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地上没有扔得到处都是的废纸，床头柜上放着一只马克杯，杯子里剩着半杯没喝完的红酒，这是八月五号，星期五的早晨，确凿无疑了。
床头柜上印着方便面广告的电子时钟显示着“06:27”。
比她平时自然醒的时间早了大约一个钟头，大概是这半杯红酒的作用。嘴里还有点红酒留下的隔夜的酸苦，就像现在她心里的滋味。
四号晚上喝下这半杯酒的时候，她想过三号和今天的各种可能，但是没有任何一种可能里，她是以这样的心情来到今天。
时光默然起床，换了衣服走出卧室，睡在客厅里的人早已经惊醒了。
“才几点啊……怎么起这么早？”霍明远裹着毯子懒洋洋地仰躺在沙发上，打着哈欠看了看手表，毫不遮掩嗓音里晨起的惺忪懒怠。
“我说了，喝了酒我睡不踏实，醒得早。”
时光面无表情地说着，路过客厅朝洗手间走去。
沙发上的人松软地笑了一声：“还能记得昨天晚上喝酒了啊，不容易……看来今天是没把昨天的事忘干净。那星期三的事想起来了吗？”
时光没应声，径直进了洗手间，锁门之前听见沙发上的人慢悠悠地翻了个身，打着哈欠随口嘟囔：“怎么一天一个脾气，还随机播放的……”
时光不接话，客厅里也没再传来什么声音。
洗漱一番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光站在客厅和厨房的交界处冲那窝在沙发上准备睡回笼觉的人说：“你去洗漱吧，我做早饭。”
沙发上的人把脸埋在枕头里，眼都不睁一下。
“别折腾了，一会儿外面吃点就行了。”
“你去洗个澡醒醒盹，我有事跟你说。”
沙发上的人愣了一下，这才翻了个身抬起头来。时光神情平淡又严肃，一如往常。
霍明远叹了一声，不大情愿地推开毯子。
“行。”
霍明远洗完澡擦干了头发才出来，一开门就皱起了眉头。
“什么味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闷如蒜臭的难闻气味，刚才还没有。
不等他过脑子去想，时光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只塑料打火机，站在厨房门口不远不近地看着他，依然一派平淡。
“是天然气的味。”
霍明远一愣，反应过来的瞬间惊得连最后一点睡意也散得一干二净了。
“你，你发什么疯啊！”霍明远在浴室里蒸得微微泛红的脸色霎时白了一层，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她手里的打火机，裹在浴袍下的身体每一寸都绷紧了，虽然定在原地一动没动，但好像已然做好了随时扑过来的准备，“你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又把哪天的事忘了啊？”
“星期三的事我已经想起来了，这个星期每一天所有的事我都想起来了。”时光以一种一夫当关的姿态站在厨房门口，淡淡又慢慢地说，“我也没什么想跟你说的，我只是想听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霍明远狠愣了一下，愣得那张被她吓白的脸看起来很有几分无辜。
“我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那些都是我的猜测，我要你给我证据。”
“你还讲不讲理了！”
霍明远忽然恼火地往前跨了一步，时光忙把打火机举高了。
“站在那别动，再动一下，后果你负。”
霍明远到底还是原地站住，不敢冒进，但七分真三分假的恼火还挂在脸上，话音还是一样的气急败坏：“猜测是谁猜测的？你猜测的！你自己猜测的事，你要证据你自己找啊，你一大清早的在这儿要跟我同归于尽算怎么回事？”
“我打不过你，只能这样。时间拖得越长，空气里天然气的浓度就越大，爆炸就会越剧烈，你不想跟我同归于尽，就拿出证据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硬的不行，霍明远长叹一口气，换了个软的。
“好好……你让我回回神，好好想想，行不行？这样，你先把这玩意儿放下，你这样我连个电话都不能打，上哪儿给你去弄证据啊？”见时光无动于衷，霍明远又把语气放软了几分，“时光，这里可是在居民区，你看现在才几点，你楼上楼下的邻居们都还没起床呢。再说了，你也知道这小区院里的车停得多满多乱，万一不小心哪擦出个火星点炸了，消防车都开不过来，到时候不知道要活活烧死多少无辜的老百姓。你也不想闹成这样，对吧？”
