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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学堂时光

    翌日卯时,刚刚被梁教习院外带回的三十余学童,正三五成群的在大院里闲聊着,场面显的乱哄哄的,些许孩童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在意地面的冰冷。

    位处院落正中的七人小队,倒显得颇为整齐,虽看上去也在互相说着什么,却也不像他人那般散漫,一个个站的笔直。

    以后不会是每天都要如此吧?跑步锻炼我可以接受,起这么早,太阳还未升起,长这么大我可是头一遭。一边更正衣服上系错位的绳结,一边喘气的钱三一说道。

    三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困乏其身。睡懒觉的习惯你可得改一改。

    不过这没头没脑的跑来跑去,毫无乐趣,有这时间,我都能练百八十字了!吴浩然在旁边抬着头,嘴里振振有词。

    叶安宁到没觉得这一切有什么不妥,正想问问六哥,刚才摇头晃脑说的那一句是什么意思,忽听耳边传来一声呵斥,嘈杂的院落瞬间鸦雀无声。

    肃静!短短半个时辰的晨跑,看看尔等都成了什么样子!今日只是对你们体能进行一个初步的判定,此后每日卯时,将对尔等进行军队式管理。

    想我梁国当年卫国一战,武将熟读兵法,文臣亦能提剑杀人!万众一心方能有此刻之和平。

    日日勤练,方可强身健体。孜孜不倦,才能通文明理。尔等至此,何之幸也!如若每月“两测”有不合格者,开革出院,绝不姑息!相反,东院绩优者,亦可入住西院。

    双手背后,身形挺拔的梁君诺神情肃穆,掷地有声的话语,听的底下孩童满是担忧,透露出丝丝害怕,却又一脸激动,眼神中还有些许坚定,更有甚者,小小的拳头握的紧紧的。

    在我身后食堂,每日提供三餐,不可浪费,违者重罚!辰时在学院北侧学堂集合,到时由夫子为尔等授课,不得延误。解散!

    随着梁教习一声令下,众孩童向着食堂蜂拥而入。

    用过早饭的七兄弟各自回屋后,叶安宁叠好了方才没来得及整理的被褥,背起装着笔墨纸砚的小竹楼,向院外走去。

    卖鸡得来的几十个铜板跟旧衣服里侧缝着的五十两银票,都锁在了桌子左侧的柜子里。

    六哥吴浩然为他们每人置办了一套“文房四宝”说是要敬地主之谊,叶安宁觉得不好意思,也曾掏出铜钱给吴浩然,却被一众兄弟打趣了一番,只好道谢收下,把这件事深深记在心里。

    大哥,收拾好了没?叶安宁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

    是,小宁啊!快进来。光着膀子的赵斌把门打开一个小缝,对着门外的叶安宁催促道。

    立马进屋的叶安宁看着光着上身的赵斌,一脸不解。

    屋里比自己那间稍显宽敞,中间很是空旷,原来是把书桌柜子都挪到床那侧去了。

    大哥,你这是?

    嗨,刚才跑了半天,刚热了热身就结束了,我这回屋又练了练拳,你等下啊,等我洗把脸,穿好衣服咱就走。赵斌毫不在意的捡起扔在青石板地面的衣服。

    明白事因的叶安宁,看向凌乱的房间,哦了一声,放下背上的竹楼,走向床边麻利的收拾起来。

    刚把毛巾放下的赵斌,看着认真叠被的叶安宁,那瘦弱的身影却透露出一丝家中母亲的影子,内心感动的他却好似满不在意的说道:小宁,不用收拾,晚上回来还睡呢。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我就随便弄弄,你快把衣服穿上吧,别着凉了。叶安宁回头傻笑了一声。

    叶安宁把赵斌的竹楼准备好,与自己的竹楼一同拿去屋外,顺便去叫其他几位哥哥。

    这一圈下来,叶安宁可算是长了那么丁点见识。其他五位的屋里,可谓是各有千秋,毫无一致的乱,简直是让从小自立的叶安宁看的及其难受!三哥钱三一居然又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唯一不同的也就是六哥吴浩然,屋里倒还好,被褥还算整齐,唯独桌子上散乱着一本本书籍,椅子上还有点点墨迹。

    拿着毛巾的叶安宁,看见已经出现在院子里的六人,刚被赵斌跟李自明进去拎出来的三哥,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马上就好,我把这毛巾投一下就来。叶安宁抬了抬手,上面一个黑漆漆的毛巾。

    小宁,你要是个女生就好了!我孙家虽是三代单传,就冲你这表现,我也宁只娶你一人。

    一旁的孙承喜正冲着叶安宁挤眉弄眼。

    去去去,你们家那使命太重,可别累坏了我们家小宁宁,我看还是跟了我比较好,龙城周家唯一的孙媳妇,保证是掌上明珠。

    身侧的周全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笑嘻嘻的回怼着孙承喜。

    你俩真是够了啊,也不像人家小宁多学学,光想着把好的收拾回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将来哪个女孩子跟了你们,真是倒了大霉!

