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

    云阳地处西北,冬季漫长,元京城已经开春回暖了,云阳依旧寒风呼啸,百草枯黄,战后空荡荡的云阳城,格外冷清,更添几分凄凉,入夜,大雪飘然而至……

    清决坐在书房执笔写下她回京后,云阳的安排,长发束起高高的马尾,额间还系着孝巾,眉目清冷又带着未长开的稚嫩,瑶鼻樱唇,但也看得出是个绝对的美人相,只不过此时因为战事丧事过于劳累,脸上带着很浓的倦容…

    廊檐下素琴端着饭食边走边说道“小姐这几日不眠不休,身体耗损太大,回京路上记得多给小姐补补!也多劝劝她爱惜自己的身体”旁边提灯笼的女孩,低头听着连忙点头道“是!素姨,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将军府建在云阳城东侧,与城楼两两相望,自战事后虽不如往常那样守卫森严,但也如铁通一般难入难出,巡视的士兵提着灯笼,自书房经过去往侧门,百刃楼闪过一道黑影朝身后的内院入去……

    清决纸条装进竹筒,轻点了一下砚台上的梅花蕊,左手拿起竹筒伸进书案下,听到廊下传来交谈的声音,待整理好衣袖时,竹筒消失无影,接着门被叩响,她拿起一边的书道“进来”

    “小姐,用饭吧!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鱼汤呢!”素琴轻笑着将食盒打开,一一摆出,案上有一小盅鱼汤鲜味浓郁,还有一小碟素什锦色彩鲜艳,一小碗米饭,晶莹剔透,看着让人食欲大增,清决执起筷子,回想起以往来,其实母亲陪她用饭的时间并不多,大都是节日或是她的生辰,上一次一起用饭还是除夕,府内相聚,就连一直住大营的叔伯都来了,大家都是武将,大气豪迈,个个都大展身手,就连母亲也高兴极了,下厨做了一道素什锦,外祖父开了他埋了十年的北地春,大家齐聚一堂,大碗喝酒,执筷击碗为乐,好不痛快!

    “小姐!”

    清决的回忆被打断,眼神有些迷离的望着素琴“小姐,我刚才叫了你好多声了,鱼汤都要冷了”素琴拿起一旁的披风给她披上,心疼的说道“走的人不会再回了,可活着的人却一定要活着,连带着逝去的人一起活着”自侍奉大小姐开始,她已经看惯了生离死别,在将军府待了十七年,每一次开战都会失去几个熟悉的面孔,那些人明明昨日还活生生的对你笑,跟你说话,今日已经血溅战地,永远不会回来了,将军百战死,将士何曾归啊……这,就是将士的命啊!

    “小姐!栖梧院有贼人闯入!您没事吧?”书房外一声急报!

    清决快速起身打开书房门,扫了一眼漆黑的夜空,道“带人搜查所有入口,隋阳,你带着弓箭手伏击,你们两个跟我走!”“小姐,请多带几个人,属下怕是阿律诗部有人刺杀!”“那不是正合我意!走!”清决狠狠说道,语罢转身朝栖梧院走去!

    栖梧院乃是隋玉珺隋少将军也就是清决母亲的住所,如今佳人已逝,空余楼阁惹人伤心,素琴便把院子锁了起来,不许人走近以免打乱了东西,让小姐连个念想也没有了……栖梧院内什么也没有,即是贼,不去偷银库为何要去栖梧院?

    清决到时院外已有士兵把守,院门开着,锁头落在地上,还好好锁着,看来是把门栓撬了,清决走了进去,院里依旧和平常一样,一片空地四周放着各种兵器,另一边是一个亭子,石桌上倒扣着一套母亲常用的海棠花的茶杯,因是内院,所以清决扬手让他们不要进来,自己一个人入了内阁。

    雕花木门微微开着,屋内东西落了一地,都是一些母亲日常看的兵书和字画,清决随手拾起一卷放在案上,抬眸扫视了一眼房梁,手里的袖剑滑落手心,周围一片寂静,静是最容易让人恐惧的,呼吸都放慢了,走进内书房几步后,不远处似有一丝轻微的声音,清决猛然回身,手中的袖剑刺向书架暗处‘哐——’的一声,一道反光朝眉心而来,清决后退半步伏腰闪过,而后快如疾风飞身立于黑衣人之上,在他还未做出反应之前,袖剑自左侧刺进那人咽喉,一脚将那人踢向木窗,迅速拔剑,黑衣人破窗落在院内,捂着脖子挣扎两下后血溅一地,屋顶和不远处闪过几道黑影往府外奔去,介时,伏在屋顶暗处的隋阳拉满玄弓朝着黑影射去,那几人险险躲过,似乎不想再交手,只是逃命,隋阳带着几人穷追不舍,消失在暗夜中……

    “可是阿律诗部的人?”清决接过帕子擦着袖剑问道,手下检查的人扒了黑衣人的遮挡,仔细看了两侧耳边,有扒开胸前的衣服看了眼道“回小姐,不是草原人”阿律诗部自小就会纹身,此人没有!

