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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况钟的手段

    张府的客厅满是酒气,几个当朝的大臣喝得兴奋,正兴致勃勃听周忱说苏州知府况钟的趣事。

    周忱很能讲,把满桌的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连小舍八岁的小阳阳也挤在他怀里,眨巴眨巴的听着。他用筷子往桌上一敲:”常州府无锡县的知县主观臆断,因尤葫芦的女儿苏戌娟和邂逅相逢的布店伙计熊友兰所带十五贯钱与尤葫芦丢失的钱数一样,便认定苏熊二人为私奔而杀人准备潜逃,择期行刑。况钟在监斩时发现有冤,深夜向本官汇报,请求宽限行刑的日期,并亲自到现场勒察,发现床下散落着几个铜钱和半吊的钱,再仔细搜寻,发现了一副赌博用的色子。”

    “那杀人的是娄阿鼠喽?”张小舍和顾佐一下都猜着了。

    “况钟就向邻居打听:“尤葫芦是不是好赌?他来往的亲人朋友有好赌的吗?”众人异口同声回答:“尤葫芦爱喝酒,但不赌,也不和爱赌的人来往。”

    “不说尤葫芦了,说娄阿鼠怎么杀的人?”顾佐没了耐心。顾佐和周忱关系十分好,说话直来直去的。

    “也说尤葫芦吧,这屠夫以前做猪肉生意亏了本,整日与朋友喝酒浇愁,酒友为了骗他酒喝,说了几句好话,说他财运又来了,这屠夫信以为真,从丈人处借得十五贯铜钱当本钱,准备再做卖猪肉的生意,丈人见女婿幡然醒悟,当即借了给他,这屠夫一开心,回家就拿出钱哄继女苏戍娟说是卖她的身价。女儿信以为真,不甘心当奴婢,深夜私逃出去。”

    “伯伯,这没杀人的娄阿鼠。”阳阳听得急了。

    “别急,你这小小舍。”周忱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又道:“女儿逃走,这爷们还不知道,喝了点酒,门也没关就睡了,没想到赌鬼娄阿鼠输了钱,正没精打彩的路过,见门开着,灯亮着,就悄悄的进去,把尤葫芦放在枕头下的钱抽了出来,心慌中铜钱掉在地下,把屠夫惊醒了。”

    “娄阿鼠一定怕尤葫芦告官,所以把他杀了。”阳阳也猜到了。

    “阳阳这孩子,这么小就懂推测判断,真像张小舍。”蹇义赞赏道。

    “他继女苏戎娟和布店小二又是怎么一出戏?”顾佐发问道。

    “那个小二叫熊友兰,带十五贯铜钱是去常州城买剪刀的,正好碰到苏戎娟问路,二人因此顺路同行。”

    “无锡知县一定发现尢葫芦女儿失踪,所以派人四处追查,结果发现店小二身上正好有十五贯钱,又屈打成招,定了两人为了私奔谋杀父亲尤葫芦的罪。”小舍推测道。

    “人证物证俱全,似乎翻不了案。”

    “周兄,在下有一点不明白,况钟怎么会盯上娄阿鼠的?”顾佐似乎酒醒了。

    “况钟不是找到一个赌钱的色子吗,他断定杀人者是个赌徒,而小二不是,就乔装成算命先生去各地私访,合该这娄阿鼠倒霉。”

    “伯伯,什么叫合该倒霉?”阳阳天真的问道。

    “就是被人发现他做坏事,这店小二的掌柜和娄阿鼠认识,他刚从外地贩布回来,听娄阿鼠说自家伙计因为自己给的十五贯钱面临杀头,急忙想去知府喊冤,娄阿鼠急了,急忙说着谎诓骗他。”

    “这娄阿鼠如果选择沉默,也许还是个无头案。”杨士奇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就叫作贼心虚。”蹇义替周忱洒了点酒。

    “两人的对话正巧让况钟这小子偷听到,他见布店掌柜离开,就上去骗娄阿鼠测字。”

    “娄阿鼠心虚了,肯定会测。”不知谁嘀咕了一句。

    周忱夹了个油豆腐,放在嘴里一咬,这汤汁喷在仰着头看他的阳阳脸上,周忱一边笑着一边用手背替他擦着。

    “伯伯,不碍事,阳阳自己擦,你快说娄老鼠的故事吧!”

    “娄老鼠也对,干坏事的人都像老鼠一下胆小,这娄阿鼠求着况钟替他算命,先测的是“鼠“字,况钟假说这字笔划是偶数,属阴爻,鼠又属阴,阴中有阴,卦象隐晦,难以判断,便说测“游”字,“尤”和“游”同音,况钟趁机左敲右击,直指娄阿鼠的痛处,把他吓得惊惶失措,胆战心惊,只好如实坦白罪行,求况钟帮他想办法解托。”

    “况钟肯定给他指了一条不归路。”

    “爹,什么是不归路?”

    “就是把娄阿鼠抓起来砍头。”

    阳阳拍着小手:“周伯伯真厉害,娄阿鼠杀人该抵命。”

    “阳阳,不是周伯伯,是况钟伯伯厉害,当时三审都通过了,要不是况钟监斩,店小二和苏戊娟早就成了屈死的鬼。”

    “周巡抚说起这事,倒提醒了在下,都言刑部是个清闲的衙门,刑事儿都让东厂和锦衣卫办了,在下想奏请皇上,把大案要案重新滤一下,各位大人,你们看如何?”

    杨士奇说:“这事说是简单,那些案卷都在别人手里,你如何去要?”

    “这倒可以从地方上审的开始,各府县有案底,你们刑部也应该有。”蹇义提议道。

    “有难度,府县审案子都由知县亲审,这些年换了那么多茬人,你找个当事人都难,还不如以后多注意些,尽量不出错。”杨荣说了自己的看法。

    “先找几个典型的再说,我们都察院可以配合你们一起来做。”顾佐的酒完全清醒了。

    小舍有了顾佐的支持,在朝上,向皇上了奏折,以娄阿鼠案为证,要求重审南直隶的大案。

    皇上准奏,命巡抚周忱,都御史顾佐、刑部右待郎张小舍,及在外按察司使重理冤狱,查有渎职者,一律戊边。

    虽然刑部仅是个配角,但毕竟讨了些事做,顾佐对小舍道:“只要纠了几个错案,你们刑部不怕没事干,张侍郎这个头,你要亲自去。”

    周忱便决定先从苏州府开始,一是小舍不仅熟悉苏州又有查案的本事,二是苏州民间素有去京城告状的习惯,不论事情大小,动辄几十人上百人出动。这不仅扰乱了正常的社会秩序,还耽误了农事,周忱头痛,况钟也头痛,如果把威信建立起来了,告状之事都由巡抚和知府来审理,出外告大状的事就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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