    李自明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稚嫩的脸庞上倒显的有些滑稽。

    小宁,差不多就行啦,咱们快走吧!要不然就该迟到了。

    吴浩然看了看在一边偷笑的大哥赵斌,冲着自己屋里的叶安宁喊了喊。

    初升的阳光从窗外撒落在一脸认真听讲的叶安宁身上,端坐在书桌前他,被三十几人围绕的却浑然不觉。

    最初很是紧张的叶安宁,此刻正一丝不苟的听着前方夫子传来的话语,好似生怕错过一丁点。

    梁国历经传承八百多年,西起雁山关,雄伟浩荡,拥兵六十万据守十万大山。东至定关州,方圆十万里,下辖十八郡七十二县,人口众多。向南为明州府,向北为清水城、山风城。龙城居于其中,是为梁国之都。

    国有名将,攘外安内。又有名士,归划安国之策,利民生息。上有贩夫走卒,往来天下贸易,下有百姓黎民,勤作耕习,从事生产。

    尔等学子,今入学堂,必要勤学苦练,将之为国,作以栋梁之才。

    深山角落走出的叶安宁,第一次从夫子口中得知外面世界之浩瀚,好奇震撼之余,也是第一次拿起毛笔,学会了如何书写自己的名字。

    看着宣纸上犹如虫爬般的三个小字,叶安宁这一刻开心极了!

    卯时起床晨练的叶安宁,也会趁教习不注意间与兄弟们打闹一番,起床困难的钱三一,已然成了每日清晨兄弟们打趣的对象,随后自然少不了李自明“官冕堂皇”一顿。

    六人也向大哥赵斌学过那么三拳两脚,奈何平日看是沉默寡言的大哥,教起拳法来却严肃又苛刻,最后坚持下来的也就只剩下了周全与叶安宁两人。

    孙承喜倒挺喜欢向钱三一请教算术,说是他家三代单传的“三”字,与钱三一的“三”颇有缘法,搅的钱三一不得安眠。

    吴浩然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堆沙砾,拖着众人在小院用石头堆砌了一圈,铺平开来。叶安宁那不忍直视的毛笔字,到是因此提升了一大截。

    初次月考的叶安宁能够名列前茅,虽说有他自己每日的勤学苦练,却也跑不了四哥李自明与六哥吴浩然的辛苦辅导。

    东院那帮同窗,每日在食堂,或者学堂也都常见,若不是叶安宁每每主动上前,他们都不敢与小院七人打声招呼。

    后知原由的叶安宁也曾问过众位哥哥,他们当中也并无轻视或者看不起众人之念,毕竟夫子也曾说过:士、工、商、农,都是梁国的一份子,也正是由其组成一个完整且日益鼎盛的国家,每一环节不可或缺。

    小宁,你也不必纠结这些,或许我们的衣着与居住的小院,给他们带来些许阶级感,难免有些疏离。

    但是大家现在同为学子,只要他们当中有人成绩能超越我等,自然能享同等待遇。

    那么与其住在东院自卑,却不努力争取进入西院,那有什么可同情的。叶安宁看着往日“官冕堂皇”的四哥,今天却思索良久为自己解惑,也就没再深究,冲着李自明笑了笑。

    每日收拾整理最快的叶安宁,此刻正在自己书桌前写字,他正把自己这一路走来所识之人的名字都写了一遍,脑海中自然浮现着他们的样子。哥哥们现在也都自己整理,由头是小宁整理过后,他们找东西不顺手。

    相处久了,叶安宁自然明白众人关切的想法,也就没在理会。

    小宁,快来!有好东西。吴浩然怀里鼓鼓的像是揣着什么东西,正在院子呼唤众人。

    将毛笔涮洗干净放置一旁,叶安宁刚从屋里出来,便见众人正对着石桌上的二只母鸡指指点点说着什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哪里弄来的鸡啊?捆的还挺紧!叶安宁靠向石桌,伸手摸了摸。

    这是我刚才从院外一个老农手里买来的,成天吃食堂里的饭,可馋死我了!本来想去街上转转,可是门口那老头死活不让出去,正好见路过一老农,就把他手里的鸡买回来了,额头微微出汗的钱三一对着众人解释了一通,说明了原由。

    食材是有了,可是咱们没人会做啊!周全在一旁指了指桌子上的鸡,叹了口气!

