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洪七子
张伟看着门外的七爷，大眼瞪小眼，两人之间一时不懂说些什么，气氛一下就凝固了。
“早啊，张律师。”七爷先打破了沉默，枯黄的牙齿随着他的笑容被露出，那是烟草留下的痕迹。
都中午十二点半了还早个球球。张伟在心里嘀咕，但他还是礼貌地和七爷打了招呼，然后问道：“七爷，你刚刚去哪了啊?”
“我刚刚去了旁边的饭店想要吃饭来着的。”七爷说道。
“哦哦，这里的饭好吃么?”张伟内心略过一丝失落，连带着说话也有一丝无力。他看着七爷空空的双手，那里没有想象中七爷为自己打包回来的剩饭。
“应该挺好吃的吧。”七爷沉吟道。
张伟脑门上冒出一丝黑线，什么叫挺好吃的吧，这不成心气我么。
“不过我还没吃到，因为我走到那的时候才发现我没带钱。”
张伟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那，他觉得自己心里混满了各种味道的调料，他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诶等等，那岂不是说还得把这老头的伙食费也包了?昨晚的住宿费貌似也都是我出的钱，这打一趟官司下来花的钱估计比律师费还要多吧?悲催的表情瞬间占领了张伟的脸庞，各种味道的调料在他的脑海里一一爆炸，他现在只想哭。
“走吧张律师，咱们吃东西去，快饿死我了。”七爷没发觉张伟的表情变化，他迅速拉起张伟的手，转身就走。张伟看他那急匆匆的样子，心想：看来是真的饿坏了。
饭店毗邻宾馆，他们走了没几分钟就到了，七爷刚到就拿起菜单点菜，张伟给自己和七爷各要了一碗白米饭。
“哦对了张律师，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七爷说道，饭菜这会还没上来。
“什么事?”
“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我儿子给我打电话了，想要在打官司之前再和我私下谈一次。”
“嗯，我了解了，什么时候去?”
“早上啊，我已经去了回来了?”七爷从口袋里摸出烟，用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打火机点燃。
“啊?”张伟愣住了，然后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把我叫起来啊?”
“我看你当时睡那么死，就没叫你了。”七爷吐出一口烟。
“我......”张伟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那你们谈得怎么样?”
七爷沉思了片刻，说道：“他和我说他要收回钱是为了要投资赚大钱，需要资金，希望我能理解一下。”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七爷脑袋不大灵光，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他都要想一下。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是怎么回复的?”
七爷又想了一会，然后说道：“没怎么说，不过我没同意就是了。”
张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大概了解了情况。这时，服务员把饭菜送来了。
“您好，我先把钱付了吧。”张伟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打开拉链要去拿钱。
服务员说：“这位老人家已经付过钱了。”
“嗯?”张伟一脸惊愕地看向七爷，还保持着要从钱包里拿钱的姿势。七爷向他比了个耶的手势，他的笑容颇具喜感，又露出了他的一口黄牙。
七爷的牙有的已经被烟熏成了黑色，他的脸上皱纹密布，笑起来就像那张皱巴巴的合同一样。绿色的军大衣颜色已经很淡了，磨损的痕迹到处都是。
张伟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自己被七爷气得快吐血的往事，再看看前面手摆哦耶笑露黄齿的七爷，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就像在梦里一样......
