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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往事19

    我老家虽然也在大山里,但人都居住在山脚下。施溪寨的人居住在半山腰,生产生活用水取自一条叫“施溪”的地下河,这条河其余部分潜于地下,唯独在施溪寨这个地方破土而出。施溪只提供了水源,却不能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当初施溪寨人整体搬迁到千里之外的发达地区,为的是增加收入,给小孩提供更好的教育条件。先人靠种植玉米、红薯、荞麦,喂养牲畜及做工为生。几千年后的今天,施溪寨人的生活方式变化不大,住自建的吊脚楼,吃自种的杂粮;体现现代化在穿衣、出行、通讯三方面,以前多穿自织的民族服装,如今穿着与外人区别不大,尤其年轻人,喜欢从网上购买时装;出行以电动摩托为主;通讯由运营商在施溪寨架设了机站而使用上手机和宽带。

    搬迁之后两年,公家曾提议将施溪寨开辟为景区,收取门票和区间车票,利润与寨民分成,每一个寨民只要愿意都可以安排在景区工作,条件是所有人迁到山脚下由公家建的安置房。这一合理化建议仍然被拒绝,他们宁愿守在山上过清贫日子也不愿意外人打扰生活。又过了两年,搬迁提议再起,这次理由是施溪寨人对环境造成破坏,寨民们申辩说他们的祖先几千年来一直生活在这里,人与自然之间早就达成了平衡;何况搬迁之后,留守人员很少,对环境造成的破坏可以忽略不计。双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关键时刻文化学者站出来说,“施溪寨作为中华文明的活化石,对于研究民族的历史具有重大意义,应该予以保留。”这句话盖棺定论,施溪寨不仅保留下来,为减少外界侵扰,进入寨子要申请准入证。文化学者执有准入证,原施溪寨人以探亲为由也能申领到准入证,顾海蓉和八婶的准入证属于后者。

    顾海蓉已经是“迁三代”,她和同代移民一样,从小在定居点民族学校上学,会说本民族语言,饮食习惯也基本保持了传统,思想观念自觉与原住民相差不大。不过第四代的情况跟于素贞相似,很少会说本族语言,饮食思想各方面也被“外人”同化的差不多而与传统渐行渐远,所以顾海蓉内心一方面认为原住民不应该排斥同根同源的搬迁人,另一方面又因为对年轻人缺乏传统教育而感到愧对祖先,被原住民瞧不起算是罪有应得。在抵制各种诱惑付出各种艰辛选择留守的原住民面前,投奔荣华富贵的搬迁后代都会自惭形秽。加上这次回老家的目的,并不算光明正大,而是要撬走勤劳聪明的年轻人才,尽管跟八婶反复确认“现在年轻人愿意出去闯”确属事实,八婶私下里与几个年轻人聊过,他们并不排斥到大都市做传统手艺之外的事。但是八婶并没有跟长辈提及招工之事,只跟沙兹(发间同,意为首领)讲了。沙兹同意顾海蓉进寨子,是被顾海蓉携带的一件礼物“什厄带”(发音同,意为玉公虎)所吸引。寨子里有一件“什贝带”(玉母虎),是顾海蓉曾祖父当年搬迁之际留下的。公母原为一体,归顾家所有,如今顾家再赠公虎,公母终于合体,对于施溪寨人来说是一件大事。顾海蓉爷爷早有赠送公虎的意愿,认为这东西最佳保存地在施溪寨,但是当年搬迁引发了诸多恩怨和矛盾,造成原住民与搬迁人之间断交多年,几代人过去了,交往渐渐恢复,但顾家一直顾虑重重,毕竟玉虎是顾家代代相传的宝物,把如此珍贵的传家宝送出去,已经非常不易,如果赠送过程被施溪寨人轻漫对待,不送,人家没机会羞辱你,送了反而自取其辱,何苦呢?这次碰到顾海蓉去施溪寨招工,有求于人,将宝物作为交换条件送出,表面看,招工为主赠送为次,反而轻松。八婶与沙兹沟通后,得到“对玉虎不敬就是对神不敬,我们必须以最高礼仪迎接宝物回归”这句话,尽管“回归”这个词暴露了沙兹心态(玉虎属于顾家,回归有喧宾夺主之意),至少宝物会得到最高礼遇,也算心安了吧。

    顾海蓉和八婶一大早骑着电动摩托车向施溪寨进发,刚下楼就碰到穿着民族服装骑电动摩托的一队人,他们无预告地到来,为的护送“玉虎回家”,顾海蓉想将玉虎交给他们,他们中为头的说:“我们没有资格接受,要回寨举行仪式由沙兹亲自接受。”

    穿着民族服装的摩托车队吸引无数路人目光,浩浩荡荡出了县城后,一直爬坡,山路十八弯,盘旋而上,路越来越窄,后面一段窄到只容一台车过,好在路面质量不错,平稳不颠簸。四十公里跑了三个多小时,八婶为了让顾海蓉看到施溪寨全貌多爬了几十米,来到海拔两千四百五十八米一个叫“鹦鹉嘴”的地方,“鹦鹉嘴”由上下两片尖削弯曲突出于山体的岩石构成,形似鹦鹉嘴,人站在“嘴里”,可以俯视施溪寨。如果施溪寨建成景区,这里必会成为打卡点,施溪寨一定会“知趣地”建设一批具有浓厚民族特色的建筑配合游客拍照。可施溪寨拒绝成为景区,就像一个女人拒绝化妆一样,素颜之下实在缺乏动人颜色。只隐约看到几座吊脚楼,唯二醒目的是设计样式与民族特色保持一致实际为钢筋水泥建筑的“施溪寨小学”和小学操场旗杆上飘扬的五星红旗。顾海蓉勉为其难地拿出相机,尽管缺乏拍摄素材也得拍些照片让家人看看。取景时,一架飞机突然进入镜头,相机的焦距被飞机抢了过去,拍下几张飞机照片。八婶做了解释:“这是送货无人机,三天飞一次,一次带半吨东西。当时建机站的时候动用了比这架大几倍的无人机送机站设备。”无人机停在小学操场上,老师和同学围了过去,从无人机上卸货。

    有保镖护送,顾海蓉知道迎接的规格不会低,实际进入寨门,隆重程度仍然超出想象。地上铺了红地毯,左右两边各站一支吹拉弹唱载歌载舞的乐队,当顾海蓉高举双手托着装有玉虎的礼盒跨进寨门时,十几杆火铳朝天鸣枪。沙兹龙长春(施溪寨人都有汉名)走在一字长蛇阵欢迎队伍最前面,顾海蓉单膝跪地双手托举礼盒,龙长春接过助手端来的米酒,用中指沾了米酒向天空弹一指,向地上弹一指,向顾海蓉弹一指后接过礼盒,双手高举过头顶转动着向族人们示意,顿时欢呼声呐喊声回荡在山谷。助手将盛了米酒的牛角递给顾海蓉,顾海蓉双手接住站起来,一口喝净。队伍以龙长春为首顾海蓉第二,“长老”们(寨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依地位高低依次排列,长蛇阵几乎会聚了施溪寨所有能走动的人,在乐队锣鼓笙箫营造的热烈而嘈杂的气氛中向寨子的中心议事堂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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