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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暗渊残龙

    “呵呵――不愧是十四灵甲。”

    一阵强风从背后袭来,震碎了魔法罩,也制服了红色战甲。

    一位玄袍加身的白发老人站在二人面前,目光清冷地看着地上的红灵甲。

    老人衣衫褴褛且赤足,身高八尺有余。若不是他那沧桑的嗓音和苍老的面容,应该不会有人相信他已经十几万岁了。

    “多谢前辈相救。”

    二人拱手致谢。

    老人没有回应,反倒是说:“她是千琴座下十四灵甲将军之一的红甲炽龙,幻龙的姐姐。”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用什么方法消灭的她,不过她也算是神方精灵龙族的一员。就这样杀了她,不用上报现今精灵共主吗?”

    夙芋儿瞥了一眼红灵甲,道:“她早就死了,那只不过是残魂。”

    老人轻笑一声:“小丫头,有点实力。”

    老人好心提醒道:“现在,她的红灵甲选择了你。”

    闻言,夙芋儿愣了愣,随后说:“我才不要那老巫婆的东西。”

    “十四灵甲是千琴用元素水晶打造的,各自有灵,本性不坏。”老人回头目光扫过低着头面色惨白的计逸凡,定格在她身上,“再者,它身上的怨气已经被清除了。”

    夙芋儿看着地上的红灵甲,犹豫着要不要接受。

    他既说那是姑姑的东西,收下也应不为过。

    这么想着,夙芋儿抬起手。红灵甲收到指令,化作一道流光进入夙芋儿心口――超灵核。

    老人转身对夙芋儿说:“你们帮我解开了封印,我便帮你们出去。”

    说着,老人朝虚空一抓,浩瀚星河就此破碎消失。三人脚下踩着一个巨大的紫色魔法阵。

    一点光亮就出现在老人身后不远处。

    老人大步流星地朝那光亮走去。

    夙芋儿跟着他,却听得身后计逸凡说了一句“等一下”。

    “小乳猪?”

    “告诉我,那是不是真的?”计逸凡依旧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长裤。“旭鹰,银甲将军旭鹰的事。”

    老人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很重要吗?”

    “很重要。”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外人又怎能说清呢?”老人轻叹一声,怅然道,“小子,有一点炽龙说的没错,放下你心中的情吧,那样会让你轻松很多。”

    “不可能!”计逸凡的音量突然提高了三度,“他那么爱她,为什么会杀她?”

    闻言,老人冷笑一声,质问他:“爱?你懂爱吗?”

    夙芋儿看着计逸凡,想要告诉他,那只是幻境,却听得计逸凡斩钉截铁地说:“懂。”

    “不论大爱小爱,都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老人看着他,心中翻涌着一股苦楚与愤怒。

    曾经几时,他也有像他一样的理解,可现实告诉他,他的理解大错特错!

    “再说一遍。你,真的懂吗?”

    老人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懂!”

    “呃――”

    夙芋儿眼前,老人掐着计逸凡的脖子。

    一丝灵血自计逸凡嘴角溢出。

    “小乳猪!”夙芋儿看着老人,有些不敢相信,“前辈……”

    “小子,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所理解的爱,有多可笑。”

    计逸凡冷哼一声道:“可笑?可笑的是你才对吧。因为遭遇过不幸,所以就否定世界上所有的情?”

    老人反问:“世上所有的情?在这幻蛊诡域中有很多像你一样的生灵,他们傻傻的相信那份情,可得到的结果呢?”

    计逸凡艰难地呼吸着,直视着老人的眼睛,没有半分屈服的迹象。

    老人笑问:“你现在应该很痛苦吧。在你的脑海里循环播放着的那些背叛、欺瞒、侮辱、诽谤……生灵拥有的所有恶性根都在一遍遍的折磨着你,摧残着你的信念,对吧?”