时光静静地听着他说完，捏在打火机开关上的手指不但没松开，反而微微收紧了。
“如果下一句你说的还是这些和你身份无关的话，我立刻点火。”
“你别——”眼看着时光真要按下去，霍明远忙把刚出口的话掐断了，扬手稳住对面神情淡漠得好像已经无所谓生死的人，沉了沉声，一字一句地说，“是，我的身份是安德生物制药公司的CEO，是教授手底下的毒贩子，也是市公安局缉毒队的警察。”
见时光没什么激烈的反应，霍明远微微松了口气，稍一斟酌，接着说。
“你之前说的那些都对，我不是那个和宗亮住过一个宿舍的霍明远。那个霍明远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就吸毒过量死在中缅边境了，那时候我刚从警校毕业，面孔生，年龄差不多，警队就做了些安排，让我顶了霍明远的身份，进入涉嫌参与制毒、贩毒活动的安德生物制药公司执行卧底任务。”
“警队做的安排，是什么安排？”
霍明远青白着一张脸苦笑：“我是个一线外勤，上级交派什么任务我就执行什么，只知道自己负责的这一小块儿，其他部分对我也是保密的。”
“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霍明远叹了口气：“一开始我的任务就是外围的联络和配合。后来我负责联络的那名卧底身份暴露牺牲了，按程序上说，出于安全考虑，我得立刻撤出来，但是那个时候，就是两年零三个月之前，教授的人正好找上我，要把我提到安德公司CEO的位置上，直接为教授办事，我就请示上级，留下来继续跟进调查教授的事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渐渐摸清楚了教授利用制药公司制毒运毒的犯罪事实，但还是一直弄不清教授的身份。”不等时光再问，霍明远就自己接着说，“再然后，就是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得换个思路，让教授主动来找我。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
“还有。”时光浅浅地皱着眉头提醒他，“星期三晚上，那个九号实验室的事。”
霍明远看看她手里的打火机，无奈地叹了口气。
“九号实验室，就是教授制毒的窝点。名义上是个抗癌药物研发实验室，虽然挂在安德公司的名下，走安德公司的账，但和公司其他的实验室都不在一块儿。教授让我负责的就只是利用制药公司特殊的采购和物流条件，采买原材料，和运输毒品，我也想过办法去跟踪原材料的去向，但是教授太小心，我一直都没查出来这个实验室在哪儿……直到昨天，才算有点实实在在的线索。”
霍明远说的线索，无疑就是宗亮藏在手提箱里一起拎来的那包海洛因。
“那天韩照说来了九号实验室的采购单，那就是教授让你采买原材料？”
霍明远点头：“是。星期三晚上在酒店搞那场派对，主要就是为了方便和教授派来接运原材料的人见面，当然，也为了方便跟踪摸查原材料的去向。不过白折腾了整整一宿，还是什么都没摸着。现在倒是明白了，那些东西可能是分散以后弄进山了。”
这些还是不足以说明任何问题。
时光想了想，又问：“你负责采买原材料，就要动钱，教授应该给你派了账房，这个人肯定就在你公司里，是谁？”
霍明远目光微微一动，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
“有是有，这人以前就在公司财务部门里，但是我一开始执行这个引教授现身的计划的时候就先拿他开了刀，往他身上栽了点事儿，以涉嫌私自挪用公款的名义让经侦队的人把他给拘走了，现在还扣着呢。你要是想跟这个人聊聊，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安排，但是你得先把打火机放下。”
时光静静听完，手里捏着的打火机分毫不松。
这些话听起来好像说了很多，关于霍明远这个人的事似乎都完整地补齐了，但稍一琢磨就能发现他这些话里面不可查的部分轻描淡写，可查的部分又无足轻重，证明不了什么，这一番解释从头到尾只是听起来能自圆其说罢了。
“这些事你说得再圆，我也没办法核实。”
谈判无果，空气中那种难闻的气味越来越重，霍明远似乎是有点急了，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眼睛紧盯着时光捏着打火机的那只手，脚下却一寸也不敢挪动。
“好……那这样，你问个你能核实的事，只要不违反保密纪律，我都告诉你。”
时光也纹丝不动地盯着他。
“你还记得你发过的誓吗？”
