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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宫门之内

    冬至这日,白昼最短、而黑夜最长,是阳气回升、迎春纳新、节气循环的开始。

    大明王朝,更是将这日视为万物回归的大吉日。所以有明一代的历任皇帝,都会于此日,带领着皇后、皇嗣以及文武百官,于圜丘祭祀昊天上帝。

    朝廷的冬至祭祀,为一年一度的大祭祀。为了准备祭祀大典,合宫上下都是无比忙碌的。

    祁钰做为这一代宗室中,唯一会于成年后就藩的备封亲王,必须在行冠礼前学会藩王府各衙门的权限和职能。

    而华夏传承,最重一个“礼”字,所以这感恩天地、不忘祖先的祭祀大礼,自然是朝廷培养藩王独立掌家的第一步。

    祁钰自进宫第二日起,就开始了忙碌的宫廷生活。

    他每日晨起用过早膳后,都会先由专司祭祀用品的官员跟着,去查看祭天所用的牺牲,然后与礼部的大臣们一起参与百官祭祀仪式的演习。不仅要亲自执笔起草祭天辞文,更要将祭祀大典的每一项仪节,都牢记于心。

    祁钰自小就是个爱清静的性子,所以往日里每回进宫,陪自己的祖母、嫡母和众多庶母们喝茶、聊天、吃点果子的时候,总有几分疲于应付的感觉。而如今,只有每天向皇祖母和嫡母晨昏定省的时候,才让他觉得是一天之中最为清闲、也最为温暖的时刻。

    随侍在祁钰身边的内臣兴安,每日跟着自己细心呵护了多年的小主子,东奔西跑、秉烛夜读,心里其实是无比心疼的。

    虽然祁钰的身量,已经超过了兴安半个头高。且经过这些时日的历练,也眼见着他越发的丰神如玉、贵雅卓绝,更具长风破浪、直挂云帆的气势。

    但在老臣兴安的眼里,祁钰还是昔日那个被皇权之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小儿郎。虽然贵雅如玉、睿智通达,担毕竟年少,还受不住这日夜操劳的疲惫。

    况且离府多日,虽然内敛矜贵的二殿下,从未吐露过任何只言片语的思母之心。但兴安还是在他偶尔闪现的落寞神情里,读出了那份深沉的、不能在宫廷之中表露的思母之情......

    主仆二人,就这样无比忙碌的熬了多日,才终于完成了宫里冬至祭祀的大礼。

    兴安原本以为,礼成之后便可以回府了。谁承想,又被阁臣杨士奇给留了下来!

    杨士奇乃当朝皇帝朱瞻基最为得力之人,他见两位皇子,均已参与了今年冬至的祭祀大典,便知道皇子们都已到了束发大学的年纪。

    做为内阁首辅大臣,也为了□□皇权的长治久安,杨士奇特向朱瞻基奏表:建议太子和二皇子出阁读书,每月可择固定日期在文华殿设坛经筵。届时,由内阁大学士或朝廷勋臣,用历史典故、当朝史实,向两位皇子讲授《大学》和《尚书》,以图皇子们可以通过经筵,更加博学、慎思和贤明。

    朱瞻基也觉得两个儿子的年纪,到了该全面学习治国和治藩之道的时候了。何况,他素知自己的大儿子任性顽劣,不好读书,也是时候让他知道何谓江山社稷?何谓民心所向了!

    于是,皇帝当日就给内阁批复:即日起,礼部每月给皇子们安排三场经筵,分别是当月的初二、十二和二十二日。

    而冬至大典结束的第三天,就是冬月的二十二日。

    根据礼部经筵的安排,两位皇子在忙碌的祭祀大典过后,连半日喘息的机会都未能获得,就开始日夜温习《大学》和《尚书》、翻看历史典籍、总结不明之处,连续几日都熬到深夜才得以休息。

    设坛经筵那日,祁钰和祁镇卯时便在文华殿前,恭候当日讲课的□□了。参与授课的□□,皆为皇帝钦点,都是德才兼备的辅弼良臣。

    几位□□们依次给两位皇子授课,讲授的过程主要以引经据典、结合时政,深入探讨的方式。

    当日午朝过后,朱瞻基抽空到偏殿听了一会儿经筵的内容,见授课的几位贤臣,真的是把毕生的所学、所知、所用,都倾囊授予了自己的两个二子,甚是感激。

    于是,他亲自向光禄寺卿嘱咐道:“每次文华殿经筵结束后,都要给参与授课的大臣们准备酒饭”。

    已至隆冬,做好的饭菜很容易变冷,光禄寺卿为了让辛劳了一天的内阁大学士们,吃上热乎乎的晚膳,战战兢兢的恭候到酉时,才等到经筵结束。

    杨士奇携诸位参与经筵的内阁大学士,得知皇上不仅特意安排了一桌慰劳大家的酒菜,还特意安排两位皇子陪着到左顺门吃饭,便非要先到乾清宫给皇帝行了叩拜大礼后才肯用膳。

    用过晚膳后,大臣们又非得折回乾清宫,去向皇帝行谢恩礼。为了不怠慢朝廷的辅弼贤臣们,祁镇只好又带着祁钰,陪着诸位辅弼大臣们去给父皇谢恩。

    兄弟俩冒着冬日里的寒风,拖着连续疲惫了多日的身体,在偌大的皇宫里,往返了数次之后,才算结束了这场经筵。

    而结束之时,已近戌时了。

    且不说,为祭祀大礼奔波多日的辛苦。单就这经筵之日,听课和讨论时政所耗费的心神,就足够把人累的够呛了。

    再加上宫廷里,这细致到吃饭、穿衣、走路、说话的繁文缛节,以及迫切的思母之心,祁钰终究是被累倒了......