    “这就是最强幻域系魔法――幻蛊诡域的力量。幻龙凝结魔法阵甘愿化为域宠,成为龙族笑柄也要完成的领域。”

    此话一出,夙芋儿瞳孔一震。

    十万年前,精灵是精灵,域宠是域宠,若凝结魔法阵或灵核,形同叛种,人人得而诛之!

    幻龙姑姑竟然――是为了阻止那场大战吧。

    听了老人的话,夙芋儿思维快速运转着。

    如果老人说的是真的,那老人呆在这里起码有万年,万年的岁月都在无尽的折磨中,心理怎么着也得出问题。

    小乳猪是个固执的人,他既问了,一定会刨根问底。

    两人现在情绪都很激动,讲理肯定没用,那就只能……

    “拿起这把匕首,割断她身上的丝线,我便放你们两个走。”

    “不过你要是朝我低头,便可以直接救她。”

    “到底是拿起这极致之冰的冰刃,还是向我低头,你自己看着办。”

    老人眸中藏着冷笑,将被丝线束缚着的夙芋儿往跪在地上的计逸凡的方向推了一下。

    拿起冰刃,寒气入体,过不了多久就会死。

    低下头,丝线切肤,会活活勒死,可那样至少能救夙芋儿。

    看着眼前悬浮着的玲珑剔透的冰刃,计逸凡思考着当下的局势,心脏突然一震。“不可能吧……”

    夙芋儿懊悔地看着计逸凡,要不是她攻击老人反将他激怒,他们也不至于落入如此险境。

    不过一分钟,计逸凡抬手去拿眼前的冰刃。

    一触碰到冰刃,计逸凡的手就覆上了冰霜,轻轻一握,血液竟开始凝固,不得已,计逸凡只好放开。

    老人上前踩住计逸凡另一只手,笑道:“现实就是如此,你不得不低下头。”

    “低头?为什么要低头?”计逸凡盯着冰刃,平静地反问。

    老人看了一眼夙芋儿。“你若不肯低头,她便必死无疑。”

    计逸凡看着夙芋儿,心头涌上一丝苦楚。

    他不能低头,要是低了头就……

    老人看出了计逸凡的犹豫,漆黑如深渊的眸中流出一丝嘲讽,道:“呵呵――像你这种既惜己命,又惜他命的人,是最容易负罪的。”

    “惜己命?”计逸凡冷笑一声,抬头看着老人,道:“若你断了我颈上连接奇松他们的线,我又怎会惜己命?”

    被发现了。

    老人眯起眼睛,看向计逸凡身后黑暗中被丝线束缚着的三人。

    一旦计逸凡低头,他们三人身上的丝线就会切入皮肤,割裂肺腑,活活被割成碎片。

    他明明不可能看到的,怎么会?

    “直觉。”计逸凡缓缓挪动身体,想要去取那把冰刃。

    “那种直觉,就算他们不说话,我也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只要他们心中念着我,我就可以感觉到。那是属于朋友之间的羁绊!”

    听着计逸凡的话,老人突然仰天大笑,道:“大道理什么的我独孤飞鸿不懂,我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且只要没有被发觉,无论任何诈欺都不算诈欺。”

    计逸凡勾唇一笑:“可是,现在,你暴露了。”

    “那又如何?”老人戏谑地笑着,缓缓道:“我是规则的制定者。”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老人看着计逸凡,说:“我拥有决定你生死的权力。这种命运被握在别人手中,任人宰割的感觉,很难受,对吧?”

    计逸凡伸手越过老人的衣衫,说:“对。但那又如何?”

    计逸凡触到冰刃,却没握住,中指被冰刃划开了一道口子。

    计逸凡没在意,再次尝试。

    “拿到冰刃,死的只有我一个,不是吗?”

    拿到冰刃割断颈上和夙芋儿身上的丝线,哪怕最后寒气入体,至少能活四个人。

    老人轻蔑地笑了一声,道:“很会玩弄规则嘛。”

    “可你真的愿意别人放弃活下去的权利?”

    计逸凡没有回答,反问道:“有何不可?”

