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障眼陋术

    鹤阳被师父鹤山重重的推到屋内，摔在地上，他咳了两声，手扶着桌子缓缓站起，目光定在了桌上那柄父亲的镰刀上。他拿起镰刀，将木柄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希望还能闻到父亲的一丝气息，但实际上，除了木头味以外，什么也闻不到了...

    鹤阳是如此怀念天天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日子，从前总觉得日子过得慢，每日与父亲一同上山砍竹如今看来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亲人离世，家园荒芜，徒留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方化山，就算自己有通天本领，又奈何呢？想着想着，目光从手中的镰刀看向了那卷《方法》。

    是他们，害我如此。

    鹤阳再次打开《方法》，决心再度苦修一番，于是强忍着晦涩，读到了《方法》的正文部分。

    方术：《障眼陋术》

    鹤阳看着这几个字，“陋术”...难道创作这《方法》的老祖师爷就这般看不起最基本的招式么？随后继续读着：

    “陋术虽陋，其根为精。化物初始，在于采气，修方之人需引天地异息行至体内，通百会、天突、脊中、曲池、梁丘、涌泉六穴，运气顺行小周天，逆行大周天，纳气丹田，以其为根，此为方法之本。”

    鹤阳好似领悟了其间的一些道理，随后的内容就是在告诉修习方术之人如何采气，看完后，照着《方法》中的小人图案盘膝而坐，修炼起来。

    “闭气静心，探灵感悟。”鹤阳脑海中回味着这句话，并不断的深呼吸令自己平复心情，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屋外的鸟鸣声渐渐变小，树叶也不再随风飘动，鹤阳第一次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由心底发出的静谧，这静谧仿佛屏障一般将自身与外界隔绝，从身体出发、至床、至屋、至那石板广场，所有声响全部消散。与此同时，另一种感觉由丹田而生，仿佛一团混沌卧于腹中，这混沌不断盲目撞击着，似有破壁而出的迹象，引得鹤阳丹田处一阵温热。

    鹤阳继续闭眼调息，将注意力放在那混沌之处，身心稍作调整，便引得那混沌稍稍安顿下来。随后，那混沌在温热丹田的滋养下，竟有破土而出之势，鹤阳想要控制，却已太迟，这混沌也似之前的静谧一般，缓缓离体，见到这般情形，鹤阳便不做安排，任由混沌向四面八方扩散。

    随着时间的流逝，鹤阳明显感觉到，这混沌并没有离开自己太远，相比于先前的静谧，这混沌之意仅仅只发散到自己身旁一丈之内。不过就算如此，鹤阳还是感觉到了这混沌的精妙所在。因为此时正闭目的自己，竟可以顺着这混沌之气，感知到被它包裹住的一切。虽目不视物，却可以从脑海中看到这混沌中的一切。

    鹤阳从黑暗的混沌中看到的第一个东西便是放于桌上的那柄镰刀，他在脑海中仔细端详着它，就如同将其拿在手中一般，甚至，比拿在手里更易观察。

    鹤阳沉浸在这种感觉中，他仔细的看着脑海中的镰刀。突然！自那镰刀柄底发出了些许异样，如是平常，鹤阳绝对察觉不到这细微的变化，但被混沌包裹之后，便有了对事物全方位的感知，当下立刻凝神查看，发现自那柄底缓缓飘出一道绿色如飘带般的光芒，那光芒闪烁不定，忽明忽暗，就这么慢慢地从柄底飘出，没有任何目的地的在混沌之中如一片柳叶悄然舞动。

    鹤阳被这光芒的突如其来搞得一惊，心神混乱间，这光芒也黯淡了不少。发现光芒发生了异样，鹤阳再度聚精凝神，心神稳固的同时，那绿色光芒再度明亮了起来。他意识到，这绿色光芒或许就是《方法》中所说的“天地异息”吧，于是催动脑海中的意念，驾驭着由丹田散发出的混沌，向着那绿色光芒包去，随着混沌的包裹范围逐渐缩小，那绿色光芒似是有所感知一般，开始有意躲避起混沌的笼罩。

    不过，这光芒自始至终都在鹤阳散发的混沌之内，当混沌缩小到拳头大小之时，那绿色光芒便再也无处可躲，微微振动起来，似在做最后的反抗。

    鹤阳催动混沌不断对绿芒进行着挤压，当混沌的体积越来越小时，其间的绿芒已被也挤压的逐渐发亮。最后，一颗散发碧绿光芒的混沌小球悬停于鹤阳的眉心之前。他想起《方法》中需要将异息行至体内，通达六穴，于是继续凝神，照着书卷中小人标注的百会穴方向，用意念将混沌小球引去。

