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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话 奥特之王

    但就在此时,忽听闻空中一声巨响,只见那柄长型兵器由内部爆开碎成数段,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全部碎块皆笔直地向下飞射,直朝着泰罗的天灵打来。原来,加利亚斯在将长型兵器踢飞之前也在其中注入了小部分能量,并预设好了爆炸的时机。只因注入的能量强度过于微弱,才一直未被泰罗所察觉。

    “怎么会?!”泰罗顿时大惊失色。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失了误:那兵器并非诱敌之术,而确实是第二招的攻击手段?!这些飞来的碎块看似平凡无奇,且在此前第一回合的交手中自己也曾用防御力场成功挡下同样的碎石攻击,如今在合体力量的效果下身体防御能力激增,即使不使用力场防御强行硬接,理论上也绝对能够毫发无伤。可是加利亚斯的攻击向来虚实难辨,谁又能保证在碎块攻击的背后是否还藏有其他陷阱。权衡利弊之下,泰罗急忙收了光线,迅速向后方闪身。碎块由面前飞过砸中地面,嵌进了地里。

    泰罗的突然收手使得宇宙奇迹光线的攻击被强制中断,未能给加利亚斯造成致命伤害,但光线的命中也令对方原先的破绽进一步扩大——被轰飞的加利亚斯再度陷入了失衡的状态。泰罗当然预测到了这个结果,因此才敢放心地选择闪身回避,并在闪避的同时以意念控制了之前被弹飞的冰斧趁虚而入,再度朝着加利亚斯射来。

    就在泰罗闪避完成欲稳定身形的刹那,被碎块砸出的地面坑洞中却突然喷射出一团深褐色的细沙状物质,射速可怕得惊人,甚至凌驾于合体形态的反应能力之上。猝不及防的泰罗当即被射得一脸皆是。随之而来的是超越了想象与承受力极限的丧心病狂的恶臭,理智、意识和五感在刹那间完全崩坏,就连灵魂都像是遭遇了恶鬼的狼牙棒锤击一般被打得支离破碎。泰罗的身体系统至此彻底紊乱,宛如一部故障了的机器人,不受控制地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冰斧也因意念的错乱而失离了运动轨迹,向别处飞去。

    一切皆如加利亚斯所推测的那般。虽然赛文与艾斯蛰伏了自己的意识,令泰罗的意识全权操控身体,但他们三人依旧共享着躯体所能感知的一切外在刺激。而当外在刺激超出了肉体或是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时,三个意识便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本能的抗拒反应。一个躯体同时被三个意识操控,无法统一行动指令的状态下,身体的系统机能就会彻底瘫痪。这便是合体技能的最大缺陷和破绽。

    而那释放出恶臭的深褐色物质的正体,正是当初汉可诺先生赠予加利亚斯的——特制大粪弹。加利亚斯对这颗本有半只手掌大小的粪弹作了进一步的强化,将体积压缩至原来五分之一。在增加了密度的同时,粪弹内部的压强也随之增大。因此,当粪弹外层的隔膜破裂时,内部的巨大压力会让恶臭物质在瞬间爆射出来,极近的距离下目标根本避无可避。在加利亚斯制造长型兵器时,便已将大粪弹暗藏其中,并伺机使用。

    这一刻,胜负已定——!!

    被轰飞的加利亚斯从容地稳定身形,顺势施展一个后空翻平稳地落到地面,随即又如弹簧一般直蹦弹起。起跳时的脚力将地面崩碎,碎石块群受加利亚斯的意念所牵引汇聚于身前重铸成一把新的长型兵器。挺剑一击,势不可挡。

    “第三招——!!”