    “哈哈,可笑至极!只有你这种可怜人才会相信什么友情。”

    老人握住冰刃,随手丢出。

    “让我来告诉你吧,这世上能信的只有自己!”

    老人挥手解开束缚着夙芋儿的丝线,一把匕首悬浮在夙芋儿面前。

    “小姑娘,拿起这把匕首。杀了他,你便可以活命。”

    夙芋儿握住眼前的匕首,一步一步朝计逸凡靠近。

    计逸凡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然而夙芋儿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双眸,无从感知她的情绪。

    夙芋儿抬起手,计逸凡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什么?!”

    计逸凡睁开眼,看到匕首刺入了老人高大的身躯。

    面对这一幕,老人和计逸凡同样露出震惊的神情。

    “你……”计逸凡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夙芋儿轻笑一声,“你救过我,我怎么可能忘恩负义呢?”

    老人反掌打在夙芋儿肩上,夙芋儿直接被打出十多米远。落地,便听到骨骼清脆的一声。

    “夙芋儿!”计逸凡急呼一声,回头担忧地看着她。

    “喂,老头,我是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夙芋儿护着右臂慢慢爬起来,火焰自脚下升腾而起。

    “可是我想告诉你,我们精灵也是重情重义的!”

    火焰吞噬了夙芋儿的身体,一声嘹亮的凤鸣响起。下一秒,火焰从夙芋儿身上分离化作一只火凤凰。

    启目,火凤凰舒展双翼飞入黑暗。

    整个空间中的温度快速上升,凤鸣再起,火凤凰从天而降冲向老人。

    火凤凰第六灵技――烈焰永生,火凰天翔!

    老人抬头看着火凤凰,轻轻一甩袖,大手一挥,背后出现巨大的黑色龙翼,闪着淡淡的银色光泽。

    翼动,火凤凰被无边黑暗包围。火凤凰身上出现黑丝,在距老人一米处,火凤凰彻底被黑暗吞噬。

    “小孩子的把戏,果然幼稚。”

    老人轻蔑地笑了:“重情重义?什么友情,爱情,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相信了的人,最后都成什么样,你们知道吗?”

    抬头,夙芋儿凝视着他的眼睛。

    明明在天上却有如地鸣,其中仿佛蕴含着某种深不见底的恶意。在那似乎能以肉眼看见的膨胀并卷成漩涡的感情中,夙芋儿能看到独孤飞鸿的理智在一点一点消失。

    这天地间的一切都以肉眼无法观察的速度消失。

    夙芋儿沉声道:“相信‘情’的人最后的下场吗?我不知道。因为世间千人千面千言,你所遇到的人,不代表全部。”

    “不代表全部?”老人狂笑出声,“可现实会让它变成全部!”

    “你在这领域中看到的所有景象,都是真实的,那是十万年前的种族大战。”

    老人指着计逸凡,质问:“你可在其中看到半分情谊?为了在战争中活下去,所有人都在不择手段。”

    听着老人的话,计逸凡眸中情绪复杂。

    “人世间就是一个战场,你若不争,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老人抬头闭上眼睛,似陷入了回忆。

    “我曾经就和你一样,执着地相信这世上的情。可是,你看看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老人突然情绪失控,指着计逸凡大喊道:“我被我曾经最信任的两个人活活折磨,挖骨剔筋,推入这无边深渊,永不见光明!”

    沉寂,也许是黑暗中最动听的声音。

    “所以我现在谁都不信。”老人边摇头边后退边说着,“小家伙,如果你不想变成我这个样子,就放弃你心中所谓的‘情’吧。”

    老人转身离去,束缚着所有人的丝线同时解开。

    计逸凡半跪在地,低着头攥紧了双拳。

    一滴泪落地,清脆冰凉,计逸凡猛地大喊道:“相信这世间的情不是错!以己命救他命也不是错!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望着老人的背影,计逸凡只听到一声冷笑,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

    “小凡,小凡……”

    “我……”

    计逸凡睁开眼,看到熟悉的眼镜,猛地一下坐起,直接扑到此人怀中。

    图子响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凡,你没事吧。”

    计逸凡嘟囔了一句:“没事。”

    下一秒,计逸凡直接哭了出来。

    “太好了,不是幻境!”