    当小球与鹤阳百会穴接触的一瞬间，他头皮一阵发麻，意念始终注视的混沌小球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随着混沌的消失，鹤阳的意识再度回到了脑海之中，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绿色光芒在脱离了混沌束缚后又变回了飘带形状，在自己的百会穴处不断游离。

    此时的绿芒没有像先前在体外那样来回躲避，反倒是在鹤阳意念的注视下，变得极其温顺，鹤阳发现了绿芒的变化，心下一喜，继续用意念引领这股绿芒依次穿过天突、脊中、曲池、梁丘、涌泉六穴，最后沿经脉返回丹田。

    被这绿芒在身体走了一遭之后，二者皆是有所变化。鹤阳只觉全身一股清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次沐浴一般；而那绿芒，最后落脚于丹田，被回归的混沌在温热的环境中慢慢滋养着，似是极为喜欢这种环境一般，缓缓的从游离变为有序的旋转。

    做完这一切，鹤阳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似有一股绿光闪过，旋即消失不见。张开嘴巴做了一次深呼吸，这才发现身上的衣物已被汗水打湿，抬眼望去，屋外天色已经微亮，原来自己的第一次修炼，竟然不知不觉度过了将近一个夜晚。

    鹤阳伸了个懒腰，又俯身看起了那“障眼陋术”，这“术”的前半部分是教人呼吸吐纳之法，而鹤阳也仅仅只是看完了前半部分就自顾自的开始了闭目沉思，现在才想起自己还剩下一部分没有修习，心想那剩下的部分定然是传授如何将所纳之气化为方术吧，于是再次将那书卷往后摊开了不少。

    随着书卷的展开，鹤阳看着上面的一列列字，眉头渐渐皱起。

    “初为方士，必先沉静心灵，御神于体外，感周身三寸气息；如此月余，可感十寸气息；如此数月，可感半丈周遭变换；如此一载，数丈内灵气可视。愚钝之人，潜心三载，也可视之。灵气现时，通体吸纳，沉入丹田后，聚入百会，贯通六穴...”

    鹤阳一口气看完了《障眼鄙术》剩下的所有内容，他感到了一丝迟疑，又陷入了一种困惑，他不懂，为什么自己在第一次尝试屏气调息的时候，就能从屋内感知到石板广场边缘处，这段距离，少说百丈有余；再者，这段文字并未提及半句从自身发出的混沌为何物；三者，自己在看到那绿色光芒后，利用混沌将其压为小球，使其中能量变得更为精纯，随后便直接从百会穴灌注体内，行走六穴之后才沉入丹田，这种修炼方法也与《障眼陋术》中所言相悖。如此这般，究竟是好是坏，鹤阳这个刚做两天方士的嫩雏则是断然分辨不出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修炼方法是否有效，鹤阳想，只要将这“障眼术”施展一下，看是否与《方法》中所写相同，便可知晓。

    当下起身下床，按卷中指点，双手作势，将意念聚于指间，然后指向身前的木桌，口中喝道：“变！”

    只见那木桌突然间幻化成一块大石桌，桌上的《方法》和镰刀并没有丝毫变化，依然安静的置于其上。鹤阳见状，心中一阵欢喜，自己居然也学会这变幻之术了！兴奋间，那石桌就在鹤阳的眼前变回了木桌...

    鹤阳看着桌子又变回了原来模样，这才仅仅维持了几秒而已。于是再度凝神施术，接连施展了三次，每次鹤阳都会盯着那石桌慢慢变回木桌，粗略一数，每次也就能维持十秒的变幻而已，当即捶胸顿足，大骂自己不按常理修炼，果然深受其害。后悔了半天，搞得自己满身大汗，索性安慰起自己这才初练此法，循序渐进便可，明日再练便是。十岁孩子的心性此刻暴露无遗。

    起身下床想去洗个澡，顺便换身新衣服，奈何人生地不熟，不仅不知去何处洗澡，就连换洗衣服，也没有准备。不知如何是好的他，打开房门，就着朝阳的亮光，心中好像想起了些什么，便向着石板广场东南角的方塔走去。

    “有事不懂就问二师兄，师父说的。”鹤阳笑了笑，自言自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