    兄弟俩走回东宫的路上,一向雅贵嫣然的祁钰却呈现出少有的步态沉重、形容憔悴之态。

    祁镇从未见他如此不注重仪态,便测过身子,细细的看了看他的面色后,问到:“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祁钰则有气无力的答到:“头重脚轻,浑身的筋骨都有些疼痛。”

    祁镇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顿觉滚烫如火!

    “王伴伴,祁钰发烧了,快差人去请太医。”话未说完,祁镇便蹲下身子,要把高烧的弟弟背在身上。

    王振和兴安,看到太子爷竟要亲自给弟弟做鞍马,哪敢有半分懈怠?赶紧走上前,一个将祁钰稳稳的背在了自己身上,另一个则在一旁小心的搀扶着。

    只听祁镇又急又气的问到:“烫成这样子,至少也得一两个时辰了,不过就是应付几个讨好父皇、卖弄学问的夫子,何必硬撑到现在?”

    祁钰沉着眼睛,无力的答道:“把满脸都写着‘不耐烦’三个字的太子殿下,一个人留在那里的话,真怕我们的太子殿下会无聊的拂袖而去,到时候少不得又要挨顿板子!”

    “平日里总劝我要收敛性子,在宫里呆了这些天,看你这收敛性子的,把自己憋出病来了吧!”

    祁钰微闭着眼睛,苦笑了一下,说到:“被各种繁文缛节禁锢着,禁锢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两位祖宗啊,有什么话等回了咱们宫里再说,刚才这几句若是传到皇上那,少不了又得挨一顿责罚!”

    此刻,王振和兴安正同时加快了脚步,生怕略迟一步,就又发生节外生枝的事情。

    王振将祁钰背回到东宫,轻手轻脚的把他放在偏殿的床榻上,然后小心翼翼的为他脱掉鞋靴、盖上锦被。那细致呵护的程度,竟让兴安觉得自愧不如。

    且说这东宫局郎王振,那可绝对是个凡人理解不了的人物。

    对太子祁镇来说,他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绝对算的上是忠仆。无论是生活起居、游戏玩耍、读书做学问,王振样样都能服侍到祁镇的心坎里,甚是得心应手。

    可一个自阉入宫,全心全力讨好皇权核心的内臣,先不说他有多大本事,单就这份成年后自阉入宫的勇气和胆量,就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不多时,当日在内府御药房值班的御医就赶到了。

    御医先给祁钰把了脉、然后查看了他的舌苔和腹脘,又仔细询问了有哪些不舒服的地方。最后才拿出几贴膏药,给祁钰贴在了相应的穴位上。

    祁镇见御医并未开方拿药,就先给祁钰用上了药贴,便不放心的问到:“何故烧的这么厉害?”

    医向祁镇行了礼后答道:“回禀殿下,二殿下是过度劳累,造成的肝气淤滞、气血不畅。今日又遇气温骤降,感染了风寒,这才起急高热。”

    “臣已经用了退热的药贴,想必明日一早即可退热,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不必含糊其辞!”祁镇见御医有些犹豫,便焦急的问到。

    “只是二殿下这肝气淤滞、气血不畅的症候,是由于精神紧张、情志抑郁所致,得需宽心静养。臣这就去开方熬药。可宽心为主、汤药为辅,若不能开解郁滞,怕是汤药也不能很好的见效。”

    祁镇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回复道:“由王伴伴随卿去抓药、熬药吧。“

    说完,便转身回到床榻前,亲自照顾起祁钰来。他怕祁钰一直喝白水,会觉得口舌无味,便差人用甘草煮水,然后亲自喂祁钰喝下。

    祁钰见贵为太子的哥哥,为了照顾病中的自己,竟如此跑前跑后、亲力亲为,生怕把他也累病了,便数次催促他回寝殿睡觉。

    可祁镇哪能放心?直到摸着祁钰的体温恢复正常了,才带着一身的疲倦,回寝殿休息了。

    一直随侍在两位皇子身边的兴安,把哥哥对弟弟的所有关爱,都看在了眼里。

    他知道,虽然祁镇性子确实顽劣了些,但对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却是绝对用心的。

    兄弟俩自小同一处玩耍、同一张书案上读书,在同吃同住、共同成长中建立起来的亲情和信任感,是世上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兴安甚至觉得,祁镇与祁钰之间,不仅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亲情。更是多了一份惺惺相惜、志同道合的的知己之意。

    皇宫高墙,疏离冷漠。兄弟俩是这皇权之中,唯一的能像朋友一样对待彼此的人。所以,无论宫里宫外,但凡祁镇觉得好的东西,都要给弟弟单独留一份。

    祁钰更是比维护自己的哥哥,凡是祁镇不擅长的、做不好的,或者必须去做却根本不愿意做的,都是由自己奔波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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