    泰罗、赛文与艾斯拼命地想要将意识重新统一,以尽快逃脱攻击,但终究迟落一步。剑尖径直击中胸口的能量核心,一股强大力量由前胸灌入从后背透体而出,泰罗整个人也随之被打飞出去。遭受到第二度的猛烈一击,合体形态再也维持不住,当场在空中崩溃解体。能量核心乃是警备队员的致命要害,这一击本可直接要了三人的性命,但加利亚斯终是手下留情了。赛文、艾斯与泰罗先后摔落到地上,稍一动作,痛楚便由胸口扩散至全身,仿佛要将身体撕裂般难以忍受。三人只得不住地呻吟,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加利亚斯把兵器扔到一旁,望了望被宇宙奇迹光线烧伤的左侧身体,血正从左臂上流淌下来。试着活动一番,只觉隐隐作痛,灵活度也不似原先那样敏捷了。

    “合体之后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若是再战一次,我未必能够再次战胜三位前辈。可惜生死之战从来没有第二次机会,只要我愿意,三位的名号将从此在宇宙中绝迹。”

    加利亚斯一边说话,一边朝动弹不得的三人缓步走去。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无法战胜的对手,令赛文、艾斯与泰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顷刻间,三人仿佛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正在向自己慢慢逼近。就在这时,一道真空刃突然由侧后方向朝加利亚斯袭来,却被对方以单手轻而易举地阻挡了下来。

    “停手吧,加利亚斯桑……请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了……”

    加利亚斯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望着角落里的加维拉缓缓问道:“你刚才……是在攻击我吗?为了让我停手,向我发动了偷袭,是吗?”

    “大家都是同胞……为什么要相互残杀……我……不想与加利亚斯桑为敌……也希望加利亚斯桑能够……放弃夺取火花的想法……就此离去吧……”加维拉望着加利亚斯,眼神中流露出殷切的乞求之意。

    “如果我的回答是『不』,你打算怎么办呢?要把我打倒吗?可是你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面对敌人如此怯弱,未来又怎能作为警备队员堪当大任呢?”

    “如果……加利亚斯桑不肯……作罢收手……那我……绝不会让你如愿……我一定会……尽全力阻止你……靠近等离子火花一步的……”加维拉摆出了迎战架势,可身体却十分明显地在不停发抖。

    “加维拉,快逃!你不是他的对手……”仰倒在地上的泰罗强忍着剧痛,吃力地向加维拉呼喊。

    “闭嘴!”加利亚斯甩手一挥,几发风刃在泰罗的四肢上划开数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泰罗惨叫起来。

    “教官!!”“泰罗!!”加维拉与赛文、艾斯惊恐地呼喊着泰罗的名字,而对方早已痛得无力言语了。

    “我改变主意了。在得到火花前,我要先把这三个害我受伤的家伙折磨至死。加维拉,如果你不忍看到他们饱受痛苦,就全力攻过来阻止我吧。你的努力程度,决定了他们生命所余时间的长短。”两人之间实力相差悬殊,凭加维拉单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战胜对手。这番话语在赛文等人听来,完全就是加利亚斯对加维拉嘲讽戏弄的恶劣玩笑。说话间,加利亚斯又抬起了右手,眼见下一发斩击就要落下。

    “住手吧!”加维拉双手一挥,两道交叉风刃疾射而出。加利亚斯不动不闪,只喝气一吼,袭至面前的风刃随即应声碎散。

    “我说过要用全力。这种半吊子的攻击是在给人挠痒痒吗!!”

    手起刀落,泰罗的腰腹被切开了一道深口,喷射出的鲜血溅到了加利亚斯满是冷酷之色的脸上。手掌一翻,赛文与艾斯又被他的意念从地上抛起,由五根手指射出的烈风穿刺击分别将两人的四肢关节击穿。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要啊——!!”凝聚了全身力量的烈风真空刃撕裂空气呼啸而来,毫无阻碍地击中了加利亚斯的身体。加利亚斯的右胸口随即裂出了一条细长的伤口,殷红的血渐渐渗露出来。

    泰罗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与两位哥哥拼尽了全力也才勉强伤到对方,而加维拉看似平凡无奇的一击竟然让加利亚斯挂了彩?!难道是因为加利亚斯过于轻敌才遭致失手吗?而作为当事人的加维拉同样对自己创下的“杰作”难以置信,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

    加利亚斯将赛文等人丢到一旁,开始径直朝加维拉走去。以为对方因受伤而恼羞成怒欲要痛下杀手,动弹不得的泰罗只能不住地哀求加利亚斯放过加维拉的性命,却始终没能阻止对方的步伐。直至两人相距两臂之遥,加利亚斯终才停下脚步。