一顿饭的时间并不长，他们接下来要赶进城里，准备下午的开庭。张伟用滴滴打车叫了车，车子过了有一段时间才姗姗来迟。
“七爷，快把烟掐了，我们要上车了。”张伟催促七爷道，司机师傅脸上流露的少许不耐烦让他有点虚。
七爷慢悠悠地又吐了一口烟，然后把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还用脚在上面摩擦了好几下。司机师傅的脸色更难看了，张伟扯着七爷的衣服手忙脚乱地上了车。
一路上七爷几次试图从口袋里摸烟，但是都被张伟制止了。
“难怪你现在这么怕七爷。”诸葛大力手里拿着一桶爆米花，往张伟的嘴里喂了一颗。“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发生了一件概率极小的事。”张伟说道，“我和七爷在闲逛的时候遇到了他儿子，然后我们就展开了谈话。”
画面再次回到一年前。
张伟打量着坐在他们对面的中年男子。他的头发对于男人来说偏长，但是梳得很整齐。衣服并不华贵，论价钱甚至比不上张伟平时穿的那些，但是都洗的很干净，穿起来并不邋遢。
“你好，张律师。”中年男子向张伟点头致意，张伟向他回以礼貌的微笑。
他还记得这个中年男子，他就是七爷的儿子，在一年以前帮七爷打官司的时候他见过几面。不过名字他记不起来了，他连七爷的名字都记不清，只记得七爷和他儿子姓洪。这里就姑且称七爷儿子为洪七子吧。
七爷这会自己跑去玩了，所以谈话的只有张伟和洪七子两个人。
“张律师，我就不兜圈子了。”洪七子说道。“我爸的性格你应该也已经有所领教了，所以我之前一时糊涂，实在没能忍受，把他赶出了家门，这点我是很愧疚的。”
张伟心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当初都差点把他赶走了。不过那好歹是你亲爸，我一个孤儿多想要一个爸爸却没有，你有爸爸还被你赶出去了。
“我爸应该也有和你提过，我家里的经济状况并不好。我的孩子已经上高中了，补课费和教辅费都不是小数。我妻子又下岗在家，房子还要还贷款我一个人实在是难承担得起这些。”
“所以我想要把我之前投给我爸的钱要回来，那是一笔不小的钱了，可以缓解一些我家的状况。而且据我所知，我爸并不需要那一笔钱。”洪七子说道。
张伟缓缓点头，面带严肃。他双手交叉抵着下巴，说道：“洪先生，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处境，但是你的方式有问题。从法律上，那笔钱现在是你爸的私人财产，从道德上，他更是你血浓于水的亲生父亲啊，你却为了钱和他闹到法庭上。”
“张律师。”洪七子语气比刚才重了一分，眉宇间焦急之色愈发明显。“我家现在的经济情况真的不容乐观，我承认我的方法不妥当，我也向你检讨我自己的错误。希望你可以帮我和他做一做思想工作。”
张伟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帮你去和他说一些，但是最终怎样还得你亲自去说。”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眼前的洪七子似乎变成了两个人，但是在下一秒两个洪七子又合并成了一个人。身体开始热了起来，头也越来越晕了。
张伟晃了晃脑袋，接着说道：“七爷其实就是面子上过不去，他觉得你不尊重他。你去和他服个软，说几句好话，他肯定也会退一步的，毕竟你们是父......”
张伟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张伟倒下了，趴在桌上，他想爬起来，可是身体软绵绵的根本不听使唤。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最后他看到的是带着重影的洪七子，耳畔边环绕着洪七子焦急的回音。
“早啊，张律师。”七爷先打破了沉默，枯黄的牙齿随着他的笑容被露出，那是烟草留下的痕迹。
都中午十二点半了还早个球球。张伟在心里嘀咕，但他还是礼貌地和七爷打了招呼，然后问道：“七爷，你刚刚去哪了啊?”
“我刚刚去了旁边的饭店想要吃饭来着的。”七爷说道。
“哦哦，这里的饭好吃么?”张伟内心略过一丝失落，连带着说话也有一丝无力。他看着七爷空空的双手，那里没有想象中七爷为自己打包回来的剩饭。
“应该挺好吃的吧。”七爷沉吟道。
张伟脑门上冒出一丝黑线，什么叫挺好吃的吧，这不成心气我么。
“不过我还没吃到，因为我走到那的时候才发现我没带钱。”
张伟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那，他觉得自己心里混满了各种味道的调料，他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诶等等，那岂不是说还得把这老头的伙食费也包了?昨晚的住宿费貌似也都是我出的钱，这打一趟官司下来花的钱估计比律师费还要多吧?悲催的表情瞬间占领了张伟的脸庞，各种味道的调料在他的脑海里一一爆炸，他现在只想哭。
“走吧张律师，咱们吃东西去，快饿死我了。”七爷没发觉张伟的表情变化，他迅速拉起张伟的手，转身就走。张伟看他那急匆匆的样子，心想：看来是真的饿坏了。
饭店毗邻宾馆，他们走了没几分钟就到了，七爷刚到就拿起菜单点菜，张伟给自己和七爷各要了一碗白米饭。
“哦对了张律师，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七爷说道，饭菜这会还没上来。
“什么事?”
“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我儿子给我打电话了，想要在打官司之前再和我私下谈一次。”
“嗯，我了解了，什么时候去?”
“早上啊，我已经去了回来了?”七爷从口袋里摸出烟，用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打火机点燃。
“啊?”张伟愣住了，然后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把我叫起来啊?”
“我看你当时睡那么死，就没叫你了。”七爷吐出一口烟。
“我......”张伟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那你们谈得怎么样?”
