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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秋风苍凉生别离

    饶是如此,清醒时刻陆婉儿还是特意叮嘱大夫与温家人,不要将她病发地任何消息传到洪州,一定要待玲儿生产并出了月子以后再寻适合时机,使其知晓。

    怕自己撑不到那时,她甚至写信于吕怀山托其在城里置办一处简约些地宅院,让清山带着玲儿先行搬过去,算是提前给孩子准备地生辰贺礼。

    心中想得却是希望她死后,二人不用再寄人篱下,去过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其余,就是陆续写下得遗书,全都隐于枕下,待她过世后自然会有人代为转交。

    有写给姐姐与父亲的,有给岳沐舒的,还有给玲儿与清山的。

    她庆幸这些人此时此刻都不在身旁,就让悲伤抵达地更晚一些,也希望那些留书能给活着地人一个交待,一些释然。

    偶尔在短暂地睡梦中会见到母亲,有时是一身白衣犹若谪仙的温彦行,但醒来时想得却又是林晓阳。

    对于日渐临近地死亡虽并无半点恐惧,可对人世终究是有些不舍,遗憾不能再次得见那个玄青色地身影,即便清高孤寂,她也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

    许是前世做尽不好地恶事,今生定要受尽凌迟之苦才能离去,陆婉儿有时会在极度疼痛时这样想;可惜没有往生的记忆,若是因赎罪而痛倒也不用觉得这般委屈。

    随着病痛地折磨,心志坚韧地二小姐也再度瘦成一副纸片人的模样,毫无血色地面容甚至看起来有些骇人。

    几位伺候的妇人常常看得难过,有时也会凑在一起低语;人生一程,原来那些骤然离世的才算有福气。

    世人看到至亲生前备受病痛折磨,内心也总是不免会生出这样的感慨。因为替代不了,又不能帮他们结束痛苦,感受便很复杂。

    甚至有时会质疑,面对死亡选择的方式有很多,到底为何还是要在煎熬中走完余生?可能因为在人类心里,任凭生命自然流逝才是对它的最大尊重。

    生命的尾音,并不一定很悲凉,但极可能掺杂着遗憾与等待,由此让人觉得意犹未尽。

    大掌柜回来了,在收到信后从京城往山里赶了一路。他想跟二小姐说,关于营救东家地事刚刚有了些眉目,不仅明确了几处关押地点,也得知宦官间地左右之争已愈演愈烈,或许是个机会。

    他很想让陆婉儿再等上一等,即便更多是出于对林晓阳的忧心,毕竟好不容易看到地光,再熄灭恐会让其永坠黑暗也有可能。

    抱持着这样地偏心,忠心耿耿地管家终于见到了形容枯槁地二小姐,可当真见到后,所有对林晓阳地偏爱便都消失了。

    陆婉儿对特意赶回山里地管家,笑了笑。

    近几日发作间隔越来越近,胸闷到使得她连句完整地话都很难说完,干脆以笑意代替问安。这倒是大掌柜第一次见其如此温婉地表情,常人习以为常地笑颜,在他认识二小姐时已是罕见。

    托人寻到一棵同样罕见地百年山参,就是为等它才晚归了数日。

    关键时刻也许能用来吊命地东西,他已第一时间交到御医手里,此刻正在入药。从伺候地人口中得知,二小姐这两日比以往更显虚弱,昨夜病起,至今未能安稳休息......

    “二小姐,受苦了!”管家拱手回礼道。并让陆婉儿睡过一觉,晚些时候他再过来。

    踱步到药斋,向疲色甚浓地御医施礼致谢,大掌柜已经放弃归来路上地念头,眼下只希望大夫有更多办法,可以缓解陆婉儿离去前地痛楚;所需天材地宝,他皆可着人去搜罗。

    若药石可医定不是如今景象,大夫没有就此答话,却问了问林晓阳那边可有消息?