    “记住刚才那一瞬间心头的情绪,面对敌人时绝不能存有半分犹豫,否则只会令你自己以及你所珍视之人遭遇到更加悲惨的命运……”

    加维拉愣愣地望着加利亚斯。对方的双眼中已没了先前与三位前辈战斗时的杀气,取而代之的是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而这种奇特的目光只在自己已逝的父亲身上才曾有所见。视线下移,见加利亚斯胸口的伤依旧在渗出鲜血,愧疚之情竟莫名地油然而生。加维拉微动嘴唇,产生了一股想要对眼前之人说一声“抱歉”的冲动。可就在这时,火花塔两扇禁闭的大门却突然猛地被打开,一支银色标枪从其中一扇门外“嗖”地直射进来,正瞄准了加利亚斯的背门。

    加利亚斯骤然转身,以烈风穿刺击一指全力击去,与银色标枪针锋相对。承受不住烈风杀人技的威力,标枪立时粉碎。随即一道金光从碎裂的枪身中射出,化作人形,抬掌便朝加利亚斯面门劈来。加利亚斯后跨一步,并以此为支点提上全身力量反掌应接。两掌相接,加利亚斯的『特别力量』直接压制了对手的能量。只听闻一声低吟,对方立时口吐鲜血,被震翻在地,倒在泰罗身旁不远之处。

    “杰克哥哥!!”泰罗惊呼出了来人的姓名。

    杰克神色惊恐地注视着加利亚斯的面庞,凝视的目光忽然游移至对方身后,仿佛在以眼神与加利亚斯身后的某人交流着讯息。加利亚斯面色骤变,又猛然转回身去,平和的气质却在瞬间暴增杀气,抬掌便要向眼前之人劈去。

    电光石火之间,加维拉忽然身形一晃,以疾如闪电之势突刺出一指,竟赶在加利亚斯的掌力落下之前击中了对方的右肋。加利亚斯不由地心下大惊:以加维拉的实力万不可能有如此之快的身法与反应速度。而更令他惊讶的是,由击中其右肋的指头上,一股可怕的能量正汹涌地袭进自己的身体,其力量之强竟犹在合体后的泰罗之上。

    加利亚斯极速反应,爆发出体内的『特别力量』与之抗衡。相持之际,加维拉胸口的核心忽射出一道黑白相间的光芒。不及闪躲的加利亚斯被正面击中,一套灰黑色的装甲骤然附着于身,立时将其爆发的力量阻断。加维拉大喝一声,周身迸发出一阵巨大的金色能量波浪冲击四方,将力不为继的加利亚斯震飞。而在加维拉身后,从束缚中挣脱出来正欲向他发动袭击的贝特拉姆也在同时被再度击倒。

    前后一切只在转瞬之间,泰罗等人均还未能搞清状况,待定睛再瞧时,加利亚斯已然被打倒在地。数条宛如绳索一般的金色能量体缠绕于身,已将加利亚斯捆得无法动弹了。另一边,加维拉呆呆地立在原地,周身释放着微弱的金光。一道半透明的模糊人影缓缓从金光中走出,并随着步伐的前行,身形亦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待看清此人相貌,泰罗、赛文与艾斯均惊诧地喊出了他的名号:“奥特之王……大人?!”

    五分钟后。奥特之王、奥特之父、奥特之母、奥母心腹的艾琳小姐,以及包括雷欧与爱迪在内的所有奥特兄弟悉数集合在等离子火花塔内。火花塔大门紧闭,四位被加利亚斯打昏的守门人被安置在一旁,由奥王施加法术,令四人在短时间内不会苏醒过来。赛文、杰克、艾斯与泰罗正接受奥母与艾琳的紧急治疗,其余人等则围聚在被俘的加利亚斯身旁,对其严密地看管。或许是因为心存忌惮,所有人都与加利亚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敢过于接近这个危险人物。

