难,即便是最后丢了性命也不曾后悔!”

    秦疏喃喃道:“可那这终究只是一场戏……”

    “那戏中之人都敢为了爱情不惜倾覆性命,而你却要因为这些未知的事情将我抛弃?秦疏,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上官滢逼问到。

    秦疏避开她的目光:“我对你,确实有感情,但是……我不过一介伶人,手无寸铁,背无依持,又怎敢与权贵相抗衡?”

    上官滢心头一堵,愤懑地连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你既然不敢,当初为何要来招惹我!又为何要跟我说什么山盟海誓!”

    “那些话,的确是我的真心。但是我退缩了,对不起。”秦疏攥紧拳头,狠下心来回应道。

    有情人总爱说有情话。那些海枯石烂,那些矢志不渝,就像是某个时空点的综合产物,在静谧的晚风中,在婉转的乐曲里,在凝视着情人深邃的眼眸时,不自觉地,就会从心里冒出来,然后糅杂着当下的真心,于唇齿开合间倾泄而出。它们是真心实意的,至少在当时的那一刻,但可能也仅限于那一刻。因为在脱离了这一时空点后,现实的满目疮痍会不断拷问这份真心,衡量的理性会代替那一瞬的梦幻,人也会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这时,有情话仍是有情话,但有情人,却未必再是有情人了。

    “你!”听到这些话后,上官滢顿时气火攻心。她将腰间的玉莽鞭抽出,狠狠地朝面前之人抽去,直恨不得将他粉身碎骨。

    秦疏站在原地没有闪躲,而是直挺挺地挨下了这一鞭。

    他本就是细皮嫩肉的小生,再加上上官滢用尽了全力,所以这一鞭抽得他皮开肉绽,连身体都开始摇摇欲坠。

    “你怎么不躲?!”上官滢即便再恨他,但见到这一幕却依旧忍不住揪紧了心,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搀扶。

    但秦疏却退后一步,躲开了她的手。他强撑着身子,答非所问地问了一句:“人们向来都道情种只生在权贵人家,你可知为何?”

    他苦笑了一声,继续道:“我自小便跟着戏班到处唱戏,见过了太多的不公,见过了强权下扭曲的人性,体会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体会过如履薄冰,小心度日。所以,平平安安地活着,便已是我最大的追求。可你不同。你自出生起,便不愁吃穿,无忧度日,你敢义无反顾地去追求所谓的爱情,是因为——这可能是你唯一的缺失。而我之所以退缩,也正是因为我已经经历过我们未来可能会经历的生活了,我知道这条路有多么难走……对不起,我们真的不是一类人。一切都怪我贪心,我一开始就应当与你划清界限的……”

    “……”

    上官滢没有接话,也没再动怒。她深深地看了秦疏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她沐浴在清冽的月光里,走得身姿笔直,步伐坚定,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唯有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才让天上高悬的残月,捕捉到了眼角划过的一滴清泪。

    ******

    叶流水在巷角等待了许久,几乎都要睡着了,才终于见到有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叶流水定睛一看,见只有上官滢一人,这才松下一口气。这二人要真是私奔了,他可不好办了……

    宁行云见上官滢脸色不佳,猜测道:“看来是对方拒绝她了。”

    叶流水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那是当然,人家又不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跟她江湖逃亡吗?”

    “行了,赶紧把事情处理完吧。”宁行云催促道。

    叶流水点点头,然后又暗中跟着上官滢走了一段。待走到东市时,才现身假装偶遇:“哟,二小姐怎么还在外面?”

    哪知上官滢看都没看他一眼,便面无表情往前走了。

    叶流水坚持不懈地跟在她身后,唠叨到:“你这么晚不回家,可以吗?要不趁着相府的人还没发现,我们再送你回去?”

    待收到对方投来的一记冷眼后,他又连忙追加了一句:“你放心,这次不收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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