    四人皆是一愣,然后有些无奈地安慰着计逸凡。

    幸好三个女生和漆勉没跟过来,否则计逸凡的脸就丢大了。

    “啾啾――”

    一只小红鸟落到计逸凡肩上。

    “芋儿!”

    看到它,计逸凡收住了哭声,温柔的抚摸着它的羽毛。

    “你,担心死我了。”

    定睛一看,芋儿腿上绑着一卷泛黄的纸条。

    “这是……”计逸凡将纸条取下来打开。

    众人看着他的动作都有些疑惑,小凡干嘛要看空气啊?

    幻蛊诡域,以心的执念为能量,只有坚定初心之人才能破解,有甚者不仅能破解,还能将其化为己有。

    信念越是动摇,在其中受到的束缚越多,此为限制魔法技能和灵技的原因。

    落款二字――幻龙。

    看着纸条,计逸凡眸中情绪复杂,想起独孤飞鸿的那些话,心里还很不是滋味。

    五人乘着矿车准备回去。

    跳跳君三人一辆,计逸凡和图子响一辆。两辆矿车一前一后朝矿洞入口驶去。

    计逸凡慢悠悠地开口:“子响,你觉得旭鹰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我不予评价。”

    “为什么?”

    “因为历史人物的事迹,在流传了千百万年之后,总会与事实有偏差。”

    图子响扶了一下眼镜,继续说:“我不是旭鹰,没有经历过他的人生,无法评价他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真相这种东西,不是一人之言,可以左右的。”

    图子响靠着车,扭头看着计逸凡,“明白了?”

    计逸凡沉默了一会儿,说:“大概明白。”

    “话说,你都是第四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在矿洞里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图子响好奇地问。

    从找到他们四个开始到现在,这个问题他们四人已经依次问了他一遍。

    计逸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章奇松三人,默默吞了一口唾沫。

    “没什么,只是看到一个刻有他事迹的石壁而已,应该是哪个矿工闲来无事吧?”

    图子响朝前方的矿车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一样的回答。”

    “什么?”计逸凡看着他,有些不解。

    “我说,这是你们四个一样的回答。”图子响用拇指指了一下前方走着的三人,轻叹一声,“唉,那看来就是真的喽,我还以为有什么神奇的历险呢。”

    见图子响一副失望的神情,计逸凡心里有些小懊悔。

    “子响,那你知不知道独孤飞鸿是什么人?”

    图子响枕着胳膊,想了想说:“他啊,可是一代天骄。巨龙种第二十二代君王。他可是个传奇人物!”

    “在魔幻大洲上不是只有精灵在满十万年后可以化成人形吗?”

    “对啊!所以说他才是一代天骄啊!”

    图子响眸中充满仰慕之情。

    “他是巨龙种没错,却也是精灵――他是第一个凭借自身修炼从巨龙种进化成精灵的!”

    计逸凡眼睛瞪得像铜铃,喊道:“还有这种操作!”

    “淡定,淡定。”

    图子响平静地朝计逸凡摆摆手,让他平复一下心情,淡然一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况且进化论是全宇宙认同的。”

    计逸凡盯着图子响,好似要把他看出两个洞。

    “子响,你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图子响轻笑一声,闭目养神,只留下一句调侃的话:“回去好好上常识课吧――”

    计逸凡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与芋儿相视一笑,也靠着车闭上眼睛,耳边只有矿车行驶的哐当哐当声。

    ……

    情深弑血弑深情,孤独人亡人独孤。

    帝王情深,天下难容。

    帝负深情,天下负血。

    帝负天下,必不负情。

    只是有谁人知道,这一字“负”,是背负呢?

    入世则乱,出则清。

    ――独孤飞鸿《君王折》(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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