床头柜上印着方便面广告的电子时钟显示着“06:27”。
比她平时自然醒的时间早了大约一个钟头，大概是这半杯红酒的作用。嘴里还有点红酒留下的隔夜的酸苦，就像现在她心里的滋味。
四号晚上喝下这半杯酒的时候，她想过三号和今天的各种可能，但是没有任何一种可能里，她是以这样的心情来到今天。
时光默然起床，换了衣服走出卧室，睡在客厅里的人早已经惊醒了。
“才几点啊……怎么起这么早？”霍明远裹着毯子懒洋洋地仰躺在沙发上，打着哈欠看了看手表，毫不遮掩嗓音里晨起的惺忪懒怠。
“我说了，喝了酒我睡不踏实，醒得早。”
时光面无表情地说着，路过客厅朝洗手间走去。
沙发上的人松软地笑了一声：“还能记得昨天晚上喝酒了啊，不容易……看来今天是没把昨天的事忘干净。那星期三的事想起来了吗？”
时光没应声，径直进了洗手间，锁门之前听见沙发上的人慢悠悠地翻了个身，打着哈欠随口嘟囔：“怎么一天一个脾气，还随机播放的……”
时光不接话，客厅里也没再传来什么声音。
洗漱一番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光站在客厅和厨房的交界处冲那窝在沙发上准备睡回笼觉的人说：“你去洗漱吧，我做早饭。”
沙发上的人把脸埋在枕头里，眼都不睁一下。
“别折腾了，一会儿外面吃点就行了。”
“你去洗个澡醒醒盹，我有事跟你说。”
沙发上的人愣了一下，这才翻了个身抬起头来。时光神情平淡又严肃，一如往常。
霍明远叹了一声，不大情愿地推开毯子。
“行。”
霍明远洗完澡擦干了头发才出来，一开门就皱起了眉头。
“什么味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闷如蒜臭的难闻气味，刚才还没有。
不等他过脑子去想，时光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只塑料打火机，站在厨房门口不远不近地看着他，依然一派平淡。
“是天然气的味。”
霍明远一愣，反应过来的瞬间惊得连最后一点睡意也散得一干二净了。
“你，你发什么疯啊！”霍明远在浴室里蒸得微微泛红的脸色霎时白了一层，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她手里的打火机，裹在浴袍下的身体每一寸都绷紧了，虽然定在原地一动没动，但好像已然做好了随时扑过来的准备，“你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又把哪天的事忘了啊？”
“星期三的事我已经想起来了，这个星期每一天所有的事我都想起来了。”时光以一种一夫当关的姿态站在厨房门口，淡淡又慢慢地说，“我也没什么想跟你说的，我只是想听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霍明远狠愣了一下，愣得那张被她吓白的脸看起来很有几分无辜。
“我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那些都是我的猜测，我要你给我证据。”
“你还讲不讲理了！”
霍明远忽然恼火地往前跨了一步，时光忙把打火机举高了。
“站在那别动，再动一下，后果你负。”
霍明远到底还是原地站住，不敢冒进，但七分真三分假的恼火还挂在脸上，话音还是一样的气急败坏：“猜测是谁猜测的？你猜测的！你自己猜测的事，你要证据你自己找啊，你一大清早的在这儿要跟我同归于尽算怎么回事？”
“我打不过你，只能这样。时间拖得越长，空气里天然气的浓度就越大，爆炸就会越剧烈，你不想跟我同归于尽，就拿出证据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硬的不行，霍明远长叹一口气，换了个软的。
“好好……你让我回回神，好好想想，行不行？这样，你先把这玩意儿放下，你这样我连个电话都不能打，上哪儿给你去弄证据啊？”见时光无动于衷，霍明远又把语气放软了几分，“时光，这里可是在居民区，你看现在才几点，你楼上楼下的邻居们都还没起床呢。再说了，你也知道这小区院里的车停得多满多乱，万一不小心哪擦出个火星点炸了，消防车都开不过来，到时候不知道要活活烧死多少无辜的老百姓。你也不想闹成这样，对吧？”
时光静静地听着他说完，捏在打火机开关上的手指不但没松开，反而微微收紧了。
“如果下一句你说的还是这些和你身份无关的话，我立刻点火。”