    但事实上,此刻的加利亚斯已再无能力对任何人造成伤害了。倒并不是因为奥王的能量绳索束缚了行动,而完全是被身上的那套装甲所制约。即便是能够限制着装者能力的修行装甲,加利亚斯那『特别力量』所附带的侵蚀效果也能够毫不费力地将其破坏,可现在却完全无法对这套装甲造成分毫的伤害,其力量更反而被装甲不断地吸走,令他倍感疲乏。更奇怪的是,加利亚斯并没有从这套装甲上感知到任何的能量反应,仿佛与一件最为普通的金属制品别无二致。

    伤势痊愈的泰罗率先跑到加维拉身旁,关切地询问对方的状况。在得知对方平安无事后,担忧的心绪总算平复了不少。不过,加维拉双目神光涣散,样子更显得有些痴痴呆呆,想来一定是被加利亚斯凶恶的模样吓坏了。泰罗心疼地将他搂在怀里温柔抚慰。

    赛文、艾斯与杰克相继恢复了伤势,众人从杰克口中了解到了刚才战斗的真相:那是奥王与杰克合谋的声东击西之计。先由杰克进行佯攻吸引加利亚斯的注意力,奥王则趁此机会悄悄附身加维拉,出其不意地发动奇袭。

    “加利亚斯一直对你的实力极度轻视,即使你向他发动攻击,他也从不认真防御。也正因为如此,附身的奥王大人才能在他准备动手杀你之时出其不意的一招克敌制胜。这场战斗的胜利,也有你一份功劳呀。”泰罗微笑着对加维拉说道。

    因为我的无能,才战胜了强敌吗?加维拉心中不是滋味,轻轻地反抗从泰罗的怀中挣脱出来,扭过头去,回望向身后被奥王的能量波浪震晕过去的贝特拉姆。泰罗见得此状,心中亦是万分难过。——宇宙牢狱——

    宇宙牢狱是用于关押被警备队逮捕的凶恶重犯的场所,银河海盗团的首领罗贝尔亦在此处受刑。牢狱中有两间特殊囚室,是专门为了关押特别犯人所准备的。其中一间目前关押着光之国历史上唯一的叛徒——贝利亚;剩下的另一间一直空置至今,但今日也终于有了主人。

    佐菲受奥父命令先一步抵达牢狱,暂时调离了所有工作人员,再偷偷将加利亚斯运至狱中的D区域——另一间囚室的所在。加利亚斯被安坐在囚室靠墙的石凳上。为防止他越狱,更为他加筑了八条粗大的锁链。每一条均与修行甲拥有相同的效果,能限制被囚者的力量。囚室布置完成后,奥王却突然提出了一个略显无礼的要求:请包括奥特之父在内的所有人离开牢狱在外等候,他要与加利亚斯单独说话。

    待众人离去,确定已无法偷听到两人的交谈内容后,奥王才放心地缓缓开口问道:“加利亚斯,告诉我,你想要夺取等离子火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加利亚斯略带笑意地回道:“刚才几位前辈不都已经向你们说明了嘛。我是为了得到究极的力量,才想要夺取火花据为己有的。”

    “你凭一人之力击败了三位强大的奥特兄弟,论实力已经完全够资格跻身宇宙强者的巅峰行列之中。即便再得到火花能量,对你又有什么用处呢?”

    “作为一个武者,对力量的追求自然永无止境。有谁会对自己的现状实力感到满足而愿意止步不前呢?就像当年的贝利亚前辈,不也是为此原因而擅自触碰火花的吗?”

    “可是,我却不认为你与贝利亚相同,是那种盲目追求强大力量的人。警备队那些人被眼前一些虚实莫辨的假象迷惑了眼睛,看不清背后的真实。但我,想要把这件事情弄得一清二楚。”

    加利亚斯呵呵地笑了:“你太抬举了我,奥王大人。我就是一个庸俗的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你把警备队的家伙们全部支开,如果只是为了跟我聊这种无意义的话题,就别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开门见山地直说了。”奥王忽然换了一副严肃到可怕的表情,“加利亚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件装甲会穿在你的身上?”