    于是,把原本打算说给二小姐听得那些讲了一遍给御医听,两人却都知晓此事对陆婉儿来说遥遥无期,生前再见怕已是绝非可能地事。

    直待服食过汤药又昏睡一夜后,陆婉儿勉强能仰卧起来,她才让身旁地人去请管家来。

    “二小姐,今日气色不错!”跨进竹屋地大掌柜负手而立,说道。不全是安慰之辞,而是事实如此,比刚进山时见到地模样着实好了太多。

    陆婉儿听闻后笑意盈盈地说道:“大掌柜恐是第一回夸人,倒听得人心情大好!”。管家明明还是那张面无表情地脸,可床上地人却从其眼睛里感受到一份温暖地笑意。

    两人难得寒暄过,管家直言:“二小姐,有何所托之事,但说无妨。”

    “所托之事有点儿多,婉儿再此先行谢过!”她并未收敛笑意,双手叠在一起以坐卧之姿微俯下身道。

    虽许多书信已经写好,可若有需要当面交待遗言之人,那也只能非管家莫属。

    事无巨细,她想把温家托付给大掌柜照应,想让清山跟在其手下做事磨炼,想托他在必要时对陆记施以援手,想让他帮御医开个医馆或寻门亲事,还想让他转交些遗物给林晓阳......

    所有放不下的,陆婉儿都毫不客气地托付给了眼前这位,论起来与她并无恩情旧故,也没有血缘至亲地人。不论这些托付,到底是欠了大掌柜还是林晓阳,她全秉着一个将死之人地厚颜,释然而谈。

    见管家一一应下,陆婉儿将手上玉镯褪下来连同所有书信交给管家,遥望窗外又道:“山上景色很美,可临到终时,我心中想得却还是洪州。所以,最后所托还有一事,劳烦大掌柜在我死后,差人将灵柩送回陆府交于姐姐,葬于母亲身旁。”。

    说起为自己所求后事,陆婉儿也未表现出半分悲伤。

    原本还未思虑到这些,不过前几日温母来看她,许是察觉到时日无多,所以当面向她提及已与温父商议,若她愿意日后可留在山上与温彦行合葬。

    人之常情又言语切切,倒是十分庆幸温母能出言提醒。陆婉儿想,到底年轻浅薄又没有经验,所虑都是以为生前该做之事,却忘了倘若自己突然辞世,众人确实不知该依何意愿来安排她的后事。

    许是带病入山地举动,引得温父、温母这样猜疑;事实却是大夫以为山居闲缓又适宜地气候,起码能够暂缓病情复发与蔓延。

    他错估了二小姐地病发迅疾,也曾有些后悔这个情急之举,即便此举也正和了陆婉儿心意。

    谢过温夫人与温家老爷成全,解释清楚其中缘由后,陆婉儿已经婉拒他们地好意,直言已经嘱托过大夫,待她去世后送其回洪州陆府。倒不是刻意拉远距离,只是没有必要假装亲近而已。

    一纸婚书,她已经置于匣中交给管家,托他埋在温彦行身旁。随过往时光,行至今时;又何必再悲不从心,情不由己。

    生命若不以长短而论,论得又是什么呢?

    她陆婉儿曾困于真心不足以终,爱意不能厮守,恩情不免相欠。

    她爱过少年人地意气,青年人地明志,中年人地自持。

    也有过年少时地懵懂,年盛时地骄傲,和年长时地退却。

    人生来去,大梦一场,不诉离殇。

    她在给林晓阳地信里写“不能许你来世,更不能许你生生世世,惟愿有一世相遇,一心一意,以报君恩”。

    将死之人,连承诺都显得有些虚无缥缈;她怕言轻,就把娘亲留给她的贴身之玉作为凭证,托大掌柜交由他手。却不知,供奉多年后承载了不一样地私心与祈求。

    半月后,山里秋意渐起,早晚的风有些季节变幻而产生地微凉。

    从洪州传来消息,玲儿生了个女儿;宋清山托要到江州见大掌柜的吕怀山,送了书信与喜饼来。信上说,想让二小姐给出生的小丫头取个名字......

    温家妇人同前来看诊的大夫说:“昨夜二小姐睡的很是安稳,这几日都并未发病,看来是要大好!”

    喜饼与书信还有一个木盒摆在桌上,温家妇人还说:“清晨,有人特意送上山来给二小姐的,我见她还睡着,就想等她醒来再说。”!

    妇人不知,为何大夫看了看床上的二小姐,便将桌上书信自行打开,然后给陆婉儿念了一遍。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因为大夫念完信后嘱咐她:“寻几个人来,一起为二小姐梳洗更衣吧,她已经去了......”。

    “今日是婉儿二十九岁,生辰。也不知她可收到礼物?又何时回来?”早早晨起地陆珍儿,又如往常一般跟雪球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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