“你别——”眼看着时光真要按下去，霍明远忙把刚出口的话掐断了，扬手稳住对面神情淡漠得好像已经无所谓生死的人，沉了沉声，一字一句地说，“是，我的身份是安德生物制药公司的CEO，是教授手底下的毒贩子，也是市公安局缉毒队的警察。”
见时光没什么激烈的反应，霍明远微微松了口气，稍一斟酌，接着说。
“你之前说的那些都对，我不是那个和宗亮住过一个宿舍的霍明远。那个霍明远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就吸毒过量死在中缅边境了，那时候我刚从警校毕业，面孔生，年龄差不多，警队就做了些安排，让我顶了霍明远的身份，进入涉嫌参与制毒、贩毒活动的安德生物制药公司执行卧底任务。”
“警队做的安排，是什么安排？”
霍明远青白着一张脸苦笑：“我是个一线外勤，上级交派什么任务我就执行什么，只知道自己负责的这一小块儿，其他部分对我也是保密的。”
“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霍明远叹了口气：“一开始我的任务就是外围的联络和配合。后来我负责联络的那名卧底身份暴露牺牲了，按程序上说，出于安全考虑，我得立刻撤出来，但是那个时候，就是两年零三个月之前，教授的人正好找上我，要把我提到安德公司CEO的位置上，直接为教授办事，我就请示上级，留下来继续跟进调查教授的事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渐渐摸清楚了教授利用制药公司制毒运毒的犯罪事实，但还是一直弄不清教授的身份。”不等时光再问，霍明远就自己接着说，“再然后，就是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得换个思路，让教授主动来找我。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
“还有。”时光浅浅地皱着眉头提醒他，“星期三晚上，那个九号实验室的事。”
霍明远看看她手里的打火机，无奈地叹了口气。
“九号实验室，就是教授制毒的窝点。名义上是个抗癌药物研发实验室，虽然挂在安德公司的名下，走安德公司的账，但和公司其他的实验室都不在一块儿。教授让我负责的就只是利用制药公司特殊的采购和物流条件，采买原材料，和运输毒品，我也想过办法去跟踪原材料的去向，但是教授太小心，我一直都没查出来这个实验室在哪儿……直到昨天，才算有点实实在在的线索。”
霍明远说的线索，无疑就是宗亮藏在手提箱里一起拎来的那包海洛因。
“那天韩照说来了九号实验室的采购单，那就是教授让你采买原材料？”
霍明远点头：“是。星期三晚上在酒店搞那场派对，主要就是为了方便和教授派来接运原材料的人见面，当然，也为了方便跟踪摸查原材料的去向。不过白折腾了整整一宿，还是什么都没摸着。现在倒是明白了，那些东西可能是分散以后弄进山了。”
这些还是不足以说明任何问题。
时光想了想，又问：“你负责采买原材料，就要动钱，教授应该给你派了账房，这个人肯定就在你公司里，是谁？”
霍明远目光微微一动，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
“有是有，这人以前就在公司财务部门里，但是我一开始执行这个引教授现身的计划的时候就先拿他开了刀，往他身上栽了点事儿，以涉嫌私自挪用公款的名义让经侦队的人把他给拘走了，现在还扣着呢。你要是想跟这个人聊聊，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安排，但是你得先把打火机放下。”
时光静静听完，手里捏着的打火机分毫不松。
这些话听起来好像说了很多，关于霍明远这个人的事似乎都完整地补齐了，但稍一琢磨就能发现他这些话里面不可查的部分轻描淡写，可查的部分又无足轻重，证明不了什么，这一番解释从头到尾只是听起来能自圆其说罢了。
“这些事你说得再圆，我也没办法核实。”
谈判无果，空气中那种难闻的气味越来越重，霍明远似乎是有点急了，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眼睛紧盯着时光捏着打火机的那只手，脚下却一寸也不敢挪动。
“好……那这样，你问个你能核实的事，只要不违反保密纪律，我都告诉你。”
时光也纹丝不动地盯着他。
“你还记得你发过的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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