    这莫名其妙的问题令加利亚斯困惑不解。“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件装甲明明是你强行套在我的身上,却反问我为什么穿着它。”

    “这件装甲是在你我交手之时自动飞出,着装在你身上的,并非我本人的主观意愿。这套装甲非常特别,并非任何人都有资格穿着……”奥王抬头仰望,双目失了焦距,仿佛陷入了某个回忆之中,喃喃地继续说道,“那位曾预言,能穿上这件装甲的人终有一日会出现在我面前。而届时,装甲也会自行选择上他……”

    “你的意思,我就是那个符合资格的人了?把这东西说的跟个宝贝似的,不过是一件束缚能力的修行装甲而已。如果不是因为被它突然穿在身上阻断了我的力量,你们未必能那么轻松地将我制服。”

    “什么?!难道这件装甲的效果仅仅只是束缚着装者的能力?!”

    奥王显得十分惊讶,看来他似乎并不清楚这件装甲的详细情况。加利亚斯心下生疑,好奇心也被同时勾起,不禁追问道:“奥王大人为何如此在意这件装甲?被它选择上的人又会怎么样?”

    奥王双目紧闭,任凭加利亚斯如何继续追问,始终沉默不语。忽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顿时凶光乍现。“虽然未征得奥特之父的应允而私自处置他的部下有失礼数,但你的存在对宇宙警备队,对等离子火花,乃至整个光之国都是威胁,所以今日老夫必须要破例杀生。你或许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就请你在一无所知中永远长眠吧。”

    奥王举起了凝聚着非凡力量的右手,毫无犹豫地一掌劈来。此刻的加利亚斯根本无法抵抗,挨下这一击必将立毙当场。可就在力量击中加利亚斯身体的刹那,装甲突然放射出一阵黑白色的强光,竟将攻击能量全数吸收,更将奥王震退数步,刺眼的光线令他无法睁眼直视。光芒中,束缚着加利亚斯躯体的能量绳索也崩然粉碎。而当强光逐渐暗去,一切恢复如常,却见加利亚斯已瘫软了身体依靠在墙上,仿佛一具死去的尸体,没了一点儿生气。

    “加利亚斯,加利亚斯!!”奥王紧张地呼喊对方的名字,却毫无回应。“死掉了?!”可自己并没有杀死他呀。“不是,没有死!而是……”

    过去,一直以睿智长者形象示人,仿佛遭遇任何危机都能坦然处之且能轻易解决的奥特之王,第一次显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不住地后退,惊慌失措地不断环顾这间一眼便能望尽的囚室,好似有什么令他感到害怕的东西正藏匿在房间当中。

    待稍许镇定之后,奥王急忙变化出一堆砖石,在加利亚斯身前筑起一面厚墙,将其封于墙内,随即便快步走出了房间。此时此刻,他只想要尽快离开这间囚室,离开这座宇宙牢狱,离开那件可怕的装甲,越远越好……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什么地方?有谁在吗!!”

    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什么都嗅不到,那本该充斥着整个宇宙牢狱的腐朽之气;什么都感知不了,身体明明被装甲紧紧地包裹着;什么都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仿佛都已不再存在。回荡在黑暗中的,只有自己灵魂的呐喊。

    “我,死了吗?被奥特之王的一掌打死了吗?”

    没有任何根据,但加利亚斯却否定了这种想法。自己还活着,可是如今的状况又是怎么回事呢?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坠入了永远不会完结的梦中。

    “奥特之王,你这家伙,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自己到底在这黑暗中待了多久时间,加利亚斯早已无法计算了,只知道如今自己的灵魂被囚困在了一个未知的环境里。孤独、无助、恐惧等等一系列的情感接踵而来,无论一个人的精神意志有多么强大,在仿佛永无止尽的折磨中迟早也会被摧毁殆尽。

    就在加利亚斯努力抵挡着这些可怕情感对自己精神的摧残时,一件古怪的事情发生了:黑暗中突然传来了声响——仿佛穿过了空间的障壁,由外界传进来的脚步声,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回荡,越来越近。当行走的脚步停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加利亚斯桑,你还好吗?是我——加维拉,我来探望你了……”