    我可以替它们解脱,其它的我也爱莫能助,赵斌看了眼被捆的半死不活的母鸡,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交给我吧,我会好几种做法,嘿嘿!叶安宁摸了摸脑袋,一副信手拈来的样子。

    太好了,哥几个今晚开开荤,好好过把瘾!红烧怎么样?孙承喜紧接着一脸期待的问道。

    我看还是炖了比较好,既省时又方便,再配点山蘑,那滋味,渍渍…李自明在旁说着,嘴都吧唧上了!

    褪毛需要热水,可以从食堂盛来。大哥那儿有把小刀,可以用来开剥。我们有了新的背包,竹楼也用不上了,柴火也有了。可是没有香料呀!红烧炖煮需要灶台,这也不成啊!叶安宁边思索边向众人说道。

    要不我寄封信,找家里送这些用具过来?吴浩然刚说完就要转身回屋,迫不及待去写信。

    钱三一伸手一把拽住正要离去的吴浩然,六弟,你写信去家里要这些东西,可是想好了理由?你是来读书的,还是来当伙夫?岂不被骂个半死!

    那怎么办?看这些鸡,这般模样,挺不过今晚!周全顿时深受打击。

    我见厨房的蒸屉里垫的是干荷叶,那里肯定也不缺调料,如果能有这两样东西,我可以把它们做成叫花鸡!叶安宁突然灵光一闪,目光殷切的看向众人。

    钱三一听到这里,转身便向院外走去。交给我了,五弟你与六弟先去盛水,我去去就来。

    收拾好鸡的叶安宁,正与二哥、四哥一起和泥,大哥赵斌已经把七个小竹楼拆的七零八落。

    拎着一包裹的钱三一也刚从内外走了进来,迅速脱着外衣,露出绑在身上的几片干透了的荷叶。

    三哥,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周全快步上前接过钱三一手里的东西,开口问道。

    当然是从厨房的伙夫手里买来的!你要知道,我可是深的家中真传,有钱能使鬼推磨呀!

    钱财再多,还不是要受官员驱使!李自明在旁嘲讽了一声,不过三哥你这活学活用是真本事,愚弟佩服!紧跟着又夸奖到。

    好赖话都让你说了,快,小宁!东西都全了,可以开动啦!孙承喜冲着正在和泥的叶安宁激动的喊了声。

    敲开被火烧硬的泥壳,再细细拨开里面泡软的荷叶,散发着的清香,馋的迫不及待的众人直流口水,丝毫不顾滚烫的哥几个,你争我抢,吃的好不开心。

    与众人打闹欢散后的叶安宁,躺在床上摸了摸圆滚的肚子,细细想着来到山风城所遭遇的这一切。

    想起了,让他回村后去吃饭的邻家叶奶奶,想起了与他从小玩耍的叶大鹏,还有粗旷却又心思细腻的叶叔,还有从叶家村一路而来那四位朴实的农家汉子,生怕他冷,将他围坐中间。

    夜间露营吃食虽然简陋,好说歹说也没动他手中的母鸡,甚至就连那小包大米都让自己一定装好。直言叶安宁这般大小,众人牙缝中漏出来的都够他吃几顿了。

    略显严肃的王执事,却把素未谋面的他安排进了“奢华”的独门小院,又遇见了待自己和蔼可亲的秀秀姐,离别前还教会了自己与人行礼之法,与些许漂亮话。

    正直威严的梁教习,虽每日严苛的带着众人拉练,甚至手里的棍子还会在不经意间落在自己的屁股上,疼的厉害。可日益感觉强壮的体魄,足以说明此番滋味带来的好处。

    不苟言笑的夫子,每每自己提问,都会细细讲解。偶尔会有几声辱骂,却也是自己这个刚出深山的小小少年,实在不懂的常识原因,甚至,在某些问题上,容易钻牛角尖。

    最大的收获,就是六位哥哥。以前在村子里也见有别的孩童,哥哥弟弟地喊着,有嬉戏也有打骂,常有争吵。只知其同有父母,却不知兄弟之情。如今这般,幸甚至哉!

    思绪万千的叶安宁已经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丝丝笑容,久久不曾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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