七爷沉思了片刻，说道：“他和我说他要收回钱是为了要投资赚大钱，需要资金，希望我能理解一下。”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七爷脑袋不大灵光，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他都要想一下。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是怎么回复的?”
七爷又想了一会，然后说道：“没怎么说，不过我没同意就是了。”
张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大概了解了情况。这时，服务员把饭菜送来了。
“您好，我先把钱付了吧。”张伟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打开拉链要去拿钱。
服务员说：“这位老人家已经付过钱了。”
“嗯?”张伟一脸惊愕地看向七爷，还保持着要从钱包里拿钱的姿势。七爷向他比了个耶的手势，他的笑容颇具喜感，又露出了他的一口黄牙。
七爷的牙有的已经被烟熏成了黑色，他的脸上皱纹密布，笑起来就像那张皱巴巴的合同一样。绿色的军大衣颜色已经很淡了，磨损的痕迹到处都是。
张伟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自己被七爷气得快吐血的往事，再看看前面手摆哦耶笑露黄齿的七爷，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就像在梦里一样......
一顿饭的时间并不长，他们接下来要赶进城里，准备下午的开庭。张伟用滴滴打车叫了车，车子过了有一段时间才姗姗来迟。
“七爷，快把烟掐了，我们要上车了。”张伟催促七爷道，司机师傅脸上流露的少许不耐烦让他有点虚。
七爷慢悠悠地又吐了一口烟，然后把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还用脚在上面摩擦了好几下。司机师傅的脸色更难看了，张伟扯着七爷的衣服手忙脚乱地上了车。
一路上七爷几次试图从口袋里摸烟，但是都被张伟制止了。
“难怪你现在这么怕七爷。”诸葛大力手里拿着一桶爆米花，往张伟的嘴里喂了一颗。“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发生了一件概率极小的事。”张伟说道，“我和七爷在闲逛的时候遇到了他儿子，然后我们就展开了谈话。”
画面再次回到一年前。
张伟打量着坐在他们对面的中年男子。他的头发对于男人来说偏长，但是梳得很整齐。衣服并不华贵，论价钱甚至比不上张伟平时穿的那些，但是都洗的很干净，穿起来并不邋遢。
“你好，张律师。”中年男子向张伟点头致意，张伟向他回以礼貌的微笑。
他还记得这个中年男子，他就是七爷的儿子，在一年以前帮七爷打官司的时候他见过几面。不过名字他记不起来了，他连七爷的名字都记不清，只记得七爷和他儿子姓洪。这里就姑且称七爷儿子为洪七子吧。
七爷这会自己跑去玩了，所以谈话的只有张伟和洪七子两个人。
“张律师，我就不兜圈子了。”洪七子说道。“我爸的性格你应该也已经有所领教了，所以我之前一时糊涂，实在没能忍受，把他赶出了家门，这点我是很愧疚的。”
张伟心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当初都差点把他赶走了。不过那好歹是你亲爸，我一个孤儿多想要一个爸爸却没有，你有爸爸还被你赶出去了。
“我爸应该也有和你提过，我家里的经济状况并不好。我的孩子已经上高中了，补课费和教辅费都不是小数。我妻子又下岗在家，房子还要还贷款我一个人实在是难承担得起这些。”
“所以我想要把我之前投给我爸的钱要回来，那是一笔不小的钱了，可以缓解一些我家的状况。而且据我所知，我爸并不需要那一笔钱。”洪七子说道。
张伟缓缓点头，面带严肃。他双手交叉抵着下巴，说道：“洪先生，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处境，但是你的方式有问题。从法律上，那笔钱现在是你爸的私人财产，从道德上，他更是你血浓于水的亲生父亲啊，你却为了钱和他闹到法庭上。”
“张律师。”洪七子语气比刚才重了一分，眉宇间焦急之色愈发明显。“我家现在的经济情况真的不容乐观，我承认我的方法不妥当，我也向你检讨我自己的错误。希望你可以帮我和他做一做思想工作。”
张伟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帮你去和他说一些，但是最终怎样还得你亲自去说。”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眼前的洪七子似乎变成了两个人，但是在下一秒两个洪七子又合并成了一个人。身体开始热了起来，头也越来越晕了。
张伟晃了晃脑袋，接着说道：“七爷其实就是面子上过不去，他觉得你不尊重他。你去和他服个软，说几句好话，他肯定也会退一步的，毕竟你们是父......”
张伟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张伟倒下了，趴在桌上，他想爬起来，可是身体软绵绵的根本不听使唤。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最后他看到的是带着重影的洪七子，耳畔边环绕着洪七子焦急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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