    “加维拉?!你在哪里?能听到我说话吗?”加利亚斯极力地大声叫喊,可回应并没有立即传来,而是在沉默了数十秒之后。

    “果然,你不想见到我。也对,是我联合了奥王大人对你进行偷袭,才致使你被关在这个地方。想来你必定对我恨之入骨,才连一句话都不想应我吧……”

    怎么回事?他听不见我的声音?!难道只有他的声音能单方面地传到我这里,而我却我无法给予回应?又继续呼唤了数次却依旧毫无效果,加利亚斯终于选择了放弃。

    “关于火花塔事件的最后结果,虽然前辈们不会对你述说,但我觉得你还是有知晓一切的权利。或许加利亚斯桑并不在乎结果,也可能非常讨厌我在这里唠叨个不停,那么接下来就权当作我在一个人自言自语好了。”

    加维拉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思路,而后开口说道:“纳修恩桑、多格桑和霍鲁斯桑,最终没能被救回来。虽然奥王大人尝试了各种方法,但依旧于事无补。贝特拉姆桑虽然活着,却被体内的负能量折磨着,每天都生不如死。奥王大人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将他不断地强制昏睡,最大限度地减少所受的痛苦。不过,昏睡的时长随着次数的增加也变得越来越短,恐怕再过不久这个方法也将完全失效了吧……”

    加利亚斯:贝特拉姆他……还有其他三个人全都死了吗……

    “目前,贝特拉姆桑被安置在银十字队总部的地下密室里,由奥特之母与艾琳小姐负责照顾。泰罗教官非常伤心,每天都精神恍惚,也无心处理学园的事务,只能暂时交由其他前辈代为打理了。爱迪前辈依然在向奥特之父提议,请他将你释放从而去解救贝特拉姆桑。可是其他前辈们都极力反对,认为不应该把你这个危险人物放出来,更不应该向邪恶势力低头。所以每次提议的结局全都是不了了之……”

    加利亚斯:是吗?相比后辈的性命,他们选择了保护其他人,选择了维护自己高傲的荣耀吗?

    “可是,我认为加利亚斯桑并非前辈们口中所形容的那样邪恶无比。我相信被释放的加利亚斯桑是愿意解救贝特拉姆桑的,同样也不会肆意迫害其他无辜之人。虽然前辈们一致口径认为在那场战斗的最后,加利亚斯桑已对我萌生了杀意,若不是奥王大人及时出手,我可能已经命归西天。但是我知道,当时加利亚斯桑欲发动攻击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在我身后已经发了疯正要袭击我的贝特拉姆桑。”

    加利亚斯:“……”

    “但说到底,这些情况都不过是我个人的感觉罢了,即使说给其他人听,也不会有人相信。相对的,我的感觉也有可能出错。也许加利亚斯桑当时真的是想杀我,也可能正如前辈们所形容的那样,加利亚斯桑是个邪恶无比的人。那些美好的想法,只是我个人的臆想而已……”

    加利亚斯:“……”

    “火花塔事件结束后,已经过去两天时间了。这两天当中,奥特之父和诸位前辈关于事件的善后事宜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最终确定了一个决议。其中的一项内容,就是要把加利亚斯桑永远地封印在这间囚室里。再过不久,奥王大人就会亲自过来布设结界,将D区域彻底封锁,令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接近这里……”

    加利亚斯:哼!这算是给我下达了无期徒刑的判决吗?

    “所以,我赶在那之前来见加利亚斯桑最后一面。可能是今生与你的最后一次交谈,哪怕有朝一日加利亚斯桑能够离开这个地方重见天日,恐怕我们都不会有再度相见的机会了……”

    加利亚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决议的另一项内容,就是要把这次事件的负面影响下降到最低程度。宇宙警备队之所以能成为宇宙间几乎战无不胜的团队,除了等离子火花赋予了战士强大的力量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能够通过治疗将死亡的战士重新复活过来。正因为存在这样的优势,整个团队的战斗力才能始终保持在一个较高且稳定的状态。但是这一次,加利亚斯桑所携带的负能量却能将警备队战士轻而易举地杀死且无法被复活,这个一直以来的优势便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了。如果加利亚斯桑的存在被光之国的敌对势力发现,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将你从我们手上抢夺过去。一旦你的力量为其所用,将对警备队和光之国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所以,关于火花塔事件以及加利亚斯桑的存在都必须全部抹消。”加利亚斯:有意思!想要掩盖火花塔之战的情报并非难事,但是有五个学生突然间凭空消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得住的。警备队那帮家伙想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呢?——三日后·银十字队总部——

