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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命运的交汇(1)

    命运。

    在人类的众多词汇当中,这是最不负责任的一个。无论遇到什么状况,一句“这是命运”,好像就什么都可以解释了。

    有人说,要反抗命运。可反抗不正是建立在承认了“命运”的基础上吗?不然,我们要怎么去反抗原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呢?

    顺从或者奋斗,似乎只是命运操纵下两种不同的形式而已。

    我不喜欢思考深奥的问题。可是,当我身边的人、我喜爱的人、我尊敬的人,在命运的漩涡中苦苦挣扎的时候,我不得不思考。为什么?这究竟都是为什么?难道这真的就是神赐予人类、不可更改的生命历程?为什么要是痛苦的、悲哀的,而不是欢乐的、幸福的?

    直到那一天,那个夺走了我少女时期全部憧憬的人微笑着走向所有人类的敌人时,我突然明白了。所谓命运,所有悲、喜、苦、乐,不过是人类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

    ——摘自克雷丝·罗加《旅行随笔(残卷)》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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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第一次和尼亚回到营地时,萝格和其他在营地的人——无论是能战斗的或者是非战斗人员——都用古怪而厌恶的目光看着死灵巫师。尼亚冷冷笑了一下,伸手拉起斗篷的兜帽想将自己的面孔藏起来。而雷撒尔有些粗暴的拽住他的手。

    “你的脸和其他人一样普通。”

    听到这句话,感觉尼亚微微叹了口气。死灵巫师并不是因为长相的缘故才想隐藏自己的面孔啊!雷撒尔不明白吗?还是他故意装作不明白?反正,尼亚放弃了原本的打算,正大光明的和我们坐在一起,而他的骷髅兵则无目的似的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用它们空洞的眼窝打量着周围的人——尼亚其实蛮古怪的,他如果真想避免营地里的人对他“另眼相看”,他完全可以解除召唤。但他却故意继续带着这些骷髅兵。

    我紧紧地贴着玛雅,害怕,但……并不想请求尼亚解除召唤。

    本来在这堆篝火边取暖聊天的人跑开了。

    雷撒尔神情古怪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很快又陷入失神状态。此时,他的眼神空洞得吓人,如果不是他还在呼吸,他简直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玛雅和尼亚随意的聊着这几天的情况。我们四个人合起来的力量,比那些死在途中的冒险者生前的力量强得多。可是,我们的对手是源源不断的怪物。它们不知道疲惫、不知道伤痛,有些甚至连生命都没有。零星怪物我们可以轻松应对,甚至七八只羊头魔怪、长毛野兽我们都能干掉,但是,如果遇到整群的恶魔,我们就只有逃跑,还因为运气好才得以逃脱。雷撒尔当时就说,要消灭它们需要的是军队,不是冒险者。

    “圣骑士不是以军队形式组建成骑士团的吗?”我问,“为什么他们不来这里消灭安达利尔呢?”

    记得雷撒尔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真正的圣骑士团只有两个:银月骑士团和圣日骑士团。它们的主力驻扎在首都,肩负保卫王都、教皇以及撒卡兰姆圣物的职责,不能轻易离开。一部分银月、圣日骑士和绝大多数普通圣骑士则在他们各自的家乡的军队里充任军职。如果一支队伍的高级军官是圣骑士,一般人也将这样的军队叫做圣骑士团。而这样的圣骑士团很大程度上听命于当地领主或者其他最高行政官,在保证领地内的安全基础上,他们才可以去做别的任务。而且,盲女修道院很特别……”

    这片地区只是名义上属于西方王国。据说最初带领同道流浪到这里的那位修女,在泰摩高地这个东、西方王国之间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了圣光降临,于是选择在那个地点建造崇敬那无所不能者的殿堂。由于远离城市,野兽和其他威胁随时存在,原本只会祈祷和敬神的修女们也学着拿起了武器。她们力量不足而灵巧有余,所以弓箭成了她们的最佳武器。

    修道院最初不过是用木头搭建的简单房屋。不过,修女们的仁慈好客让过往于西方王国和东方之国的人们感激不已,人们自愿的捐赠越来越多。虽然修女们常常把这些前施舍给需要的人,金钱依然渐渐积累起来。有一天,当时的修女首领——一个盲眼的、虔诚的女性得到神示,用那些钱雇佣工匠,花了两代人的时间,建造出了现在的修道院。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把这些拿武器的修女叫做“萝格”,而她们则自称“盲眼修女”。

    在后来,西方王国默认了盲眼修女们对这一带的自治权,不向这里发展城镇,当然也不向这里派遣行政官员。

    “何况,安达利尔只是阻断了东、西方的道路,没有派遣怪物军队四处屠掠,所以,西方王国的领主们才不想大费干戈……”

    尼亚那时说的话,被雷撒尔用恶狠狠的眼神打断了。一瞬间我还以为雷撒尔会忍不住杀了死灵巫师,可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当圣骑士属于军队时,就不再是圣骑士了。”

    我没听懂。

    玛雅停下她保养弓弦的动作,瞥了一眼雷撒尔之后叫了我的名字,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堪称可怕的嘈杂喧嚣将她的声音完全吞没。亚马逊不悦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雷撒尔,雷撒尔。”她叫道,“是军队!”