    清决蹲下身,仔细看了一眼,突然抬手捏住那人脸颊左右看了看道“给我一只箭”身后的人弯腰递过,箭头伸进那人嘴里扒开后面的牙,最后一颗牙似是被人掏空,一根丝线浅微留在外面,箭头轻轻挑起一颗黑色的药丸,缓缓放至身后人的帕子上,起身丢掉了箭吩咐“此人是个死士,将药送到隋云那里,看看是什么毒,其他人仔细巡查,看看可有东西丢失,通知隋伯,我在书房等他”说罢转身离开

    怎么会有死士来将军府偷东西,这死士……似乎是泽国人,剑上的花纹像是一个什么图腾…清决立在窗前沉思此事……

    书房外传过几声脚步和拐杖落地的声音,清决回到案前,门被推开——“见过孙小姐”一个拄着桃木拐杖老者恭敬的行礼

    “隋伯,请坐”清决伸手倒了一杯热茶,放在老者面前“深夜打扰隋伯,清决真是过意不去”眼前的老者是和外祖父一起的将士,只是后来为了救外祖父受了腿伤,不得已在将军府做了管家,清决自小对他如对外祖父一般,心存感激和敬佩,从不敢怠慢。

    “老了瞌睡就少了,孙小姐何时吩咐,小老儿就何时来,不必客气”老者头发花白,眉目慈蔼。

    “隋伯,我外祖父可有什么东西传于了母亲?”今日那贼人来找东西,哪里都不曾入,直奔栖梧院,结合母亲临终说的话,清决只能猜测是不是有这么一件事

    “确实是有样东西,只不过现在已经传于孙小姐了”

    “传于我?”清决有些疑惑,仔细回想这些年外祖父交予自己的东西,手指不住敲击着桌面…

    “将军曾说过,能保住隋家的只有孙小姐,会保住隋家的也只有孙小姐,孙小姐可明白了?”

    保住隋家?清决回想去年中元节,祖孙两人去给外祖母送纸钱,路过军墓时忽然说道“决儿啊!我一直将你母亲留在云阳,你也因母亲未曾好好待在元京过,云阳清苦,你可曾恨外祖父?”清决记得自己当时说的是“元京里有什么好玩的,我在云阳多自在,每日除了去训练营就去北郊策马打猎,这种生活比神仙还逍遥,外祖父要问恨不恨你,其实,只要下次母亲打我的时候,你不要在一边递棍子就好了!哈哈哈”“你这个皮猴子!你看看你哪里像个丫头,天天在训练营里和一群小子比武,不是上山爬树就是下河摸鱼,你母亲再不收拾你,城里的百姓都要告到我面前了!”“哎呀!外祖父~”对着自己撒娇毫无抵抗力的老者,佯装生气的狠狠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嘴角微微上扬,那会儿外祖父眼睛盯着远方,有些出神……

    “孙小姐,将军和大小姐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听说过几日你就要回京了,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相见,隋伯便说几句话,孙小姐且听听吧!”“隋伯,你说”清决呷了一口微凉的茶,缓缓道。

    “这其一,将军的徒弟徐毅西安为元京城守尉,曾经的副手宋勤执为京畿卫副统领,如果小姐有难,他们必会帮小姐,将军与他二人有恩,他二人也是信得过的,其二,元京顾家暗下依附继后柳氏,眼下太子被废,正是东宫争夺之期,小姐回京后不必急于报仇,要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其三,隋家离开元京太久了,远亲因远生嫌隙,人心自古隔肚皮,小姐不可轻信他人也不可亲信自己……好了,人老了就啰嗦了,小姐,前路艰险,一路多保重啊!”老者缓慢起身,弯腰施礼,一滴浑浊的泪滴在鞋面,没有一丝声响,而后转身离去,清决虚扶了一把,拱手回礼,深深弯下腰久久没有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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