    加维拉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发觉自己正身处于一间狭小的治疗室内,仰躺在一张病床之上。而在房间里,只有一个垂暮的老人正守护在他身旁。

    “汉可诺先生……”

    汉可诺望着他,凝重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加维拉,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你已经昏迷一整天的时间了,差一点儿我以为你可能就……”

    加维拉努力地坐起身子靠在床沿上,低头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正胸口。不知是因为目前身体虚弱,还是失去了能量核心的缘故,自己竟使不出多少力气。

    “让汉可诺先生担心了。我现在醒过来了,已经不会有事了。”

    “脱离了危险,我也就放心了。”这时,汉可诺突然从坐着的姿势猛地站起,眉宇间显露出未曾一见的怒火,手中的戒尺被攥得紧紧,与平时老不正经的模样截然不同。“既然你已无碍,那么老头子我也可以行动了。我现在就去找奥特之父,给你讨一个公道!”说着就要推门而出。

    “汉可诺先生,请留步。不用为我费心了,这是我应受的惩罚。”

    “什么叫应受的惩罚?!你的行为充其量也就是散播不实言论,何须要被逐出警备队,甚至还要受到拔除能量核心这样严重的处罚。你可知道,被强行拔除核心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吗?稍有不慎,你的生命也会因此断送。奥特之父竟然会下达这种混账的处罚命令,我看他的脑袋一定是发了昏,需要被我的戒尺好好修正一下了。”

    “算了吧,汉可诺先生。这次的处罚是我事前接受了的,况且核心既已被拔除,也不可能再续接回去,就让这个事件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横生枝节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汉可诺凑到加维拉跟前,低声道:“警备队高层一直强调那消失的五个孩子是被破格提拔了,这种明显忽悠人的说辞完全不被人相信。流言中所称他们被银河海盗团残党杀害,看似是真实的情况,但我个人却觉得疑点重重。外人或许不知道,可我十分清楚,凭加利亚斯那孩子的实力,断然不可能被区区海盗团残党所杀。而加维拉你,也不是那种会在私下搬弄是非的孩子。事件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不可被外人知晓的秘密。加维拉,你一定知道一切,偷偷告诉我吧。”

    “汉可诺先生想多了,哪有什么隐藏的真相。他们五个确实是被海盗团残党所杀的。一个人就算实力再强,总会有疏忽大意的时候。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又恰好是有备而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银十字队都无法将他们复活回来。我只是偶然路过现场,才了解到真相。五个学生因为警备队的疏漏而惨死,高层们自然不希望丑事外泄。而我只是不忍看到五个同学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才选择将真相说出来,也因此忤逆了高层们的想法,受到严厉的惩处。”

    两人四目相对。汉可诺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仿佛要扎入加维拉的心底,刺探出这番话语的虚实。加维拉没有回避对方的视线,默默地注视回去。片刻之后,汉可诺缓缓地坐下身来。

    “是吗,是这样吗?我,相信你说的话。”汉可诺神容哀伤地闭起了眼睛,“五个年轻的生命,明明正是要绽放光彩的时候,却反而比我这个将死的老头子先走一步了……”

    加维拉默默地低下了脑袋。病房内充满了令人悲伤的压抑氛围。

    “我听加利亚斯桑提过,汉可诺先生会吹奏乐器。现在,能否为我吹奏一曲呢?”

    “我那吹奏水平烂得够呛,有什么好听的。”

    “出事之前,加利亚斯桑曾对我说,希望我能够来听听您的吹奏。或许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我想要完成他的心愿。”

    “那孩子这么说过吗?那好吧……”汉可诺取出了心爱的口琴,将全部的热情注入到吹奏之中。一曲过后。“怎样?还喜欢吗?”