    那确实应该是军队,有骑兵,和很多很多步兵。他们有着完备的护甲和武器,还有飘扬的指挥旗。这些人在他们指挥官的命令下迅速通过营地大门,一时间,整个营地彷佛就只剩下战马嘶鸣的声音、马蹄踏地的声音、刀剑和盔甲相互撞击的声音……他们的来到令营地突然变得十分拥挤。随着后继者的持续进入,最先进来的骑兵越来越接近我们,最后在离我们十几英尺的地方渐渐停止了“逼近”。

    我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有一百五十到两百士兵。

    不久,所有军人都进来了,沉重的木头大门重新合拢。营地内的冒险者和被迫滞留的商人、旅行者都不禁注视着这群意外的来客。而萝格们则没有表示出那么多的好奇。她们的战斗首领卡夏快步走到那指挥官身边,两个人说了没两句话,卡夏就领着那个指挥官朝我们走来。

    等走近了我看清楚,那个指挥官——唔,根据我对西方王国的了解,他应该是个大贵族领主!有大片的封邑,才能养活这么多士兵!——大概四十岁左右,算得上相貌端正吧!就是下巴右边的伤疤有点吓人。当时的伤口一定很深,因为愈合后的疤痕让他右边嘴角都有点变形了。而这个中年军官来到我们身边,他的视线一下子就定在了雷撒尔身上。

    “至高的主!”

    他激动地大叫着,冲过来用力拥抱了雷塞尔,接着又蹦出一大串大概是提问的语句——他的情绪太高亢,语速急促且吐字不清,我只能分辨出一两个单词,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而雷撒尔从最初的惊诧中镇定下来,一脸不悦地将指挥官推开。

    “你究竟是谁?”圣骑士用通用语问。

    中年指挥官露出错愕的表情,随后苦笑了一下,说道:

    “史特雷斯,就算我们再不和,你也不用装作不认识我吧?我是洛亚尔•海诺格斯啊!”

    “我不叫‘史特雷斯’。”雷撒尔坚持用通用语说着,“我叫雷撒尔。也许我只是像你认识的那个人。”

    海诺格斯正想再说什么,跟在他身边的一个男性突然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他惊讶地看向尼亚,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听见什么非常了不得的事情。而这时我才注意到,尼亚的骷髅们不见了。总之,海诺格斯盯着尼亚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平静下来,摸着下巴思索似的停顿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

    “抱歉,我认错人了。那一位的话,绝不会和一个死灵巫师同行……”

    死灵巫师又怎么了?我忍不住腹诽。虽然尼亚的骷髅很吓人,虽然他还喜欢吓唬我……可是,尼亚不是坏人。不……这么说也不对……就是,他没有那种恶意。不不不,问题不是这个,他知道尼亚是死灵巫师居然就只是“惊讶一下”就完了?

    玛雅好像说了什么,我因为走神没听清楚。海诺格斯大声笑起来,摇头说道:

    “不不不,就我个人而言,如果是同伴,死灵巫师还是圣骑士没两样。反之,如果是敌人,圣骑士和死灵巫师也没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他摸了下巴上伤疤,仿佛想起什么糟糕的事情,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我当时的样子肯定很可笑,因为后来玛雅笑话了好久。但!真的很震撼啊!海诺格斯可是西方王国的大贵族!他居然说!圣骑士和死灵巫师都一样!

    这一晃神,我可能漏掉了某些对话。等我回过神,就听见海诺格斯问雷撒尔能不能给他点建议,作为“唯一从‘那个地方’活着回来的人”。

    雷撒尔抬眼看向玛雅。玛雅满意地弯起嘴角,扭头对着海诺格斯说道:

    “他现在是我的佣兵。”

    哈,真是有意思。那一瞬间,海诺格斯脸上的表情实在是难以形容。他张着嘴看了我们好一会儿,然后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只分辨出“史特雷斯”这个音节。

    玛雅似乎也觉得眼前的情景很有意思。她先是笑着,接着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严肃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年指挥官,问:

    “你刚刚说你们要去盲女修道院?”

    “对。”

    “那算上我们。”

    “欢迎欢迎。”

    我惊诧地望着玛雅,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像感觉到我的视线,玛雅扭头看着我,露出很奇怪的神情。

    “怎么?不想去?”她说,“你不是很想去看盲女修道院吗?”

    呃,我是说过。可是那时不知道修道院那边有多危险。嗯?什么?难道玛雅就是为了这个才……

    “会死哦。”尼亚突然阴森森地插了一句。

    海诺格斯听了无所谓地笑了。

    “死我也会去。”他说,同时瞥了一眼自己的队伍,“企图杀死魔神的人类,怎能没有战死的觉悟?”

    一时间,我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直白地表示……不……他说这句话的神情仿佛是在说今天出去野营。

    语言的内容和情绪严重不符,让人感觉十分违和。

    死灵巫师好像觉察到某种我没明白的东西,一脸厌恶地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后来,海诺格斯还开出相当诱人的价格雇佣营地内的冒险者加入他们消灭安达利尔的行动。有不少人因此动心,毕竟这次同行的人数众多,又有经过训练的正规军,如果真的赢了……大约够他们吹嘘一辈子的了。

    雷撒尔对周围的喧闹一如既往地漠不关心。可是,我总觉得他好像笑了一下,冰冷的,充满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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