    “Emmmmm……”加维拉的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憋了大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确实……不怎么好听呐。”

    “你跟加利亚斯那小子还真是一样,都老实的直言不讳。不过,总比虚情假意的恭维来的真实。”汉可诺将口琴收好,见加维拉不好意思地笑着,神容依然显得十分憔悴。“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汉可诺先生难道还想去找奥特之父理论吗?”

    “不去了。就像你说的,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目送着汉可诺离开病房,加维拉重新躺回到床上。仰视着天花板,这几日来所发生的一切又如电影般在眼前幕幕回闪。仿佛看透了无常的命运,此刻的他内心已如止水宁静,再翻泛不起一丝涟漪了。第二日,加维拉收拾了行李,作为警备队学园历史上第一个被除名的学生,这里已不再有他的一点儿容身之地了。加维拉没有向汉可诺作最后道别,并选择了一条僻静的道路离开学校。一路上偶有遇见几个结队而行的同学,大家都远远地躲着他走,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加维拉当然知道他们在议论何事,就像当初自己父亲的事被公之于众,一切都习以为常了。跨出学校的大门,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校门外,似乎已等候多时了。

    “爱迪前辈,您怎么在这儿?”并非学园教职工的爱迪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希望能在你离开前再见你一面,但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来,所以一早便在此等候了。”爱迪缓缓走到加维拉面前,“我很抱歉。身为前辈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最后反而要你这个孩子去背负一切。”

    加维拉微微笑道:“我并非能力出众之辈,如今却能为前辈们分担忧扰,已是我所能付出的最大贡献了。爱迪前辈又何须自责呢?只要以后警备队能够继续为所有良善之人带来平安与幸福,便是对我今日努力的最大慰藉了。”

    “好孩子……好孩子……”爱迪将加维拉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在道别即将远走他乡的亲人,久久没有释怀。“你今后有何打算?”

    “还没有考虑那么多。离开光之国后,先找个落脚之处吧。”

    爱迪终于将加维拉放开:“警备队虽然将你除了名,但并没有把你驱逐出光之国。你可以留在我身边当我的助手,一起搞研究呀。”

    加维拉谢却地摇了摇头:“谢谢爱迪前辈的好意,可是我不能接受。若我留在光之国,无论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从今以后,我不会与光之国的任何一个人再产生任何的瓜葛了。”

    这几句话说得极轻,却透露出一股无可动摇的坚定。爱迪知道自己难以改变对方的决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么至少,收下这个临别的赠礼吧。”说着,将一个物件递到加维拉的手中。

    “这是……?!”那物件呈球状外形,竟是意外的熟悉。

    “还记得吗?这是你们第一学年年末测试的项目,要你们夺取的——芯球。当初是你获得了优胜,却在最后放弃了成绩。”

    “当然记得了。真是令人怀念的东西。那个时候的大家,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的……”加维拉盯着手掌上的芯球,思绪又穿越回了当年的那一天。

    “当时你凭借运气成为了优胜,老实说确实有点胜之不武。但是今天,在我心目中,你已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任何人都无可比拟!”

    “谢谢您的礼物,爱迪前辈,我收下了。”加维拉欣慰地笑了,将芯球紧紧地攥在手中。“我要走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前辈就不用再送行了。今日别过,恐怕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前辈珍重!”

    爱迪伫立在学校门前,望着加维拉逐渐远去的身影在等离子火花的光辉之下一点点地消失不见。偶然回首,却见学园大门后方不知何时已站立着一位老者,似乎是学园的生活管理员,同样正望着加维拉离去的方向默默出神。两人视线交汇,彼此均没有多言,只是默契地相互点头示意。老者随后返走回校内。

    汉可诺漫步在校园幽静的小道上,默默地吹奏起自己心爱的口琴,只是那个愿意听他奏乐的人,如今却已不在了。一曲过后,汉可诺收起了口琴,回头遥望等离子火花塔的方向。火花一如往常地释放着无限的能量,将光明普照大地。“光之国啊,真是个好地方呢……”苍老的脸孔上掠过一丝淡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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